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風沈長老沒有被無辜狀態的楊清氣死。[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看他靠柱而立,手撐著額頭看自己,眼睛黑亮水潤,唇角沾著一點姑娘家的胭脂。入鬢斜眉,眸子微眯,一身紫白色的略亂衣袂。他站在那裏,倚著涼亭柱子,身後便是整個青山。


    楊清現在的狀態,並不是單純的好看,還帶著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豔色……


    沈長老額角青筋抽-搐兩下,慢慢發現了楊清的異常。他這是……還沒睡醒、昏昏然著呢?


    楊清是他們這些人一起照看,吃百家食長大的。小時候的楊清,乖乖巧巧的樣子,在他剛睡醒的時候,尤為明顯。他們這些長老,照顧徒弟,都不如照顧楊清用心。畢竟這個孝子自小就生得漂亮,還懂事,大家都喜歡這樣的孩子。


    楊清剛睡醒的時候最好糊弄。


    後來他長大了,自己有了院子,也不天天往長老們跟前過去了。出現在眾人麵前的楊清,已經是雅致閑然的君子形象,大家漸漸忘記了他小時候的狀態……


    沈長老想:跟這個時候的楊清說話,是什麽都說不清的。他順著本能反應,跟你說話牛頭不對馬嘴。也許自己說他亂-倫,他還反過來問“你為什麽汙蔑我”。


    沈長老扭頭,深吸口氣。打算等楊清吹吹涼風,再來教訓這個不聽話的小師弟。


    他轉頭去看另一個當事人,在看之前,心中不知該作何感想。師侄被自己的師叔誘騙,還跟師叔當眾親嘴兒……這肯定是楊清引-誘的啊!他剛才遠遠沒看清楚,就看到那忻娘緋紅如桃花的側臉了。看起來年紀很小……呸!楊清真是偽君子!枉費他對這個小師弟從旭愛!


    厚愛個屁!


    早知道楊清是這種人,小時候就應該讓他自生自滅!


    現在倒好了,自己不檢點,還誤了小師侄……一切想法,停留在沈長老看到望月麵孔時那一刻。


    沈長老:“……”


    姑娘已經穿好了半鬆的衣衫,正低著眼,忐忑地等著他。半抬的小臉雪白如玉,眼中映著熠熠光瀾。眉毛細長,眼眸飛揚,唇瓣嫣紅一點。束起來的烏發方才有些亂,在沈長老批判楊清時,又紮了一遍。


    現在,俏生生立在沈長老麵前的少女,豔麗無比,且因之前的情-欲,有種別樣的嫵媚。


    然而,望月是很漂亮,但沒有漂亮到讓沈長老這個年紀的人都看傻眼的地步。


    沈長老看傻眼,是因為,這個忻娘長相,跟他見過的,魔教聖女望月,一模一樣啊!


    他都懷疑魔教聖女沒有死,是臥底到雲門來了4引楊清,來氣死整個雲門的人的啊!


    望月眨巴著眼睛,心神不安地與沈長老對視。心想完了,我躲他這麽久,就是為了不讓他看到我的臉,懷疑到我。結果現在,沈長老還是看到了……真想殺人滅口!但是我打不過他。況且這是楊清的長輩,我也不能殺。


    但是我該怎麽辦?


    她露出討好而怯生生的笑,對一臉僵硬的沈長老喊了一聲,“沈、沈長老?”


    沈清風看著忻娘似曾相識的小臉蛋,提起氣,回頭,中氣十足地一聲怒吼——“楊清!”


    看看你幹的好事!


    沈長老功力充沛,一聲夾著真氣的吼聲,驚得山中草木俱震,狂風大起。那殺傷力,以他為中心,全衝著楊清去了……


    望月:……


    楊清:……


    …………


    雲門最近的新消息,是柃木長老被沈長老關了起來,去閉門思過了。大家紛紛表示同情:楊清在新一輩弟子前,是師叔;然在他的同輩和上一輩中,就是小輩弟子。看師叔動不動就被掌門和長老懲罰……


    然最近,被懲罰的頻率,也實在太高了一點。


    掌門正在吩咐楊清辦事,沈長老突然把楊清關起來了,掌門當然要問問情況。沈長老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他該做的事還是得做,絕不影響到掌門大計。”


    掌門摸著胡須,寬慰沈長老道,“沈師侄啊,我發現你最近火氣實在是大。上次擾了議會,這次又罰清兒。清兒多聽話啊,你都看不順眼。差不多就行了,清兒如今也是一派長老,你也得給他點兒麵子嘛。他都是有徒弟的人了,還被你呼來喝去的……”


    沈長老不光對楊清呼來喝去,還對掌門呼來喝去,“我把他當兒子一樣養大!我還沒有權力罰他了?!”


