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去他就愣了,砧板上亂七八糟地放著切碎了的菜,案板和地上也掉了不少,灶上正煮著的兩個砂鍋四周全是撲出來的米和水。


    “你……”程博衍話都說不出來了。


    “我一會兒收拾,”項西把他推出了廚房,“我就問你個味精,你不用進來。”


    “地上的別撿起來再吃了啊!”程博衍有些痛苦地交代著,“掉案板上的也不能要了!灶……”


    “知道了,除了砧板上的都不要。”項西一把關上了廚房門。


    程博衍坐在客廳沙發上瞪著電視,項西在廚房裏繼續折騰,不過現在聽動靜似乎已經過了切菜、配菜弄得跟要強拆一樣的階段了。


    他回憶了一下,剛進廚房的時候似乎聞到了飯的香味,感覺應該比上回的炭燒雞蛋要強。


    又過了快半小時,程博衍都想扒門縫偷看了,項西終於打開了廚房門,探出了腦袋:“準備吃了。”


    “好。”程博衍已經餓得有點兒難受,立馬站了起來。


    “坐桌子那兒等吧。”項西說。


    廚房裏跟被打劫過一樣的場景在程博衍眼前晃過,他猶豫了一下,擠了點兒消毒液慢慢搓著手,坐在了桌子旁邊。


    項西端出來了一個砂鍋,本色已經快看不出來了,四周一圈黑,他用個墊子墊著放在了程博衍麵前:“嚐嚐。”


    “你的呢?”程博衍拿起筷子。


    “這就來了,咱倆料一樣,不過我那個……”項西走進了廚房,又拿了個砂鍋出來,但不同的是,這個鍋沒用墊子托著,這鍋下麵套著個不鏽鋼的大碗。


    “這什麽?”程博衍愣了愣。


    “你這砂鍋哪兒買的?”項西坐下,打開了自己那個砂鍋的蓋子。


    “超市啊,”程博衍看著項西麵前的那個砂鍋,“怎麽了?”


    “質量不行啊,不如菜市場裏的,”項西嘖嘖兩聲,“從火上拿下來正往上倒澆頭呢,哢嚓!它老人家裂了,嚇我一跳,以為我把你家那個高級案板砸碎了呢,還好裏邊有飯粘著它沒散架,我就用個碗給它套上了。”


    程博衍沒說出話來。


    “吃還是一樣可以吃的。”項西邊說邊拿下了套在外麵的碗,飛快地把從鍋裏漏到碗裏的鹵湯又倒回了鍋裏,又迅速地把碗套回了鍋底上:“就是浪費一個砂鍋了……”


    “哎喲!”程博衍喊了一聲,簡直沒法形容自己的感受,“你還真是……我服了你了。”


    “吃你的,你管我呢,你那碗我又沒這麽弄,”項西拿筷子拌了拌飯,“沒辦法,項西專治潔癖。”


    程博衍沒再看他,轉過頭邊看電視邊吃,不過吃了兩口之後還沒忘了誇獎一下項西的手藝:“挺好吃的,比上回做的強太多了。”


    “您真好養活,”項西歎了口氣,“這玩意要在店裏讓顧客吃了估計能把店給砸了。”


    飯有點兒夾生,水大概放多了,夾生中還帶著水,香腸倒是蒸熟了,但被澆頭一蓋,鹹了。


    做澆頭的鹵湯不知道是什麽成分,估計是蠔油兌水,裏麵還放了點兒薑末。


    說實話這飯做得依舊不好形容,但能看得出項西很用心。


    “真的比上回好,”程博衍又認真地吃了一口,“一看就是砂鍋飯學過徒的。”


    程博衍本來想把這鍋飯吃完,但沒成功,鍋底糊了,糊了能有兩公分厚,難為項西那鍋的鹵湯居然還能從這種厚度的糊飯裏順著裂縫漏出去。


    “這鍋得扔啦。”項西吃完,抹抹嘴。


    “嗯,”程博衍看了他一眼,“這個鍋也扔了得了,不好洗。”


    項西從旁邊抽了張紙巾在嘴上擦了兩下,又把手上的油也蹭了蹭。


    “你看你這人,我做飯你洗碗的時候居然把碗全扔了……”項西笑了起來。


    程博衍吃飯的時候一直沒看項西,因為潔癖治療專家一直在把漏出去的湯澆回鍋裏,他受不了。


    這會兒看著項西的笑臉時他才突然看到他眼角創可貼的下方有一個紅色的小點。


    “你臉怎麽了?”程博衍湊過去想看看。


    “臉?”項西往臉上摸了一把,手指碰到了那個紅點,頓時咧著嘴抽了口氣:“哎,這個啊,我拿薑末爆鍋的時候讓油濺著了。”


    “剛剛怎麽不說?疼嗎?”程博衍走到他麵前,手捏著他下巴往一邊扳了扳:“我看看。”


    “還成吧,不算太疼,有點兒火辣辣的,”項西說,“抹點兒醬油就行。”


    “什麽抹醬油、貼土豆片,都是瞎扯,”程博衍皺了皺眉,“這是濺的油還是潑的油啊,這麽大個泡……”


    “那怎麽辦?”項西說,又有點兒緊張,“會破相嗎?”


    “誰知道呢,”程博衍一本正經地說,“沒準會留個大疤……哎喲,那你這臉上要用創可貼遮的東西可就多了,要不改用眼罩吧,我那兒有一個,給你在上頭挖兩個窟窿……”


    “有你這樣的大夫嗎!”項西喊了一聲。


    程博衍拿出小藥箱,從裏麵找了一小瓶燙傷膏出來:“消消毒,抹點兒這個就行了,不會留疤,看把你急的。”


    “我急是因為留疤嗎,”項西坐在椅子上,老實地仰著臉等著程博衍給他處理,“我急是因為你損。”


    程博衍笑了笑,拿了瓶生理鹽水,用棉棒蘸了往他那個小泡上抹了抹。


    “哎,”項西皺了皺眉,一隻眼睛眯縫起來,“玩骨頭的手就是不一樣,使這麽大勁……”


    程博衍看著他沒說話。


    項西仰著臉,他倆現在距離很近,兩人的呼吸在短短的距離裏相互撲著,他甚至能看清項西細膩的皮膚上隱約的小絨毛。


    挺漂亮。


    項西屬於第一眼隻夠得上清秀,但認真看下去卻相當耐看的那種。


    比如這樣的距離,和這樣的時長。


    程博衍突然發現項西長得真挺不錯的。


    也突然有些尷尬。


    這姿勢感覺下一步他一低頭就能吻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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