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給薛華鼎的下馬威


    薛華鼎剛回答完記者的提問,市委秘書長郝國海連忙用眼神示意早已經安排好的本地記者提問。這個本地記者馬上很配合地舉起手說道:“我請求提問。”


    郝國海伸手朝他指了一下,說道:“請!”


    記者掃了采訪本一眼,很清晰地問道:“請領導介紹一下今年年紹城市為民十件大事完成情況。”


    郝國海與馬春華飛快地交往了一下眼神後,就對周圍的記者說道:“這個問題就請我們馬市長親自回答。”


    馬春華立即侃侃而談,頗有官威氣質的他將所有的目光都吸引過去了。至此,記者招待會重新回到了市委市政府預定的軌道。市宣傳部長林源站在人群後麵不停地揩著冷汗,膽怯的目光不敢往馬春華的那一邊瞟,他知道今天因為沒有把好關——讓省報記者混進來了——一定會被馬春華罵一個狗血淋頭。他恨恨地看了那個省報記者一眼,心道:“這狗日的是怎麽進來的?他不是接受了我們送的禮品,被我安排去遊玩了嗎?”


    郝國海輕輕地鬆了一口氣,有意無意地看了薛華鼎一眼。薛華鼎似乎沒有什麽其他想法,他依然微笑著麵對記者和電視鏡頭: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的樣子。


    看了薛華鼎鎮定自若的樣子,郝國海的自信心也很快恢複了。隻有那個侃侃而談的馬春華心裏卻有不同的想法,他在高調回答記者提問的時候還留意著薛華鼎臉上的變化。記者會結束之後,馬春華特意趕上正要回辦公室的薛華鼎,客氣地詢問薛華鼎明天是不是真的到金豐縣去調研並了解火力發電站項目的準備情況。


    薛華鼎點了點頭,說道:“火力發電站的項目對我們紹城市太重要了,如果我這個書記不把情況了解清楚,估計省的領導會說我不負責任,下麵百姓會說我官僚。馬市長,我知道你關心我,但我事情再忙也要去,嗬嗬,你總不能讓我被老百姓指著脊梁骨罵吧?”


    馬春華跟著笑了一下,說道:“那我明天陪你去。我也正好要檢查他們的準備情況。對這個項目說好說壞的都有,不知剛才這個記者挖到了什麽小道消息,在這裏稱綠林好漢。”


    薛華鼎說道:“也許我們下麵的人還真有違法亂紀的。無風不起浪嘛,馬市長,你說呢。”


    “嗬嗬,大項目嘛,動用的人多、錢多、地方多、部門多,總有一些不如意的。我就擔心這些記者瞎起哄,把好好的一件事攪黃了。”頓了一下,馬春華問道,“薛書記,為了全市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麵,電視台能不能把這個記者的問題剪輯掉?”


    薛華鼎故著驚訝的樣子看了馬春華一眼,接著搖頭道:“好好的采訪為什麽剪輯掉?他也沒說出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啊。正如你剛才說的,這麽大的項目,哪裏可能人人滿意?有不同意見才好呢,這不反映了我們有博大的胸懷有接受批評的氣度嗎?”


    馬春華想不到薛華鼎當麵拒絕,雖然說道冠冕堂皇,但話裏的意思卻不容拒絕,馬春華既驚訝又有點氣憤。他努力控製自己的情緒不在臉上表現出來,即便如此他還是過了一會才說話,他說道:“這個……,薛書記,你是不知道,現在有不少農民為了多得一點補償費,什麽法子都想得出來。他們一夜之間就可以讓荒地長出樹苗,讓草棚變成瓦房,都精得很。如果我們把他說的這段話播出來,那些人就以為省裏的記者為他們撐腰,那些在征地時受了一點損失的農民就可能會更加囂張,也許還有人煽風點火,導致情況一發不可收拾,很可能影響我們整個爭取項目的行動。如果那樣的話,不但是我們市裏被動,省委領導還可能會要我們承擔責任。”


    薛華鼎見馬春華急迫的樣子,心裏也不想為這些沒影的事鬧不團結,特別是自己才上任是完全不適宜樹立對手、“挑”起矛盾的時候。在官場該妥協的時候還得妥協,隻是妥協必須有一個度,超過這個度就是一味地遷就或者說完全示弱於對手了。