    他聲音很高,火氣騰騰燒,站在殿外,等著向師父匯報事情的大長老往殿外挪了挪,心想師弟最近是不是有點上火啊?


    掌門被嚇一跳,沒料到沈長老如此理直氣壯。連忙安撫,“你罰你罰你罰,你最有資格罰。別氣壞了你……”又好奇問,“但是楊清犯了什麽錯你還沒說?”


    沈長老再次憋一口氣,“我瞧他不順眼不行麽?”


    掌門:“……”


    一根胡子被他顫抖的手揪掉,疼得他嘴抽了抽。


    想要勸慰勸慰沈師侄,想他當年長子死了、都沒這麽火氣大過,如今這是何必呢。然而一看沈長老這個狀態……風掌門覺得,反正清兒脾氣好,也不會跟自家長輩計較。既然沈長老要衝楊清發泄火氣,楊清自然該孝敬長輩,忍一忍就過去了。


    沈長老怒氣衝衝地離殿,臉黑如滴墨。


    世界那麽大,卻沒有一個人懂他的苦!


    楊清亂-倫!


    但是他能告訴掌門,告訴諸位師兄弟嗎?


    不能!


    所有人知道了,必然是要對楊清大罰特罰!他這種行為,傷風敗俗,為正道所不齒。從來沒有師叔和自己的師侄搞到一起去的說法!他怎麽就不能忍一忍?當然,男人嘛,總有忍不住的時候,楊清正是年輕氣盛、火氣最旺的時候,沈長老也不強求他必須禁-欲。可是你禁不了,可以去青樓,也可以成親,你怎麽就偏偏選擇了這個方式呢?


    選的對象,還是楊望月!


    沈長老在這兩天,已經查過了楊望月的全部檔案。至此確認,楊望月,就是楊清昔日跟掌門爭執、鬧著要娶的村姑。難怪掌門不高興呢,就楊望月那張臉……沈長老見了,也不高興啊。[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


    誰喜歡天天見一張跟昔日聖女一模一樣的臉,在麵前晃來晃去啊?以前見到這張臉,沈長老就上去打了。然現在既跟魔教合作,又有楊清這個徐蛋的破事夾在中間,沈長老也隻能臉黑一黑而已了。


    沈長老忍下去對楊望月的不喜,還得想辦法寬慰這個忻娘。因為總覺得,做錯事的那個人,是楊清。


    楊清明年就二十六了,那個忻娘才剛過了十六歲生辰。十六歲的忻娘懂什麽啊,初入江湖,恐怕都不懂師叔和師侄之間的界限。楊清長得俊,估計騙一騙哄一哄,忻娘就答應了。但是忻娘不懂,楊清怎麽可能不懂?


    沈長老就搞不懂這個小師弟了:如果楊望月就是你當初想娶的那個姑娘,你娶啊。掌門不同意,你走別的路子娶啊。你怎麽就把人給弄成你的師侄了?你身為下一代弟子的師叔,你當然不能跟自己的師侄亂來啊。再喜歡,再漂亮,也不能亂來啊。你這到底是為什麽,非把人給弄成師侄了?我覺得你有問題!我覺得你品行肯定有問題!


    沈長老帶著滿身黑氣,殺到望月這裏來的時候,望月剛熬好了藥,正捏著鼻子,喝一大碗的顏色古怪的藥汁。沒辦法,聆音說她陰氣重、氣血弱,補不好的話,懷孕就別想了。


    望月自己倒不急,但是她清哥哥,喜歡孩子。他現在比她大了近十歲,早應該成親生子了。


    說到這個,就想到沈長老,望月開始頭疼。沈長老還是向著楊清,沒把事情鬧出去,隻關了楊清緊閉。對她呢,倒沒有特別大的懲罰,隻讓她等一等好了。沈長老說的含糊,望月都沒弄明白對方讓自己等什麽。


    望月看沈長老那架勢,有點憂鬱:在正道這邊,亂-倫應該是挺重的罪名。這還隻是師叔跟師侄呢,如果是師父跟徒弟……恐怕沈長老真恨不得一掌殺了楊清。唔,現在離殺楊清,差得也不是太遠。


    楊清沒事吧?


