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校坐入一把椅子,一邊搖頭一邊說道:


    “這事太可怕了,範達·謝弗尼克-戈爾表現得非常好——極為出色。偉大的女人!充滿了勇氣!”


    輕輕坐回到椅子上,波洛說:


    “我想您認識她很多年了?”


    “是的,確實如此,我參加了她的初次社交舞會。她的頭上戴著玫瑰花蕾,我仍記得,一條白色的絨毛裙……舞會上沒有誰比得上她!”


    他聲音裏飽含深情,波洛拿出那枝鉛筆給他。


    “這是您的吧,我想?”


    “呃?什麽?噢,謝謝,今天下午打橋牌時還用過它。太令人驚異了,您知道,三圈裏我摸到了一百張黑桃大牌。前所未有啊!”


    “午茶之前您在玩橋牌,對吧?”波洛問,“傑維斯爵士喝茶時心情如何?”


    “平平常常——很平常,怎麽也想不到他正打算結束自己的生命。現在回想起來,也許他要比平時興奮一點兒。”


    “您最後一次見他是什麽時候?”


    “什麽,就在那時唄?午茶時間。此後再也沒見到這個可憐的家夥。”


    “午茶後您沒去書房嗎?”


    “沒有,再沒見到過他。”


    “您什麽時候下樓進晚餐?”


    “第一遍鑼敲響之後。”


    “您和謝弗尼克·戈爾女勳爵一塊兒下來的?”


    “不,我們——呃——在大廳碰到的。我想她剛剛到餐廳看過花——差不多是那樣。”


    梅傑·裏德爾說:


    “我希望您別介意,伯裏上校;如果我問您一個個人問題的話。您和傑維斯爵士在特種合成橡膠公司的問題上,是否存在過分歧?”


    伯裏上校的臉暴漲成紫紅色,他略微慌亂地回答:


    “根本沒有,根本沒有。老傑維斯是個不可理喻的家夥。你們必須牢記這一點,他總希望他做的每件事都走運!他一點都看不出整個世界都在經曆一場危機,所有的股票和股份都將會受到影響。”


    “所以你們之間肯定有麻煩了?”


    “沒有麻煩。隻是傑維斯那該死的不可理喻!”


    “他為自己蒙受了某種損失而指責過您?”


    “傑維斯不正常!範達了解這一點,但她總是替他遮掩。我倒願意一切聽從她的安排。”


    波洛咳了一聲,梅傑·裏德爾瞥了他一眼,改變了話題。


    “您是這個家族的老朋友,我知道,伯裏上校。您了解傑維斯爵士如何處置他的遺產嗎?”


    “嗯,我想大部分將歸魯思所有,傑維斯曾流露出這個意思。”


    “您不認為這對雨果·特倫特不公平嗎?”


    “傑維斯不喜歡雨果,從來都不能接受他。”


    “但他對家族很有意義。謝弗尼克-戈爾小姐,不管怎麽說,隻是傑維斯的養女。”


    伯裏上校猶豫了,咕噥了一會兒之後,說:


    “聽著,我認為我最好告訴你們點兒事情,不過一切要絕對保密。”


    “當然——當然。”


    “魯思是個私生女,但她確實是謝弗尼克-戈爾,傑維斯弟弟的女兒,安東尼死於戰爭,好像他跟一個打字小姐有過關係。他死後,這姑娘寫信給範達,範達去看她——這姑娘剛生了個孩子。範達剛剛得知她再也無法生育了,她和傑維斯收養了孩子。魯思就是那個一出生就被他們帶回來收養的孩子。那位母親放棄了她的一切權利。他們像對親生女兒一般把魯思撫養成人,而且從各方麵看她確實是他們的好女兒,你們隻要仔細瞧瞧她,就能發現她是謝弗尼克-戈爾家的成員!”.99cs


    “啊哈,”波洛說,“我明白了。這樣一來傑維斯爵士的態度就很明朗了,可他不喜歡特倫特先生,為什麽還一定要安排他跟魯思小姐結婚呢?”


    “為了家族的秩序。這讓他感覺很合適。”


    “盡管他並不喜歡和信任那個年輕人?”


    上校嗤之以鼻,“你們不了解老傑維斯,他不把人當人看。他安排聯姻無非因為這些人是高貴者!他認為魯思和雨果結婚很般配,雨果要改姓謝弗尼克-戈爾。雨果和魯思對此作何感想根本無關緊要。”


    “那魯思小姐會同意這一安排嗎?”


    伯裏上校抿嘴輕笑,“她才不會呢!她可不好惹!”


    “您知道嗎,就在傑維斯爵士死去不久前,他正在起草一份新遺囑,據此謝弗尼克-戈爾小姐隻有在與特倫特先生結婚的條件下才有繼承權。”


    伯裏上校吹了聲口哨,“那他真覺察出她和伯羅斯……”


    話一出口他連忙煞住,但已經太晚了,波洛抓住了這個機會,“魯思小姐和年輕的伯羅斯先生之間有什麽嗎?”


