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不知名的刑具折騰得奄奄一息的姚芙,終於扛不住棠小玉的審問手段,該說的,不該說的,全都說了出來。[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


    她原本坐在桌後,石室中一陣氣流碰撞的震動,桌子木屑被打散,她靠著石壁,滑向地麵。麵容金白,垂著眉目,端是清麗的麵孔,此時顯得生氣寥寥,似乎支撐她的氣血,都被從體內一點點抽走了。


    她恍恍惚惚地坐在地上,分不清今夕何夕。


    忽然之間,脖頸被一隻青筋嶙峋的手提了起來,喉嚨被掐住,極為勉強的神魂,因為咳嗽氣短,而回了過來。回過來,便看到蹲在身前,與她麵對,掐著她脖子的人,是她心心念念的愛人。


    她的愛人,麵容陰沉,不複一點溫和之象。


    她怔怔然伸出手,“阿星……”


    仿佛看到嬉鬧怒罵皆有理的原映星。


    他掐著她的手在收勁――


    “什麽叫做係統?!什麽叫做攻略?從頭到尾,都是你們的實驗?”


    姚芙心神已經被棠小玉擊潰,看到他的麵容,愧疚不舍愛戀,種種感情湧上心尖。她喃喃自語,“對啊,都是實驗。來自外來世界,拿你做實驗。你的喜怒哀樂,就是我研究的對象……我對不住你,讓你變成現在的樣子……”


    “我之所以對你動心,是該死的實驗?!”


    她怔怔然看著他,唇角噙抹笑,“那時候我剛遇到你,你對我不屑一顧。我就拚命對你好,照著你的心意討好你。看你好感度一點點上升,多麽快活……”


    “我對月芽兒無法動感情,也是你們搞出來的?!”


    姚芙喃聲,“我怕你ooc啊,一點點地小心待你。我們有那麽多美好過去,好像真的那麽好過。我不想你再被控製了,我要幫你……”


    “我問你我和月芽兒的事,是不是你們搞出來的?!”


    姚芙在男人手中,被掐得呼吸急促,時重時輕。她看著他流淚,卻始終不肯說出來。她看青年目呲欲裂,看青年恨極了她……她不想看,她始終記得他溫柔待她的樣子。她低低地說著話,一直回憶著以前種種。


    那是很美好很幸福的過去。時光變得很空,她的記憶停留在那時候。沒有後來原映星的人格分裂,沒有他對她的愛恨交加若即若離,亦沒有她傷害他的那些事。好像隻要不去回憶,不去說,她就什麽都沒做過一樣。


    “我問你月芽兒!!!”原映星幾乎是怒吼出聲。


    他的眼睛布滿了紅血絲,他掐著她的手指收力,幾乎要將她的命斷送在自己手中。


    棠小玉在邊上,仿佛看到教主周身攏出無形的煞氣般,那強大的氣勢,鋒芒刺骨般,逼得自己也不敢直視鋒刃,貼著牆往外退。眼見教主失控,要掐死了姚芙,棠小玉提醒,“教主,今天是聖女大婚。”


    ――聖女大婚之日,你要在今天開殺戒嗎?


    你前些日子,不還吩咐大家,誰也不許在今天見血光嗎?


    原映星被棠小玉的話,提回了一些神誌。[]他霍然鬆開手,站起了身。他的頭開始劇烈地疼痛起來,比之前的每一次都疼。他的精神世界被顛覆,他多年來堅定不移信著的自我,全是錯的。一切都變得不再一樣,他的兩個精神在腦海中打架,他要如何不頭痛嗎?


    每一次痛起來,都是神經在抽。


    這一次疼起來,更是恨不得以頭撞牆的那種疼法。


    然而,原映星冷然而立,肩膀平直,他連扶額的動作都沒有。隻觀外形,誰也看不出他現在的精神屋脊,正在瓦屑紛飛,崩潰抽離中。


    “教主、教主!”漸近的腳步聲,從外到內。很快,一個下屬到了石牢鐵門外,不敢看裏麵情況,隻低著頭跟教主焦急報道,“碧落穀那邊,請了好幾位域外高人,很厲害,聖教教眾在那邊死傷很多。教主,怎麽辦?”


    原映星聲音陰鷙,“那就全死了好了!”


    “……!”