    沈長老看著就凶巴巴,又古板,又不好說話。希望她清哥哥安全過關……


    邊喝藥,望月邊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實在是藥太苦,她需要發散思維,轉移注意力,才能扛過這碗苦巴巴的藥。這時,門被叩了叩,有弟子在外說,“楊師妹,你在麽?沈長老找你有些事。”


    望月揚眉:沈長老果然來找她了。


    她就知道。


    一般這種事的常見路子,都是長輩為了保護自家孩子,把別人家的孩子王火坑裏推。


    看沈長老當日衝楊清吼得厲害,卻沒有對望月說什麽。望月就知道,越是吼得狠,越是心裏疼得緊,舍不得懲罰。這才是真正的雷聲大雨點小。反是像她這樣的,沈長老當時不理會,是不把她看在眼裏。為了楊清,沈長老肯定是打算犧牲自己的。


    犧牲不犧牲的,望月倒無所謂。


    就是有點兒諷刺地想:沈長老打算對她采取什麽措施,讓她閉嘴,護住楊清的名聲呢?


    是又要像當日的風掌門那樣,給她一筆錢?沈長老能為楊清做到哪一步?


    她大約是在雲門待不下去了。


    沈長老要麽殺她,要麽趕她下山。趕她下山還不算,會想辦法讓她閉嘴。那必然,又要在她身上做點兒手腳了。似雲門這種行事磨嘰的大門派,沈長老估計不會殺她,那就是要趕她下山了。


    沒關係,反正她本來就要下山。


    就是……怎麽說呢,望月心中有點兒難過——自己怎麽總是扮演著這種隨時被丟棄的角色呢?


    雲門是楊清的家,卻不是她的。


    有點兒不知道該怎麽想了。


    懷著這種心情,望月也不急了,弟子陪沈長老找到地方後,就離開了。望月便招待沈長老上座,還給他倒了茶水。沈長老坐在這間樸素的弟子房中,一眼看到了床頭小案上擺著的藥碗,聞到了一室藥香。


    沈長老心裏一咯噔,走了過去,看爐子上熬著的藥。聲音有點兒虛,“楊師侄這是……喝藥啊?”


    “對啊。”


    “什麽藥啊?”


    望月愣一下,答,“補身子的藥。”


    沈長老站在爐子前的身形,僵硬蕭索,慢慢俯身,兩指揩了點兒碗中藥液的殘渣,聲音都在發抖,“是打胎藥嗎?”


    望月:“……!”


    窘。


    沈長老你在想什麽啊?


    她忍著笑,過去,看到沈長老一臉悲戚,本來有點兒看熱鬧,但看一個中年大叔如此可憐,就解釋道,“長老,您誤會了啊,不是打胎藥。我沒有懷孕啊……就是、就是一般補身子的藥而已啊。”


    沈長老低頭看她,神情嚴肅,“楊師侄,你說實話,你跟清兒……是不是已經……那個過了?”


    望月“呃”一聲,沈長老身子趔趄晃一下,她連忙去扶人,關懷道,“長老您,您沒事吧?”


    沈長老擺手,一臉滄桑,用複雜的眼神看著望月,見望月怕他承受不住打擊、扶他坐了下去。沈長老內心,把楊清罵了個狗血淋頭——衣-冠-禽-獸!斯文敗類!他媽的真想宰了楊清!


    接下來談話的內容,一直在望月莫名其妙的方向轉,搞得她很迷糊——


    “楊師侄,你在山下,其實就認識清兒吧?”


    “哦,是啊。”


    “他讓你上的山?”


    “一半一半吧。”


    “你做了師侄,他沒什麽表示嗎?”


    “……呃,長老,您千萬別誤會楊師叔。他為人正直,並沒有為我開後門。他對我,和對其他弟子,都是一樣的態度。並沒有對我多關照,有什麽不公平在。”


    望月顯然理解錯沈長老的意思了。以為沈長老要質疑楊清的職責,望月替楊清解釋了一句。


    然她越解釋,長老的臉越沉。心裏大罵——居然不對忻娘照顧點!楊清,你果然沒有擔當,果然不是什麽好人!這麽多年,我錯看了你!


    然而就是錯看了,那也是他錯看大的孩子。沈長老心裏難過,還得幫自己的小師弟一次。他之前見到望月的臉,就肯定不喜。現在見到望月的臉,隻覺得對方可憐——楊清大概從頭到尾,都在騙忻娘了。


    不然你看這張臉,再看忻娘現在的身份……可不都是楊清弄的麽!


