這麼說,這個中年男子果真是張泌的爸爸!


    他緊抿的虎唇微微現出一道縫,嘴角向上勾起,深邃的眼神中透著慈愛和驕傲。他不愧是在政壇摸爬滾打、久經歷練的元老級人物,是個十分穩重的角色,懂得即便心裡高興,也必須保持風度的不成文準則。


    他含笑頷,以示感謝,頓了頓道:「奔雷兄過譽了!你知道參軍的時候,大家都管我叫老粗的。泌兒就跟當年的我一樣,逞著年少,便以為可以輕狂,性子急噪,時常做出些鹵莽的舉動。倒是奔雷兄的大女兒清萍,才貌出眾,活潑可人。如果我們張家有這樣的兒媳,家裡一定會歡樂不少!」他說話的時候,擺著一副和藹可親的模樣,倒也真讓人覺得很是真誠。


    什麼……原來季奔雷是要把他的大女兒季清萍嫁給……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不禁想起昨天籃球比賽時候的場景。季清萍不是很嫌惡張泌的嗎,怎麼會答應這門親事的呢?


    我疑惑地望向季虹,她非常無奈地搖了搖頭,神情頗為凝重。


    這時,季奔雷用冷峻威嚴的目光掃視了我一眼,轉頭對季虹道:「虹兒,去把你姐叫來!」


    季虹果然是典型的乖乖女,雖然心情複雜得很,還是領命去了。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逗留在季虹身上的時候,姨丈探頭過來,在我耳邊輕聲道:「很奇怪吧,是指腹為婚!」


    我愕然!


    都啥年代了,還玩什麼指腹為婚,說出來也不怕別人笑話?還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呢,真是!這跟舊時代包辦婚姻有什麼兩樣?肆意幹涉別人(哪怕是自己的子女)的婚姻既不道德也不合法,這不是侵犯人權嗎!


    季清萍是從開明法製的法國歸來的,肯定不會同意以這種形式選定自己一生的幸福,一定會本能地對此產生牴觸情緒——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當季清萍見到張泌的時候,雖然之前根本沒有過接觸,還是如此嫌憎他。我猜她一定早就從家族人口裡聽說了張泌這個人,並且很清楚自己和他的關係——說不定她這次回國就是被她爸爸召回來完成這門親事的——對了,張泌也是剛從國外歸來,說是交換生學習期已過,可能真正的原因是為了見麵自己的未婚妻的呢!


    這樣想來,很多事情就可以想通了。


    「項羽!」季奔雷粗渾的聲音傳來,「你現在應該清楚我今天叫你來的目的了吧?」


    實說,我才不清楚他說這話的用意,更不明白他說的這個「目的」到底是什麼。我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哈哈哈,你小子就是這麼笨!季院長的意思是,他已經把大女兒清萍交給了張家少爺,而小女兒就讓你來照顧咯!」姨丈好心為我解惑,可他的話更讓我大吃一驚。


    驚慌失措。


    「怎麼,你不願意?」季奔雷朗聲問道,語氣中帶有不可抗拒的威嚴。


    是當然……」我踟躇說不出下文。


    我此刻很矛盾,畢竟季虹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她對我一直都很關心、很體貼,我也覺得跟她在一起很開心——可是,突然說到要我跟她在一起,我真的……


    沒幾天前,我莫名其妙地跟林語兒「第一次親密接觸」,更因為一時衝動而跟周昕發生了關係。老實說,我已經感受到難以妥善處理這男女話題的壓力。現在季奔雷親自出麵,擺明了是要把季虹托付給我,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回答他了。我已經同時對不起兩個很好很好的女生,真的不願再傷了第三個女生的感情和自尊。


    況且,有個季奔雷做……有個張泌做……


    老媽的教誨再次在我耳邊響起,而且不絕如縷:「蠢兒子,你記得要為人正直,千萬別學你爸做個『花心大蘿蔔』,不然老媽到了天堂不會庇佑你的,一定讓你衰!」


    我不禁渾身打了個冷顫。


    我瞥眼向季奔雷望去,他正直直地盯著我,像是警察審問犯人似的——同意從寬,抗拒從嚴;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我支吾著,左手邊卻被用力一推——姨丈拿右手肘支了我一下,一副催促我答應的架勢——暈!


    正當這千鈞一髮的時候,卻聽背後一個雄渾的男聲朗道:「哈哈哈,各位我來遲了!」


    聽到這個聲音,大家的目光都從我身上轉移到了那聲音的出處。


    噓!我暫時算是鬆了口氣。


    季奔雷等一席人都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


    我納悶,什麼人有這麼大的來頭,敢在季家高聲說話,而且讓季奔雷和張鐵林等大人物起身相迎?