    “教主,域外高人是在挑釁我們。我們……”


    “我說,”原映星回過頭,他滿是血絲的眼睛,盯著這個下屬,一步步走上前,對方駭然後退,“死了關我什麽事?!要我送你們再去死一遍嗎?x我滾開!”


    此下屬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此前,明明是教主吩咐他,實時匯報碧落穀那邊的情況。如果他少說了一句,教主就讓他嚐遍刑堂手段。現在,他跟教主匯報了,教主卻說“關我什麽事”?


    棠小玉被原映星的戾氣逼得無法靠近,見那下屬再待下去,恐怕會被憤怒之下的教主誤傷,提著一口氣,勉強快速道,“先下去。稍後我自會找你。”


    有右護法的袒護,下屬忙忙滾著跑出石牢。


    原映星盯著地牢長廊,幽幽弱弱一整個長廊的燈火看。那升起來的火影,映在他冷硬的麵孔上。他一言不發,大踏步往外走去。棠小玉吐口氣後,忙跟上前。然原映星走了一半,停下步子,再次折返往回。


    無人理會姚芙,姚芙抱著膝蓋,坐在幽黑中發呆。她的心神,在黑暗中一點點回複。可是回複又有什麽用呢?原映星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他性格那麽強烈的人,知道她做了什麽事後,怎麽還可能原諒她?


    他連她殺了望月,都要跟她同歸於盡。


    而今、而今……她對他做的事,又豈止是殺一個望月那麽簡單。


    姚芙坐在一片幽冷中,再次感受到自己的錯。她默默流著眼淚,已經不知道接下來如何是好。也許她本來,就不該回來。回來了,沒有得到他的信任,沒有幫他治好病,反而讓他對她徹底、徹底……


    “姚芙!”姚芙一抬頭,看原映星重新站到了她麵前。


    她仰著頭看他,見他一手將她提起,壓在石壁上,麵容在火光中,顯得晦暗不明。他一字一句,“我的靈魂,是我自己的!”


    姚芙緩緩的,點頭。


    他再說,“誰也不能決定我是誰,隻有我可以!”


    姚芙抖著唇,淚眼婆娑。再次點頭。


    “我的人生,不為你控製!”


    “我提醒過你很多次,別騙我,”他眼裏的光,讓人害怕,“喚醒了魔鬼,你要承擔後果。”


    姚芙流著眼淚,半句話都說不出來。她哭了又哭,可在他眼中,她再不是那個讓他心中悸動的人了。那種悸動,在現在,變成一種不可饒恕的罪惡。他是想殺了她的,隻因為今天的特殊誠,他先不殺她。


    他將她甩開,再次離開。


    這次,真的走了。再沒有回來。


    姚芙癱坐在地上,終於嚎啕大哭起來。


    她從來沒這樣哭過,因為從來沒有這樣的時刻過,讓她覺得一切都挽回不了了,一切都是罪孽。她再贏不得他的心,她失去了他,永遠地失去了他……


    她與魔教教主相愛,月亮照在水上,光照在水中,留下曖-昧不明的陰影。現在,那水,終於被打破了。沒有水,也沒有月亮,陰影擴散,深淵來臨。她再沒有愛人了!


    ……


    原映星回去後,就甩開一眾跟在他後麵的人,將自己關在了屋子裏。眾位長老就前方戰場上的事項請示原教主,根本來不及開口,看到教主陰森的目光,就不敢多話了。


    棠小玉也沒有進去,她抿下唇,想這件事,該讓教主自己想通,便把幾位長老請走,自己過問那些事。想教主清醒後,問起自己,自己不至於一無所知。


    隻是不知道教主還好不好?


    原映星一點也不好。


    進了屋,就潰散一樣失力。再沒有在外的強悍,他跌坐下去,靠著牆,雙腿叉開,手撐著膝蓋,頭埋在膝間。


    一點點的,在發著抖。


    他的身體已經放空,精神世界,兩個人格在爭鬥,爭吵。


    姚芙帶來的消息,姚芙的所為,顛覆了他的世界。六七年了……已經有這麽長的時間了。他對自己身上的問題,居然一無所知。


    被欺騙,被利用。


    連愛的權力,也被剝奪,被深藏。


    一個他深愛望月,眼睜睜看著望月離自己越來越遠;


    一個他深愛姚芙,姚芙卻是將他的感情從頭到尾地玩弄。


    她怎麽可以,怎麽敢?!她將他強行重塑,什麽樣的人,是神還是鬼,這麽任意打磨別人的世界?!卻不用付出一丁點兒代價?!