    沈長老為人剛正不阿、不夠言笑,最是古板,這恐怕是他第一次拉下臉來,為自己的小師弟說情。他低著眼皮,都不好意思看對麵的忻娘,眼神飄虛,聲音也越來越低。顯示他自己的心虛不自在——


    “這個,楊師侄,你能不能注意點你的日常行為。最近如果你不介意的話,離那些弟子遠一些。你和清兒的事呢,咱們需要從長計議。等你遠了這邊關係,我認你做個義妹,你看如何?”


    望月怔了一怔,慢慢抬起眼,看對麵的沈清風。


    沈清風已入中年,長子死在魔教人手中,如今膝下,隻有一個嫁出去的女兒。說他把楊清當兒子看,也大抵如此了。這種古板的人,要麽把楊清一刀切,要麽為了維護楊清,選擇姑娘犧牲。


    反正這世上,每每遇到這種事,犧牲的那個人,總是姑娘家的。


    望月看多了這種事,她看慣了白道這些人自詡正義、然每每出事、就總是把問題推給無關緊要的那一方。說著為顧大局、犧牲小我,卻從來不問被犧牲的那一方,到底願意不願意。


    世人常說,他們魔教人,都是自我的,自私的。總是想著自己,從不考慮別人,從不想大局如何。


    她做聖女的時候,也頭疼過聖教的教徒,從來都是喜歡做什麽就做什麽,根本不考慮聖教的利益。她也惱這些人,但也隻是惱一惱而已。聖教的風格,本來就是一個個自我。一個個自我,才形成了強大無比、對正道威脅很大的聖教。


    望月不認同白道許多價值觀。道不同,不相為謀。


    但是在這一刻、這一刻——望月心中動了一下。


    她癡癡地看著沈長老:沈長老跟她說這些話,竟不是打算犧牲她嗎?不光不犧牲她,還有成全她的意思?


    雲門的人。


    雲門的行事風格。


    難怪,能養出讓她喜歡的楊清啊。


    雲門的小輩們很可愛,長老們,原來也很可愛。


    如釋重負。


    真是喜歡楊清的娘家人啊。


    沈長老等了半天,忐忑不安地沒有等到回答。他鼓起勇氣去看,竟看到少女在兀自發笑。眸子溫柔,笑意淺淺,深情無比地看著自己……沈長老被看得一陣惡寒。


    聽少女整個人都好像輕鬆了一般,笑道,“長老,不必這麽麻煩。最近一段時間,我是要下山的。也許等我回來,世界已經變了呢?”


    沈長老一愣,“你為什麽要下山?啊!”他想起了上次議會,掌門跟諸位長老商量的事,恍然大悟後,又怒了起來,“楊清:責辦此事的人,就是楊清!定是他批準,你才能下山的。”


    望月:“……”


    總覺得沈長老又誤會了什麽。


    她想解釋,然沈長老已經起身,不聽她的解釋,帶著一腔怒意出門了,“楊師侄,你放心,此事,我身為刑堂長老,定會給你一個交代。就算楊清他是長老,也別妄想欺辱小輩弟子到這般地步!楊師侄不必相送,我自不會讓你含恨離去!”


    望月:“哎!沈長老,我沒有……”我沒有含恨啊。


    她追出門,然沈長老武功太高,之前在屋子裏都是克製著的,一出了門,到了院子裏,就縱功而走,幾下就消失在望月眼中,讓她追也追不上。


    望月:……


    憂愁:覺得清哥哥要倒黴了怎麽辦?


    給沈長老再添把火的,是沈長老去了藥膳司,找某位長老,提出自己手指上沾著的藥汁殘渣。之前在望月那裏,他伸指揩了揩藥汁,之後手一直藏在袖中,為的就是這個時候。這裏本來隻有兩名藥童在煮藥,見沈長老過來,很快請了一位女長老出來。


    這位長老幫沈長老提出了他指甲裏的藥渣,經分析後,滿目驚豔,“這藥方誰配的?我都沒想到這幾種藥,還能這麽配啊。到底是哪方大能配出的藥?師兄,你從哪裏請到的神醫?他在哪裏?我能見他……”


    “師妹!”沈長老一字一句,“你隻要告訴我,這藥是做什麽的就行了!”


    “額,好吧,”看沈長老很不好惹的樣子,看藥的長老很快屈服,“就是給女性用的補藥而已,是有好處的,不傷身。補陰氣,活氣血,保胎良藥啊。”八卦問,“師兄,師嫂懷了?”