    咦,聽聲音有點耳熟。


    正當我木訥的時候,我又被姨丈用力推了一把——他現在的樣子看起來有些驚慌不知所措,全部神經都繃緊提高了戒備。


    我更加好奇了,跟隨眾人的目光向來人望去。


    不看還好,一看真的嚇一跳!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恐怖大亨、我和姨丈的對頭——陳茂!


    「是什麼風把陳老闆給吹來了?」季奔雷一陣錯愕,旋又像征性地客套了起來。


    看樣子,季奔雷原先並不知道陳茂這會兒會來。這讓我稍稍鬆了口氣——畢竟季奔雷是清楚我們姑父外甥倆和陳茂之間的恩怨糾葛的,如果是他主動邀請陳茂前來赴宴,無疑是擺了我們一道,出賣我們。不過,原來真實情況不是這樣。


    「哈哈哈,倒是季大院長別怪陳某人不請自來呢!」陳茂佯裝客氣道,虛偽大方的笑容中閃耀著霸道。


    「哪會。隻是今天的晚飯是為幾個自家人設的,所以奔雷就沒請其他的客人。陳老闆大駕光臨,奔雷歡迎得很!」季奔雷畢竟是大場麵上的人物,應酬的禮儀到底還是注重的。


    當季奔雷說話的時候,陳茂已經掃視了一遍在場諸人。他看到張家父子,出奇地親切,對其報以親人般的微笑。而麵對張泌,他則更是顯得慈祥和藹。


    張鐵林向陳茂頷致意,不過少了陌生人的客套,像是見了自家人一般。而張泌更是興奮得很,一句「乾爹」衝口而出。


    這讓我感到大大奇怪。


    陳茂微笑著點了點頭,眼神則掃過我和姨丈,稍稍逗留了片刻。雖然他隱藏得很好,但我還是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凶光。


    「季兄客氣啦!陳某人早就想專程拜訪季兄,向你討教怎樣做好醫藥生意的經濟,隻是一直被些瑣事牽絆脫不開身呢!」陳茂哈哈了幾句,轉身看了看一旁的張泌幾天陳某人聽聞季兄有意招我乾兒子張泌做女婿,今天更是設飯局與鐵林兄和泌兒會麵。我就想,選日子不如撞日子,就今趟過來吧,一來可以拜會季兄,二來也可向雙方道賀。哈哈哈,所以就冒昧地不請自來了!」


    什麼……陳茂和張泌竟然是幹父子!太不可思議了!


    張鐵林過來熱情地跟陳茂握了手兄真是有心!」


    季奔雷作為主人,自然不好失禮,雖然神情和動作都顯得有些刻意,但還是上去跟陳茂握了手,淡然道:「多謝!」


    他似乎並不喜歡陳茂這個人。


    陳茂倒是裝作沒什麼似的,十分瀟灑地跟季奔雷握了手,另外空出來的那條胳膊則親切地搭在季奔雷的右手臂上,並輕輕拍打了幾下——此刻的場景就像兩國元會晤的情形——那麼客套、隆重卻又虛偽。


    「這兩位是……」陳茂用陌生的眼光看了看姨丈和我,轉身向季奔雷疑惑地問道。


    暈!陳茂不會是腦袋發熱了吧——我是個小人物人多忘事」不記得我還算勉強說得過去。可是他總不會不認識以前在自己手下工作多年的我的姨丈吧—可真佩服他的外交手腕了——一個簡單的不認識,可以掩蓋掉許多陰暗往事。


    季奔雷也是心知肚明,於是簡單地向他介紹了姨丈和我。


    陳茂聽了季奔雷的介紹,先是點了點頭,然後便露出一副高傲的表情,皮笑肉不笑道:「原來這位叫項羽的晚輩就是傳聞中季兄想招的小女婿啊來的確是個老實忠厚的青年,隻是……哈哈,恕陳某人直言了,他似乎出身卑微了些——到底還是我們泌兒更加惹人關注和喜歡,有歌影明星的氣質……」


    「哈哈哈……」


    沒等陳茂說完,一陣長笑聲起。姨丈舔了舔嘴唇道:「正所謂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我們阿羽雖然外在平凡,裡頭卻是相當有貨色的,不會像旁人那樣隻是個繡花枕頭!」


    姨丈說話的時候,還有意無意地瞥眼瞧著張泌,似乎在暗示他就是個「繡花枕頭」。


    姨丈的一番話,惹得張泌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因為不便在長輩跟前撒野,最終還是吞忍了下去。隻不過他的眼中添增了仇恨,惡狠狠地掃視了一眼我和姨丈。


    陳茂因為言語受挫,臉上顯得有些難堪,但一時之間找不到可以反駁的話,隻好佯裝大度地笑笑。


    「嗬嗬,幾位都說笑了!」季奔雷手上一攤間不早了,現在就請各位入席吧!」


    「爸爸……」說話的時候,季清萍和季虹這兩姐妹已經回到客廳。(全本小說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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