    他想到晚上見到的望月。


    她大紅嫁衣,紅綢一端被楊清牽著。她和自己的夫君給自己這位教主下跪,她有了一生最愛的人。她不要他了。


    她不要他了。


    可是本來、本來……不用這樣的。


    他才知道,這麽久以前,自己對自己的自厭自棄,是多麽可笑。他在姚芙眼中,是跳梁小醜吧?那麽強大的人,被她玩弄於手掌心,她一定很得意吧?


    兩個意識,在厭棄與爭執――


    “現在知道這些,有什麽用?!月芽兒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她不是我的了!”


    “那就把她搶回來!不是我們的錯,我們為什麽要背負?!為什麽要被別人牽著走?!”


    “有本事你就去殺楊清啊!你看你會不會把月芽兒推得更遠了!你這個懦夫、蠢材……你被姚芙利用至今,還一次次在我想殺她的時候護她。現在有沒有覺得自己很可笑啊?”


    “可笑,當然可笑。我絕不放過她!我要她付出代價!”


    “什麽樣的代價,比我失去月芽兒更慘重?”


    “……她彌補不了!她永遠彌補不了!”


    “我要殺了姚芙!”


    “把月芽兒搶回來!”


    “楊清也殺掉,所有人都該死!”


    “我也該死!”


    兩個意識,打架一樣,不停地爭,不停地吵。精神被來回牽扯,來回分裂。互相怨恨,怨恨的其實都是自己;互相怒罵,罵的也全是自己。


    身體很痛,神經抽-搐。然在兩個同樣強大的精神體中,身體的痛,根本撐不上什麽大事。他們在碰撞,在相爭。若有一汪大海,兩波最強盛的浪濤,一次次地卷向對方……


    他們不停地吵罵。


    很多年了,全是騙局。


    四麵嗡嗡嗡,眼睛看不見,耳朵聽不見,五感也被封閉。


    空空蕩蕩的,他原來是個實驗體啊。


    想到好多年前,下著雨,他抱著月芽兒,坐在幽冷的黑暗中。他們相依為命,吸取著對方身上的溫暖。她在月亮下抬起臉看他,一片玉瑩瑩的白,對他笑。


    那雨聲沙沙沙,成為他數年回不去的夢。


    又想到那個最開始,他與姚芙見麵。根本不是他喜歡的類型,偏偏越來越討他喜歡。想著人的感情真奇怪,說變就變。


    不知道那種變,也是別人給他的。


    最後想到那個晚上,聽到月芽兒身死,他在聖教,看了一晚上的月亮,聽了一晚上的杜鵑啼鳴,淒厲咳血。


    那些都過去了。


    不可追逐。


    無法回頭。


    他隻是一個牽線木偶,別人要他怎樣,他就怎樣。他的人生被攪得亂七八糟,連感情都不屬於自己。萬箭穿心,然萬死無辜。最冷的秋天,最寒的晚上,他一人獨坐。


    想那鐵馬冰河,想那簷角玉鈴。


    厲風如劍,四野空茫,走投無路。沒有姑娘靠著他肩膀,等他安慰;也沒有姑娘白衣如雪,從遠方的黎明走向他。


    春風十裏,溫笑如玉。都在很遠的地方。


    舊愛的誓言像一個巴掌迎麵打來,他縱是殺了所有人,也回不去了。


    他往往很後悔自己為什麽會這樣,到頭來卻知道不過是被人玩弄的笑話。他沒有錯,錯的是別人。錯誤卻已經無法挽回……哪怕不是今晚呢。哪怕再早一天呢。


    災難到來的如此突然,強硬地選擇了他,讓他身心疲憊。


    他被別人操控。他無法決定自己的人生,但他……總有權利,決定自毀吧?


    體內兩個意識交縱在一處,吵著,扛著,提防著,互搏著。慢慢的相融,慢慢的合二為一……


    快天亮的時候,冷光照入室內。暗中幽沉中,一個充滿了疲憊的聲音,打斷了兩方最後的不可相讓,“夠了。”


    詭異沉默中,原映星睜了眼,眼有風霜,神色倦倦,看著虛空。魔王睜開眼,對兩個自己的爭奪,做出了裁決――“夠了。”


    魑魅魍魎退散,魔王重歸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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