    薛華鼎裝著思考的樣子,皺著眉頭,過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說道:“他問的第一個問題我們可以不播出來,第二個問題播出來應該沒什麽問題。馬市長,人家是省報的記者,他處心積慮地鑽到會場來,肯定是有目的的或者說要到達一個目標。如果我們將他的采訪完全出掉,上級宣傳部門會不會有意見?會不會說我們不尊重他們?馬市長,你該不會擔心我把行蹤泄漏了有特務來暗殺我吧?嗬嗬,我還不夠特務暗殺的級別。現在對新聞的尺度越來越大,過分限製也會產生不好的影響。……”


    馬春華想不到自己還被薛華鼎這個小年輕不露痕跡地教育了一下,心裏又冒出一股火氣。不過他也不敢發火,不說他是一把手,而且自己還要考慮影響,跟上任書記王祥山搞不好關係,又跟現在這小家夥搞不好關係的話,上級領導對自己的看法會更加不堪。還有,那個省報記者是不是有意為之、是受省裏有關領導的指派還難說,還是這娃娃書記說的對:情況再嚴重也不能完全抹殺這些內容,除非向省委宣傳部門或省委領導請示。那樣一來,情況隻會更糟。


    他尷尬地朝薛華鼎笑了笑,說道:“還是薛書記考慮周到。那好吧,把我們市裏記者的提問也剪輯一些,這樣,上麵也不好說什麽,我們可是一視同仁。新聞嘛,不是全麵的複製,而應該有所取舍。這和做人的道路差不多,想什麽都抓著肯定什麽也抓不著。”


    薛華鼎聽他用這種淺顯的道理來教育自己,以板回剛才失去的一分,心裏不由好笑。他沒有就他的話繼續說下去,而是說道:“那就這麽辦。馬市長,你就辛苦一下,把一下節目的關。我走了,再見。”


    “這是我應該做的,薛書記,再見!”馬春華依然滿臉笑容。


    不過,當薛華鼎離開、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之後,馬春華的臉色一下變得難看起來。他甚至懊惱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後腦勺,脫口說道:“我……我跟他說什麽啊……”


    突然,他想起了什麽,急忙轉身就走,步伐很快,說他跑似乎更確切一些。他的秘書李誌星不近不遠地跟在他後麵,現在卻有點跟不上,心裏很是奇怪:“馬市長怎麽一下變得這麽急了?”


    進了他的辦公室,馬春華示意李誌星馬上關門,同時對他吩咐道:“馬上通知公安局局長王展、市發改委主任魏國標到我這裏來。”


    同時示意李誌星進他自己的辦公室打電話,他自己拿起桌上的電話快速地撥打起來,當然他找的人跟秘書找的人是不同的。疾步走進自己小辦公室的李誌星心裏越發認定馬春華有點失了方寸:不就是薛華鼎到金豐縣調研嗎?用得著這麽鄭重其事?


    薛華鼎自然想不到馬春華因為自己要去金豐縣調研而變得如此大動幹戈,坐在辦公室的他認真地批閱著今天的文件。


    但當他看完幾個文件後,抬起頭來轉頭看向窗外的遠處,心道:“金豐縣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會議結束之後,郭亮就和縣裏那些參加會議的官員乘坐中巴車回到了縣裏,然後各自回家。晚上在電視裏看電視新聞的時候雖然看到了薛華鼎、馬春華等人回答記者采訪的一幕,但他並沒有發現什麽與其他記者會有什麽不同來,也沒有發現馬春華心裏的慌亂,更沒有發現薛華鼎和馬春華在這裏進行了不為人知的交鋒。


    他洗完澡,將換下來的衣服放進洗衣機之後就睡覺了。


    第二天上班沒有多久,正在批閱文件的郭亮接到到了公安局朱柏良打電話,他說等一下過來向匯報林業局發生的盜伐林木的事情:經朱柏良等人初步查找,林業局所發生的事情果然如郭亮和朱柏良那天早晨所猜想的,是一起林業局內部官員、園林企業、當地農民內外勾結進行的違法活動。因為情況比較複雜,朱柏良在電話裏一時說不明白,等郭亮之後再說。