    “可能沒什麽——什麽也沒有。”


    梅傑·裏德爾清清喉嚨說:


    “我認為,伯裏上校,您必須把您所知道的都告訴我們。這也許與傑維斯爵士的思想狀態直接相關呢。”


    “我想大概是,”上校不確定地說,“這樣,事實上,年輕的伯羅斯長得不難看——至少女人們這樣認為。他和魯思近來很是親密,而傑維斯不喜歡這樣——一點也不喜歡,他又不想解雇他以免引起麻煩。他了解魯思喜歡什麽。她不願接受任何命令,所以我猜他做了這個安排,魯思不是那種為愛情而犧牲一切的姑娘,她愛享受,而且喜歡錢。”


    “您本人讚成伯羅斯先生嗎?”


    上校發表他的意見說戈弗雷·伯羅斯有點“腳跟多毛”(意為:沒有教養。),這句話徹底難住了波洛,而梅傑·裏德爾笑得胡子都翹起來了。


    又回答了幾個問題後,伯裏上校走了。


    裏德爾望著波洛,他正坐在那兒苦思冥想。


    “您對這一切作何解釋,波洛先生?”


    這個小個子男人舉起雙手,“我好像看見了一個範式——一次有預謀的設計。”


    裏德爾說:“很難理解。”


    “是的,很困難。但是越想那句很隨便地說出來的話,越使我意識到它的重要性。”


    “哪句話?”


    “那句特倫特的玩笑話‘總有謀殺在發生’……”


    裏德爾不客氣地說:


    “是的,我看得出您在往那條路子上靠。”


    “您不同意嗎?我的朋友,我們了解得越多,我們發現的自殺動機就越少。可對於謀殺,我們卻收集到了不少令人吃驚的動機!”


    “然而,您不得不記著事實——門鎖著,鑰匙在死者口袋裏。啊,我知道有很多方式和手段。大頭針,繩子——所有的這類工具,我想它們也許能……可這些東西真會起作用嗎?我對此深表懷疑。”


    “不管怎樣,讓我們從謀殺而非自殺的觀點出發重新審視一下案情。”


    “啊,好吧。既然您在場,那很有可能會是謀殺!”


    波洛笑了。


    “我可不太喜歡這種說法。”


    然後他又嚴肅起來。


    “是的,讓我們從謀殺的立足點出發分析案情,槍響之時,四個人在大廳裏,林加德小姐,雨果·特倫特,卡德韋爾小姐和斯內爾,其他人在哪兒呢?”


    “伯羅斯在圖書館,按他自己說的。沒人能證明他的話。其他人假定在他們的房間裏,但有誰知道他們真在那兒嗎?每個人似乎都是獨自下的樓。即便謝弗尼克·戈爾女勳爵和伯裏也隻是在大廳裏遇上的。謝弗尼克·戈爾女勳爵從餐廳出來,伯裏從哪兒來?難道沒有可能他並非從樓上下來,而是從書房裏出來的?有那枝鉛筆在呢。”


    “是的,這枝鉛筆很有意思。在我提到它時他沒什麽表情,可也許因為他並不知道我從哪發現它的,也不知道自己已經把它丟掉了。讓我們看看,這枝鉛筆在使用時還有誰在玩橋牌?雨果·特倫特和卡德韋爾小姐,他們與此無關。林加德小姐和管家能證明他們不在場。第四個人是謝弗尼克·戈爾女勳爵。”


    “您可不能隨便懷疑她。”


    “為什麽不能,我的朋友?我告訴您,我,我能夠懷疑任何人!假設一下,與她表麵上摯愛她的丈夫相反,事實上伯裏才是她的真愛?”


    “唔,”裏德爾說,“從某方麵講這種menageatrols(法文,意為:三角關係。)已經有很多年了。”


    “況且傑維斯爵士與伯裏上校之間還由於公司的事有了麻煩。”


    “實際上傑維斯爵士可能已經成為一個威脅,我們無法知其詳情,可能就像聽說的那樣,傑維斯爵士懷疑伯裏存心騙他的錢,但他不願聲張,可能因為她妻子也卷進去了。是的,這有可能。這樣他們倆都有可能的動機,而且很奇怪謝弗尼克·戈爾女勳爵如此平靜地麵對她丈夫的死亡。所有那些靈魂的說法可能是在做戲!”


    “此外還有個解釋,”波洛說,“謝弗尼克-戈爾小姐和伯羅斯。傑維斯簽不簽署新的遺囑關係到他們的利益。本來,隻要她丈夫改換族姓她就能得到一切……”


    “對,而且伯羅斯先生所講的傑維斯爵士今晚的態度也很可疑。很興奮,為某事而高興!這跟我們聽到的其他情況不一致。”


    “還有,福布斯先生。最精確,最嚴格地擁有一家古老的經營有術的公司。但是律師,甚至是最值得崇敬的那種,據說也會挪用主顧的錢去填塞他們的虧空的。”


    “您也太敏感了,波洛。”


    “您認為我的描述很像是圖畫?但是生活,梅傑·裏德爾,經常與圖畫有驚人的相似之處。”


    “在韋斯特夏爾是不太可能的,”警察局長說,“我們最好是繼續跟其他人談吧,您說呢?已經很晚了,我們還沒見過魯思·謝弗尼克-戈爾呢,而她可能是關鍵人物。”


    “我讚成,還有卡德韋爾小姐,也許我們可以先見見她,這用不了很長時間,最後再見謝弗尼克-戈爾小姐。”


    “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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