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整個六界都在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與六界相互隔絕的冥土卻依然不曾感受到一絲一毫的改變。


    一片片岩層宛如一道道利劍向著血海外圍突刺而起,一縷縷紫光傾斜著從血海的底層宛如岩柱一般呼嘯著噴薄而出,瞬間便使得整片戰場化為了一片怪石嶙峋的山野,到處都是如劍鋒一般的岩層或者紫光,充滿了野性的力量。


    此時從高空俯瞰整片血海的話,會現翻騰的血海仿若是一張破了無數個窟窿的血紅的氈子,隻有披在主人身上的那一匹綾羅還勉強算得上完整。


    奕虛裕出一聲悲憤的怒吼,雖然血海依然存在,但是處處卻都已經被限製住,就好像是江河裏突然被打入了無數石柱一般,所有血氣的流動都受到了不可忽視的影響,他對血氣的操縱自然也無法再如之前那般順暢自如。


    哪怕燕十三已經給了他最大程度的自由,他也已經無法再取得任何的進展。


    燕十三不可能會給他更多的自由了,因為那根本就不是燕十三所能決定的事情,燕十三體內那囚禁自己的符文已經開始轉化為了壓製自己的力量,而那些痛苦都由燕十三承擔著。


    如果燕十三再多給他一線的自由,無論是他還是燕十三都會被那符文撕碎成為無盡的碎片,他也無法再從忘川之中重生而出!


    前進是死!


    後退亦是死!


    奕虛裕的眼眸裏流出出了無限的凶狠,他那悲憤的怒吼很快就化為了更瘋狂的戰意,就算是死……也要給大明尊留下重創,讓他在麵對幕後那個布局之人的時候……喪失所有的主動權!


    無數殺盡眾生意悲鳴著從大明尊的四麵八方騰空而起,其上裹纏著無數的冤魂,帶著死者對生者的無盡怨恨,出一陣陣淒厲的哭嚎,漫天飛舞,交織成為一張網絡天地的血色大網,向著大明尊如暴雨一般傾盆而下。


    奕虛裕的決死反撲哪怕大明尊已經穩操勝券,卻也不敢有絲毫的掉以輕心。


    他眸中光明陡然又明亮了數分,緊握鎮鱗的左手也猛地攥緊了鎮鱗的劍柄,右手劍指一並,無盡的璀璨光輝便已經凝聚在了大明尊的劍指之上。


    那凝聚在劍指一點之上的光輝無比地耀眼,一縷縷光線從中透射而出,照得天地一片透明,再也沒有黑夜與白晝的區分。


    所有呼嘯而來的殺盡眾生意在那璀璨光芒的照耀之下,刹那之間齊齊消散無形,就好像是一滴水猝然滴進了太陽之中,連青煙都根本不會冒出。


    “奕虛裕!”光明驅散血光,然而大明尊卻出了一陣滿是憤怒的咆哮,“那個女人為你做了什麽,值得你做到這個地步!”


    奕虛裕鮮血的雙眸之中流淌出了血淚。


    他知道自己不會是大明尊的對手,從一開始就知道。


    但是他奕虛裕從來不是一個會心甘情願就把勝利拱手讓給敵人的人。


    他知道大明尊在擔心什麽,所以他便是刻意要為大明尊添堵,讓大明尊所有的憂患都成為現實。


    奕虛裕嘴角揚起一絲嘲諷般的笑容,是在嘲諷自己,也是在嘲諷大明尊。


    大明尊離開這個世界太久了,甚至比他離開得還要久一些,他根本就不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有多少人準備了一些什麽在等待著他。


    就算他最後真的取得了勝利,離開了冥土重返了六界,真的就能如願以償嗎?