    “……不是,”沈長老忍著火,細問,“所以是保胎,不是打胎?”


    “啊,其實這藥就是女性都能用的。也不一定是保胎,平常姑娘氣血弱,也能用……”


    這些沈長老都沒有聽進去,他認準了不是打胎,就是保胎。不管是哪一個,都不可原諒。尋常姑娘也能用?笑話,哪家姑娘閑的沒事用這種藥?必然是身體有損,才用的。為什麽身體會有損呢?那當然要問他那個好師弟了!


    ……


    燈火下,院中冷冷清清,蓋因沈長老關了楊清緊閉,這幾日,除了蘇銘進進出出地交付任務、給師父送飯,其他人,都沒有進過楊清的院子。


    窗半開,青年坐在窗下,提筆寫字。


    孤月中天,暈著屋中的燈火色,又清又暖,流光連轉。低頭抬頭間,便是浮生三千宴,美玉無雙,風流端和。


    楊清慢悠悠寫字間,聽到一點動靜。他不緊不慢地將正寫著的一張紙,壓在了紙張最下方。擺到最上麵的,便是另一張寫了一半的紙。沈長老破門而入時,他正好提筆,接著紙上一半的字跡,往下寫。


    沈長老冷著臉,“你在幹什麽?”


    楊清起身,向他行了一禮,平靜答,“在寫師兄要我寫的‘告罪書’啊。”他溫溫和和,態度很容易讓人生好感,“師兄要我寫一萬字,我已經寫了兩千字了。”


    然平時容易讓人生好感的人,這一次,卻沒有讓沈長老生出好感。沈長老反而更生氣,“才一萬字,哪夠你寫的?!把門規給我抄十遍!”


    楊清沉默:“……”


    雲門的門規,特別特別的厚。


    他想了想,說,“好吧。”


    沈長老現在看他怎麽都不順眼,他說“好吧”,沈長老都能挑出刺,大咧咧往桌前一坐,吼這個師弟道,“你還挺遲疑,覺得委屈了?你也不看看你都幹了些什麽事!要是鬧到掌門那裏,他們都為你傷心。你就沒想想這些嗎?”


    楊清無奈,給沈長老倒茶後,擦把被濺了一臉的唾沫星子。沈長老激動地對他訓斥,他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隻能乖乖聽著,等對方火氣下去。他現在也覺得挺可笑的:當時,怎麽就被望月哄過去了?還被沈長老抓個正著。


    這絕不是他和望月的事,被長輩發現的最好時機。


    但是已經被發現了。


    隻能想辦法補救了。


    楊清等著沈長老罵完他後,跟對方認錯,並求對方不要說出去,自己會解決此事。然沈長老滔滔不絕,楊清沉默聽著,根本插不進話。他很少打斷別人說話,他自己說話也慢,反正隻能聽人說,自己開不了口。


    沈長老罵完了一方麵,楊清以為結束了,正要開口,沈長老又撿著另一方麵,接著罵了——


    “楊清,你實在太過分了。那村姑你既然原想著娶人家,後來怎麽就不堅持堅持?掌門說不許,你就服軟了?”


    沈長老等他回話。


    楊清終於有了開口機會,“因為師伯說,她長得跟聖女望月太像了。”


    “那又怎麽樣?!”沈長老提起這個就生氣,“她不就是長得跟那誰像一點嗎?仔細看,也有點兒不一樣嘛,不是那麽絕對嘛。”


    楊清看他,“……您不是不喜歡聖女望月嗎?”


    “我當然不喜歡,”沈長老說,“沒錯,看到跟聖女望月一樣的臉,我都不待見。可是你也不能因為我們不待見,就這樣行事啊。你把一個姑娘的一生給毀了啊!”


    楊清看著沈長老:我怎麽毀姑娘的一生了?


    他反應是很快的,一邊疑惑,一邊大腦就飛快轉動了,試探地說了一句,“我是曾想娶她,但是你們都不許,都不高興。我不想鬧得大家不愉快。”


    “……然後你就把人睡了,仍人去做你的師侄了?因為你不想負責了?”


    楊清:“……”


    若有所思:師兄生氣的方向……好像跟他以為的,有點誤差?


    他原想著沈清風沈師兄發現他和望月的事後,會斥責他亂-倫之類的,現在,倒是往另一個方向發展了。


    沈長老是不喜歡望月的,衝著望月那張臉,沈長老就不可能喜歡望月。楊清甚至覺得,哪怕自己真娶了望月,到了那一天,他的長輩們會屈服,但是也不會喜歡望月。他根本不指望師伯師兄們會像他喜歡望月那樣,去發現望月的好。


    但是現在,好像因為他,沈長老對望月產生了同情?因為同情,產生了好感?