    放下電話機,郭亮脫口罵出了一句粗話:“操他媽的,這些王八蛋想錢想瘋了,竟然想出這麽一個陰招來。”,連喝了好幾口茶才將心裏忿忿不平的怒火壓下去,然後才開始繼續批閱文件。


    半個小時過去,到了約好的時間朱柏良卻沒有出現,郭亮卻接到了對方的電話。朱柏良在電話裏說他已經到了縣政府大院裏,正準備上去找他的時候,突然接到了上級的緊急通知:命令他立即帶隊前往金豐縣,與當地警察一起圍捕鼓動當地農民暴力對抗維持治安的警察並毆打縣領導的犯罪嫌疑人。


    郭亮大吃一驚,連忙問道:“毆打縣領導?薛華鼎薛書記不正在金豐縣檢查工作嗎?”


    朱柏良說道:“正因為是薛書記、馬市長在金豐縣檢查工作,所以市公安局對此事高度重視,不但將我們雙清縣的警察調動了,還有其他縣的警察也在朝那裏集中。那個青年人正在潛逃,我們負責封鎖周圍區域。等我回來再向你匯報那件事。”


    郭亮說了一聲不急先忙這件事再說。他緩緩地放下話筒,心裏道:“這不是給薛華鼎一個下馬威嗎?……,看來金豐縣的問題很嚴重,那些農民聽到市委書記下來就開始鬧事。上次在市開發區的投資上金豐縣吃了啞巴虧,無數的錢扔進那個開發區幾乎什麽效益也沒有產生,現在又是火力發電站項目征地的重災區,看著蓉洱茶的價格一天天上漲,那些茶林被毀壞的農民怎麽可能不生氣?……,當馬春華市長的親信還真是麻煩事多……”


    不久又有更詳細的消息從金豐縣傳來:在薛華鼎等人在縣政府會議室聽取專家和當地政府官員就有關爭取火力發電站落戶紹城市的情況匯報時,不少耕地、茶園、房屋被征收的農民開始成群結隊地朝縣城出發,市公安局局長王展親自去勸說農民回家,卻被人用石頭砸中了腦袋,現在重傷住院。


    此外還有多名警察被毆打,有幾個警察受輕傷。雖然警察抓捕了幾名肇事者,但為主的犯罪嫌疑人卻趁亂逃跑:先乘的士、再租摩托,已經逃往山裏。


    雙清縣公安局不但在兩縣的交界處設立了重重關卡,還派部分警力上山圍堵這個窮凶極惡的家夥。


    與此同時,雙清縣縣政府也接到了上級的緊急通知,要求雙清縣政府馬上派各級領導深入此次征收土地的農民家中,逐家逐戶地做好農民的安撫工作,必須確保沒有一個農民上街沒有一家農戶告狀。如果再次出現群體上訪事件,相關負責人就地免職。


    縣裏雷厲風行地召開了會議,會上縣委書記、縣長都沒有過多的囉嗦,幾句話就把緊急通知的內容傳達給了相關領導,然後各級幹部迅速地奔赴自己分配的地區、單位。郭亮作為分管林業局、水產局、畜牧局的副縣長,也在第一時間裏到了這些單位,和這些局裏的領導走訪經濟困難的部門或家庭,對那些家庭困難,平時嘴裏流露出怨氣的職工問寒問暖,很爽快地答應他們提出的一些合理要求。即使他們的要求一時無法兌現,郭亮和其他領導也盡量用商量的語氣和對方協商,有時候甚至還拿出幾百元錢來送溫暖。這讓職工們茫然不知何解:現在既不是過年,又不是過節,怎麽送錢給我們?而且也不像過去那樣有電視台的攝影記者隨同,把送紅包的鏡頭攝進去將來在電視台播放?


    郭亮停留最多的還是林業局,因為今天金豐縣鬧事主要是由於征地導致,他相信金豐縣征地農民鬧事的有關消息已經傳到了這裏,也肯定有茶葉廠的農民蠢蠢欲動。雖然經過郭亮的努力,茶葉廠的征地已經很少,遠遠沒有達到市文件所下達的征地麵積,讓不少茶農得到了實惠。但是,征地不是每家每戶平均證的地,一條紅線畫過去,有的茶農沒有任何損失,有的茶農卻被征收了極大部分麵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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