    那可未必。


    在這片土地之上,還沉睡著四個與他同一級別的高手,奕虛裕有足夠的理由相信,那其中的一位已經蘇醒了過來,站在了這個大局之後。


    奕虛裕抬起了右手,同樣一指劍指在手。


    奕虛裕神色漸漸地恢複了平靜,他看著大明尊,神色有些冷漠,眼眸中卻閃爍著嗜血的妖光。


    他本就是嗜血的狂魔,無論是無數歲月之前,還是無數歲月之後。


    他殺過無數的人,他也同樣背叛過無數的人。


    他對他曾經所做過的事情從來沒有絲毫的愧疚或是悔恨,他本來就是一個沒有任何感情的怪物,也自然沒有任何可笑的俗世觀念。


    隻要是內心之中的渴望,那麽就去做。


    這是他唯一的理由。


    他唯一在乎的是曾經給他了一次指引的人,是那次指引使得他從鮮血中孕育的魔障真正成為了修士,踏上了一條大道。


    他知道他的行為會令那個指引他的人失望,所以他從來不曾提起過她,也無人知曉他其實也是她的一位信徒,一位追隨者,甚至是一位弟子,盡管她讓他叫她阿姐。


    哪怕她早已離開了這個世界,她曾經無數的信徒都背叛了她,拋棄了她,但是他還是沒有忘卻。


    他依然對她萬分敬仰,無論她是不是真的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


    在所有背叛她的人,他最厭憎的,自然是大明尊。


    她曾經以追求光明為其命名,使其一直伴隨在她的左右,是她最為依仗的助力。


    然而這樣一個人卻絲毫不感恩,不僅僅不肯繼承她的遺誌,甚至還背叛了他的同伴們,還狠狠地嘲笑、侮辱、踐踏她和她的遺誌。


    這一切,是奕虛裕所不能接受的,也絕對不會原諒的。


    他知道自己今天必然會死在這裏,已經沒有了任何的爭議,但是他卻沒有絲毫的恐懼。


    他本來就是忘川之中的鮮血所孕育的魔障,他本來就是虛無的存在,死亡不過是重歸於虛無罷了。


    隻是他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完成。


    那就是給大明尊留下一生也不會忘記的痛楚。


    如果是他們真正實力的對比,這也許還會有些麻煩,但是這裏是冥土。


    哪怕他們的本質差距依然頗大,但是大家都不過是半步大帝而已。


    半步大帝,自然就有半步大帝的好處,每個人的差距不會像沒有任何約束時那般巨大。


    所以他知道,自己這一擊,足以為大明尊留下一些紀念。


    一些永遠的紀念。


    大明尊也看著遠處的奕虛裕,沒有唏噓,也沒有惋惜,有的隻是殺念而已。


    仁慈早已被大明尊遺忘在了記憶的最深處,需要殺那就殺,不會有絲毫的遲疑,無論對方是誰——甚至是他曾經追隨的她,都不會讓他有絲毫的動搖。


    大明尊的心,早已猶如鐵石。


    甚至比鐵石還堅硬。


    他曾經無比熱忱於奉獻自己,曾經真的以為燃燒自己就能給世間帶來光明。


    但是結果呢?


    結果是哪怕他燃燒了自己的一切,也隻不過照亮了黑暗的角落裏最為細小的一個縫隙。


    僅此而已。


    他不知道自己這樣的熱忱還有什麽意義,他終於明白原來自私才是生靈真正的要義。


    他不要活得像是一個行屍走肉,他要和世上的其他人一樣,有血有肉,要去追求自己的——而不是別的任何人的幸福和快樂。


    他因此而被她所拋棄,甚至她死去的時候,沒有留給她一句話。


    他不明白,為什麽自己就沒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力呢?


    憑什麽,就憑他是強者所以就要他來承擔起一切嗎?


    但是他不願。


    從那一天起,從他人生中最失落的那一天起,他就放下了一切,隻為自己而活。


    如果他麵對的那幾個還堅定地守著那一份信念連犧牲自己都在所不惜的人的話,他也許會帶著敬意嘲諷幾句,畢竟那是他曾經的同伴,畢竟他們堅守一份枯燥無聊的理想堅守了這麽多的歲月,甚至還犧牲了自己。


    但是可惜的是,他麵對的是奕虛裕,一個分明和他一樣,卻還自以為高尚的人。


    大明尊劍指之中的紫光已經孕育成為了一道劍。


    那道劍若隱若現,就好像隨時都會消失一般。


    奕虛裕的手中也孕育出了一道劍,那一道劍完全地凝實在了一起。


    為了孕育那一道劍,整片血海都被奕虛裕所抽幹。


    那一道血劍壓得空間都有些扭曲變形。


    但是大明尊無所畏懼,抬手,劍指之上的劍與左手所握的鎮鱗劍齊鳴。


    一道紫色的劍意,向著奕虛裕橫掃而出。


    奕虛裕手裏的血劍沒有任何的遲疑,“噌”一聲清嘯,怒吼著迎上了掃來的那一片紫光。


    血光與紫光不斷地碰撞著,交融著,互相滲透著。


    滿目瘡痍的大地依然在不斷地崩裂,在兩口劍的交鋒中,巨大的裂口越張越開,變成了一個吞噬人的深淵,不斷地將所有崩裂的岩石吞沒進入那一片深淵之中,不知道究竟會落往何處。


    “嗯?”


    大明尊皺起了眉頭。


    “你想要拉上冥土甚至其餘六界為你陪葬麽?”


    大明尊冷聲說道。


    “反正都會毀滅,你又擔憂什麽!”


    奕虛裕狂笑著,手裏的血劍光芒璀璨,隨著奕虛裕的瘋狂破開了重重的紫氣,向著大明尊直接刺去,迅猛烈,猶如風雷,在紫氣之中牽扯出一片扭曲。


    “無知而狂妄。”


    大明尊冷哼一聲,左手一揚,鎮鱗從大地之中拔起,在空中繞出一道紫色的弧線,與那道血劍轟然斬擊在了一起。


    那一刻,天崩地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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