    楊清目中染了笑。


    沈長老看到他還笑得出來,一把掃過桌上的杯盞砸到他身上,“你還有臉笑!你說,你是不是睡了人家姑娘,還不想負責任?!所以把人弄成你的師侄了?那個小村姑不懂其中利害關係,你會不懂嗎?你會不知道在咱們門派,你是不可能娶你的師侄嗎?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楊清接了茶盞,沒有摔個粉碎。他把茶盞重新擺上桌,輕輕笑了笑,順著沈長老的話往下走,“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混賬!”


    楊清微笑,“其他她就是個村姑,身份是配不上我的。一開始我對她有點興趣,後來就沒有了。但是她又纏上了我,我沒有玩過女人,很好奇,就……像師兄你知道的那樣了。”


    “……你沒想過娶人家?”


    “娶什麽娶啊,”楊清輕笑,他笑起來,即使不屑,不屑也透著七分韻味,讓姑娘家臉紅耳赤,“我的前未婚妻,是姚師妹那種級別的。下一個,怎麽能是一個村姑呢?我之前沒接觸過女人,就被她哄騙了過去。後來掌門不讓我娶,我冷靜下來,也後怕無比。她確實配不上我啊。可我又真的挺喜歡她,做個師侄,偶爾見見麵,玩一玩,就挺好的。”


    “你、你、你!”沈長老被楊清輕描淡寫的話,氣得快要吐血,“你做夢!”


    楊清擦把臉上的唾沫。


    “楊清,你做夢!有我在一日,你就別想欺辱姑娘!我雲門,沒有你這樣的弟子!”沈長老恨恨地看著他,眼睛都被他氣得布滿了血絲,“你不想負責任?你不想負就不用負?我就算綁著你,也非要你娶了楊師侄不可!”


    楊清一臉為難,“師兄……”


    “你在這裏慢慢反省吧!我告訴你楊清,你別想像外麵那些紈絝子弟一樣,覺得你長得好,就能隨便玩女人。你這輩子,就認著楊師侄一個人吧!你趕再勾搭別的姑娘,我打斷你的腿!”


    楊清說,“但是她是我的師侄啊。”


    沈長老怒吼,“你還想反悔是不是?!這些不用你管!老子不信治不了你這個小兔崽子了!”


    沈長老甩門而去。


    楊清慢悠悠地晃到窗前,看著沈長老的背影,輕輕笑:沈師兄,真是被他氣得不輕啊。


    不過這一次,恐怕真的要被關起來了。


    厚厚的門規啊……那得寫到猴年馬月去。


    楊清想:不知道望月離山前,自己還能不能見到她一麵?


    他是能見到的。


    沈長老氣楊清下山一趟,就學壞了。他傷心了一晚上,第二天重振旗鼓,決定要把楊清掰回來。他絕對不信,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長大後,脾性會偏到那麽遠的地方去。


    楊清不想娶望月?


    沈長老非要他娶了不成!別想再跟別的姑娘勾勾搭搭了!


    沈長老讓人封了楊清的院子,圍得鐵桶一般,進出都要人通告。掌門說過沈長老太過分了,但楊清還能正常執行自己交下去的任務,掌門也就任他們折騰了。


    望月說好了離山的日子,她想下山,沈長老不許,拉著她的手,非要她留下來,言之鑿鑿,一定會讓望月嫁了楊清的。


    望月快要哭了:她真的想下山。真的!


    她用坦誠的態度,感動了沈長老。沈長老認為她是個好姑娘,定是怕楊清這個師叔為難,才不呆在山上的。然後又怨楊清:這麽善解人意的姑娘,你嫌棄個屁啊?!


    望月下山前,想見楊清一麵。結果遠遠看一眼,楊清那院落,被圍得那麽緊,一隻蒼蠅都進不去吧?


    然而她剛表露出了這麽一點意思,沈長老就立刻給她製造機會,放行。還勸她——“楊師侄,你莫要對我那個不成器的師弟太包容了。他配不上你,真的。你去見那個臭小子一麵也好,讓他記得你,對你印象深刻。千萬別對他手軟!”


    望月幹笑兩聲:她包容楊清?嗬嗬嗬。


    半夜三更,楊清還坐在桌前寫東西。望月翻窗而入,突然推開窗,跳入了他懷中,讓他抱個滿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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