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了那密密麻麻布滿了左右兩側宮殿屋頂的那些怪物的那一刻,陸晨夕也感受到了一種近乎絕望的情緒。


    哪怕她曾經無數次在許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取走暗殺對象的性命。


    哪怕她曾經無數次麵對著被大量敵人包圍的困境。


    哪怕她曾經無數次獨自麵對死亡的威脅。


    她都從未感受過這樣絕望的情緒。


    那些怪物的數量太多了,多得根本就數不清,道路的兩側宮殿的頂上,似乎蹲滿了這些根本就搞不清楚是什麽東西的玩意。


    而真正讓陸晨夕感到絕望的卻還是他們對這個玩意根本就是一無所知,除了知道它們用極其殘忍的手法殺了程平,還虐殺了程平的屍骸之外。


    現在回頭,也許還來得及。


    陸晨夕苦笑,回頭一看,卻發現身後的道路兩側的宮殿上,也是一般的模樣,擠滿了那些佝僂著的身影。


    “拚了。”陸晨夕說道,這句話是說給她自己的,也是說給楚風的。


    他們已經沒有了退路,現在所能做的,大概也就隻有拚了。


    陸晨夕沒有再為楚風灌注真氣,而是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雙手緊緊地握住了沉夜。


    “晨夕,聽我說。”楚風此時反倒是表現得異常平靜,在前後兩方的夾擊之下,顯得有些從容,有些淡定。


    在絕境中掙紮求生,可是他這麽多年最擅長的事情——又終於回到了自己最熟悉也最善於處理的情況,該自己表現了一下了吧。


    “你說。”陸晨夕說道。


    “既然要拚命了,不介意做一些危險的事情吧?”楚風笑著問道。


    陸晨夕想也沒想道:“好。”


    “這麽信任我?”楚風笑。


    “自然。”陸晨夕也笑,笑得無比的燦爛。


    如果楚風能夠看到陸晨夕的笑顏的話,一定會覺得陸晨夕笑起來很甜,很美,很親切,就像是一個鄰家的少女一般,一點也不像是個冷酷的殺手。


    可惜的是,楚風沒有看到。不過即便楚風沒有看到,楚風也知道,陸晨夕笑起來應該很漂亮,因為陸晨夕本來就是一個漂亮的姑娘。


    如果她願意用色彩來打扮自己的話,那會是一個傾倒很多人的姑娘。


    “你還記得你曾經給過我你的功法吧。”楚風說道。


    “記得。”陸晨夕答道。


    “我臨時將它與噬魂魔鳴融合起來了,用你的功體強行駕馭融合功法,應該還能做到。但是融合之後功法雖然霸烈有所衰減,但是你依然無法完全承受,不過相比於你的掩日訣卻能夠多支撐一些時間。但是當傷勢爆發之後,功體有很大的可能會反噬。”楚風說道,“這樣還願意嗎?”


    “好。”陸晨夕依然想也沒想就幹脆地答道。


    楚風不由得笑了笑,這其中的凶險是個修士都會知道。


    以一種內功強行模擬另外一種內功,本來就會對自己造成極大的創傷,就算陸晨夕所用的功法掩日訣本身也是火屬性之類的功法,但是卻與噬魂魔鳴有著相當的區別,哪怕楚風是強行融合了,使得陸晨夕模擬時做出的改變減少了許多,但是噬魂魔鳴又是何等強大的功法,強行模擬之下,隻怕日後會造成無可挽回的傷勢。


    但是陸晨夕卻絲毫不以為意,隻是握緊了手裏的沉夜。


    楚風背著陸晨夕緩步地前進著,向著前方那些隱藏在黑暗之中的身影走去,開始口述陸晨夕的掩日訣需要做出的改變。


    而陸晨夕一邊聽著,一邊迅速地強迫自己的真氣流強行分配,強行變向,渾身的筋骨都在真氣流的衝擊之下開始劈啪作響,有些部位甚至無法承受而直接爆碎,鮮血四濺。


    陸晨夕的嘴角溢出了一抹鮮血,但是她的神色卻平靜如常。


    她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她沉默著,握緊了手裏的沉夜。


    “我全速了。”楚風臨時的改變也不可能會太過詳細,隻是暫時規避了陸晨夕肉身最為脆弱的幾個點,所以並沒有花費太長的時間,就已經口述完畢,而後深吸了一口氣,看著不遠處的那一個個黑影,輕聲道。


