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爵士好奇地望著格蘭奇警長。


    他緩緩地說:“我不太肯定我是否理解了你的話,警章先生。”


    “這非常簡單,亨利爵士。我請求您檢查一下您的輕武器收藏。我相信它們都已分類並編了索引吧?”


    “自然是這樣。但我已經認出了那支左輪手槍是我的藏品的一部分。”


    “事情並不是這麽簡單,亨利爵士。”格蘭奇暫停了片刻。他的本能總是不允許他泄露任何消息,但在這個特別的例子中他覺得有些壓力。亨利爵士是一個重要人物,他會毫無疑義地聽從他的請求,但他也會詢問原因的。警長決定告訴他理由:


    他平靜地說:


    “克裏斯托大夫不是被你今天早晨鑒定的那支左輪手槍殺死的。”


    亨利爵士的眉毛揚了起來。


    “不可思議!”他說。


    格蘭奇隱約覺得得到了安慰,不可思議正是他自己的感受。他感謝亨利爵士說出這種感受,也同樣感激他沒有再說別的。這是在此時他們所能取得的最大的進展。這件事是不可思議的——並且在此之外毫無意義。


    亨利爵士問:


    “你有理由認為那射出致命一槍的武器是我的收藏品嗎?”


    “一點兒也沒有。但我不得不確定一下,是否能夠斷定,不是你的左輪手槍。”


    亨利爵士認可地點了點頭。


    “我讚同你的觀點。那麽,我們將開始工作,這將會花費一點兒時間。”


    他打開桌子,取出一本皮麵的卷宗。


    當他打開它時,重複說了一句:


    “檢查將會花費一點兒時間——”


    格蘭奇的注意力被他聲音中的某些東西吸引住了,他猛地抬頭向上看。亨利爵士的肩膀向下垂了一點兒——他突然間似乎變得更年老更疲憊。


    格蘭奇警官皺起了眉頭。


    他想:“可惜我不知道這兒的這些人都是什麽材料製成的。”


    “啊——”


    格蘭奇在屋裏轉著圈子踱步,他的眼睛注視著鍾上的時間,三十分鍾——二十分鍾——自亨利爵士說,“這將會花費一點兒時間”之後。


    格蘭奇機警地說:


    “怎麽了,先生?”


    “一支口徑為零點三八英寸的史密斯——韋森式手槍丟了。它裝在一個褐色的皮槍套裏,放在這個抽屜的最底層的擱架上。”


    “啊!”警長盡量使他的聲音保持平靜,但他很興奮。“那麽先生,你還記得你最後一次看到它在什麽時候?”


    亨利爵士回想了很短的時刻:


    “這很難確定,警長先生。我最後一次開這個抽屜是一個星期以前,並且我認為——我幾乎能肯定——如果那時左輪手槍丟了,我應該會注意到空檔的,但我不敢肯定我看到它了。”


    格蘭奇警長點點頭。


    “謝謝您,先生,我非常理解。喔,我必須繼續處理事情了。”


    他離開了房間,一個忙碌的、有目的的人。


    亨利爵士在警長走了之後一動不動地站了一會兒,接著他慢慢地走了出去,穿過落地窗來到了平台上。他的妻子正拿著一個園藝籃子,戴著一雙園藝手套忙碌著。她在用一把剪枝刀修剪灌木。


    她衝著他愉快地揮揮手。


    “警長想做些什麽?我希望他不要再去騷擾那些傭人了。你知道,亨利,他們不喜歡這樣。他們不能像我們將它看成是有趣或新奇的事。”


    “我們是這樣看待的嗎?”


    他的語氣吸引了她的注意。她衝著他甜甜地綻開了笑容。


    “你看上去多疲憊,亨利。你一定讓這所有的一切深深地憂慮了?”


    “謀殺是令人憂慮的,露西。”


    安格卡特爾夫人思考了片刻,心不在焉地剪掉了一些枝條,接著她臉上的神情又變得模糊不清了。


    “哦,天哪——這剪枝刀真讓人頭痛,它是這麽神奇——人們剪起來就不能停止,並且剪掉的總是比打算剪的多。你正在說什麽——關於謀殺令人憂慮的事?但真的,亨利,我從來不明白為什麽。我的意思是,如果人不得不死,可能是因為癌症,或是肺結核,在那些可怕的療養院中,或是中風——真恐怖,一個人的臉全部側向一邊——一個人也許被槍殺或刺死或勒死,但最終所有的結局都一樣。我的意思是,一個人死了!脫離了所有的一切。並且所有的憂慮都結束了。而親戚們則卷入所有的麻煩事——為錢而發生的爭吵,是否穿黑色的衣服——還有誰將得到塞利納姑媽的寫字台——類似這樣的事情!”


    亨利爵士坐在石頭的牆旁邊。他說:


    “這將比我們認為的還要沮喪,露西。”


    “喔,親愛的,我們不得不忍受。當這一切結束之後,我們可以離開,到某個地方去。讓我們別再為現在的麻煩而煩惱,向往將來吧!我真的對此很開心。我一直在考慮去安斯威克過聖誕節是否會很不錯——或者等到複活節再去。你認為呢?”


    “我們有充足的時間為聖誕節訂出計劃。”


    “是的,但我喜歡在我的頭腦中看到事情。複活節,也許……”露西愉快地笑著,“她到那時當然會從中恢複過來的。”


    “誰?”亨利爵士嚇了一跳。


    安格卡特爾夫人鎮靜地說:


    “亨裏埃塔。我想如果他們將在十二月舉行婚禮的話——明年十二月,我指的是,那麽我們就能去,並留在那兒過聖誕節。我一直在想,亨利——”


    “我希望你沒有在想,我親愛的。你想得太多了。”


    “你知道那個穀倉嗎?它可以改建成一個完美的雕塑室,亨裏埃塔需要一個雕塑室的。她有真正的天賦,你是知道的。愛德華,我能肯定,將會為她無比自豪。兩個男孩和一個女孩會很不錯——或是兩個男孩和兩個女孩。”


    “露西——露西!你想得太過了。”


    “但是,親愛的,”安格卡特爾夫人睜開她那大大的、漂亮的眼睛。“愛德華除了亨裏埃塔之外不會娶任何人的。他非常、非常固執。在這一點上相當像我的父親,他的腦子裏有自己的主意!所以亨裏埃塔當然必須嫁給他——既然約翰.克裏斯托不再是障礙。他的確是可能降臨在她身上的最大的不幸。”


    “可憐的人!”


    “為什麽?哦,你的意思是因為他死了嗎?哦,喔,每個人都將在某個時刻死去。我從不為瀕臨死亡的人焦慮……”


    他奇怪地看著她。


    “我一直認為你喜歡克裏斯托的,露西?”


    “我發覺他很有趣,並且很有魅力。但我認為不必對任何人都太重視。”


    溫柔地,帶著一張笑臉,安格卡特爾夫人沒有絲毫不安繼續地修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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