    “好。”陸晨夕說道。


    楚風的雙腿同時發出“啪”一聲輕響,仿佛是骨骼錯斷了一般,但是楚風整個人卻已經化為了一道殘影,衝向了那個滿是黑影的街道。


    楚風的速度真的很快,最前麵的黑影分明才剛剛躍起,楚風卻已經衝過了他們的防線。


    但是那之後,是一條漫長得有些過分的道路。


    因為太漫長,所以就算楚風的速度已經被他提升到了極限,但是依然無法在足夠短暫的時間內奔跑完。


    才衝到這條道路的一半的時候,便有一條從天撲落下來的黑影與陸晨夕有了最短暫的接觸。


    那條黑影撲落下來,陸晨夕隻是淡漠地舉起了手裏的沉夜,用尖銳的一端對準了那個黑影的頭顱。


    陸晨夕看著那個身影靠近,看著那麵龐變得越來越清晰。


    那似乎是一張人類的麵龐——或者至少是人型生物的臉龐,但是這張臉早已扭曲到了極點,雙眼凸出發著幽幽的綠光,有些滲人。


    沒有了雙頰與雙唇的臉龐直接露出了牙齦與血肉來,在他們的門牙兩側,是兩根尖銳而鋒利的獠牙。


    這不是人類,也不是任何陸晨夕所見過的類人生物,就算是最凶惡的阿修羅,或者最詭異的鬼族,也沒有長成這副模樣的。


    這根本就是一種詭異得太過分的物種,陸晨夕甚至不能斷定它們到底是不是生物——因為它們也沒有任何的氣息。


    陸晨夕舉起的沉夜之上沒有陽光照耀而出,取而代之的卻是一團慘白色的光芒。


    噬魂魔鳴的火焰本來隻有用炎族的鮮血才能引燃,但是楚風卻用陸晨夕的陽光強行模擬出了噬魂魔鳴的噬魂陰火。


    噬魂魔鳴的火焰並不是一種暴烈的火焰,它對經脈的壓力遠遠沒有陸晨夕的掩日訣完全爆發的時候那般巨大,因此可以使得陸晨夕支持更長的時間。


    而且,噬魂魔鳴的火焰那如跗骨之蛆一般的特性也是一種瓦解對手戰力的最好手段,雖然他們模擬而出的火焰沒有噬魂魔鳴火焰那般完整的特性,但是卻至少也有幾分,能夠更好地消解他們所必須麵對的敵人的戰力。


    慘白色的火焰陡然噴出,那個撲落下來的身影頓時便被火焰引燃了頭顱,而後便發出了一陣陣痛苦的哀嚎,仿佛是痛苦到了極點。


    但是那般的痛苦似乎並沒有能夠使得那個身影放棄進攻,它胸前的雙手猛地探出,那是一對極其鋒利的爪子,每一根爪子都仿佛是一口精心鑄造的戰刀一般,一旦被切割而中,隻怕也是極其不好受的。


    陸晨夕卻沒有再去管它,因為楚風已經跑了過去,那個身影雖然撲落下來,但是最後也不過是撲了一個空而已。


    陸晨夕還要麵對前方更多的敵人,因為那些敵人已經都落在了地上,還有一些落在身後的像是追捕著獵物的獵狗一般地窮追不舍。


    如果不能盡快突出重圍的話,一旦被落在身後的那些東西追上來,再想要逃脫,隻怕就沒有那麽容易了。


    陸晨夕神色微凜,看著那一個個迎麵撲了過來的身影,思路異常冷靜。


    憑借著經驗與她的直覺,她幾乎是在第一時間便判定出了每一個身影的威脅程度,給每一個身影安排下了攻擊順序。


    她握緊了沉夜,沉夜中慘白的火焰噴吐而出,緊繞著她與楚風形成一個交叉,而後她開始等待第一個正麵的敵人。


    第一個正麵的敵人無所顧忌地衝了上來,陸晨夕左手的沉夜隨著她的手臂緩慢地揮動著,雖然看似緩慢,但是卻極其有節奏感,不緊不慢,配合著楚風的步伐,剛剛好嵌入了第一個身影的攻勢之中。


    於是第一個正麵的敵人連他們的身邊都沒有靠近,就被她的沉夜當胸切割成為了兩半。


    沉夜劃過了那個身影的胸膛,衝擊力使得那個身影也隨之向後落去。


    白色的火焰在那個身影的胸膛之中燃起,而後它的整個身軀陡然便全部燃起了白色的火焰。


    它被切斷的胸膛上下的兩半肌膚也逐漸地伸出了類似於觸手一樣的東西,而後將上下兩半的身軀猛地連接在了一起,使得它保持了基本的完整性。


    殺不死?


    陸晨夕微微一愣,手裏的動作卻沒有絲毫的緩慢,雙手沉夜舞出了一片絢麗的軌跡,就仿佛是一朵盛開的花一般,將數十隻撲攏而來的怪物,盡數地打了開去。


    但是這些怪物,無論是被陸晨夕切斷了哪裏,割裂了哪裏,創麵都會在瞬間延伸出類似與觸手一樣蠕動的東西,與對麵的創麵伸出的觸手連接在一起,而後創口便迅速地愈合了起來。


    然後它們落地,它們再一次站立了起來,它們再一次撲了過來。


    它們,似乎真的是不死的。


    亦或者,它們早就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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