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薛華鼎的第一印象


    郭亮自然不會就這種話題搭腔,現在誰都知道國家的政策、有關約束官員的法律法規是好的,但執行起來卻完全走了樣,遠遠不是一句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所能涵蓋得了的。而且官場上很多違規為例的事大家見怪不怪。君不見酒店裏飲高檔酒、吃高檔珍饈的是誰?君不見坐高檔汽車住豪華別墅的是誰?僅僅憑官員的工資,他們能喝得了幾萬一瓶的酒、啃幾千元一個鮑魚、住三百多平方米的別墅?


    這是幾千年來遺留下來的傳統,無論是老百姓還是官員本身都深深地知道一個道理:官員都是應該享受的。不說高級官員,有的村幹部競選都有花幾十萬買選票的,難道他們真的是為了更好地為村民服務所以寧願拿自己好不容易賺來的錢進行賄選?鬼才信。


    秦雲見郭亮裝著沒聽見的樣子,又冷笑了幾聲,這才安靜下來,從口袋掏出一支煙悠悠地吸著。其實他也不是聖人,更沒有批評張遠新率他們前去迎接市委書記的本意。他之所以說這些話,是因為他對郭亮這個小年輕有點不忿。這種不忿更多的是嫉妒,在他看來郭亮的仕途順暢得有點過分,剛剛當上副縣長,坐到了別人一輩子都坐不到的位置,也是他秦雲奮鬥了多年的位置,可現在又和新來的市委書記關係好,將來還不是噌噌噌地竄上去?


    秦雲心道:“媽的,這小子的運氣怎麽這麽好呢?老子要有他一半的運氣就好了。”秦雲其實也想和郭亮搞好關係,想抱他這條暫時不粗但不久就會變粗的大腿,以便將來自己也托他的鴻福超前邁幾步。可是他心裏總是轉不過彎來,每次看見風頭正勁的他就莫名其妙地感到不舒服,總想和郭亮擰著來,心裏好像形成了條件反射、形成了心裏障礙似的。


    而且他還知道自己在郭亮心裏的形象很不好,主要是上次帶著原縣長張春秋的旨意勸郭亮將水產局的全部資金和設法貸款投資開發區時,就和郭亮產生了很深的矛盾,當時他還利用副縣長的身份批評了郭亮。這使兩人的關係一直有裂縫。


    秦雲抽著煙,心道:“算了,我也不過於委屈自己來巴結你。我就不相信你姓郭的小子能一手遮天,我就不信雙清縣的領導都順著你來,到時隻要有一個反對你,我就和他結成聯盟,躲在那人的身後和你周旋周旋。人不可能永遠有好運氣,你狗日的總有倒黴的時候。到那時候,哼!”想到這裏,他重重地抽了幾口煙。


    正在觀賞原野景色的郭亮哪裏知道自己無緣無故有了一個潛在的敵人?他現在腦海裏一片寧靜,什麽也不想。開始上車的時候,他還有一點點擔心張遠新、劉昱、康美霞等人發現自己和薛華鼎並不熟悉而產生意外的想法。但相到這種事他們遲早會知道的,也就不想了。


    車隊很順利地到達了縣市交界處,一長溜小車停在馬路沿子上,所有官員在張遠新、劉昱等人的率領下排著整齊的隊伍站在路邊。郭亮等職位低的人排在隊伍的最後麵。也不能說是最後麵,因為在他們的後麵還有職位更低的警察和看熱鬧的農民。路上來往的車輛被交警們指揮著快速地離開。


    郭亮和其他副縣長一樣眼睛朝紹城市方向打量著。剛才強行壓抑下去的想法又開始抬頭,心裏又擔心周圍的同事和領導得知自己和薛華鼎並不熟悉後產生不好的看法。人變得有點忐忑不安起來,甚至有點神經質。視野裏每出現一輛豪華小車,他心裏就不免嘀咕一陣:“應該是他了吧?”


    當那輛小車過來發現隻是一輛過往車輛後,郭亮又忍不住嘲笑自己:“我怎麽這麽笨呢?既然是市委書記,怎麽可能隻有一輛車?人家張書記、劉縣長都沒有動呢。……,還是當一把手好,有人不斷匯報目標的位置,不必要像我這樣一次次看了又看,猜了又猜。”


    沒有多久,前麵有人說道:“站好隊,薛書記來了。”


    這話如一陣狂風,將人們的閑心和碎話一掃而光,所有官員都畢恭畢敬起來,大家都閉上嘴巴認真地站在隊列中,唯恐自己站的不好讓上級領導發現自己漫無組織紀律,如果在這種小事上留下這種不好的印象,那實在太虧了。那些警察更是用力抬頭挺胸,以自認為最標準嚴肅的姿態迎接傳說中的高官。今天的警察都特意穿上了新警服,衣服都熨得筆挺。


    讓雙清縣大部分官員包括郭亮驚訝的是:市委書記下來調研的車隊竟然隻有三台車。比雙清縣車隊的規模小了很多,而且沒有警察開道,比一個縣委書記下鄉的架勢還顯得寒磣。隻是那三台車比縣裏所有車都高檔而已。特別是三台車中的那台嶄新的奧迪車顯得很大氣、很穩重。


    這三台車接近他們的時候,並沒有停下來,甚至連車速都沒有降多少就呼嘯而過了。深色的車玻璃讓路邊的人無法看見車裏分毫。


    這讓站在馬路邊的眾官員麵麵相覷。各人都不免在心裏嘀咕起來:“這市委書記太不講情麵了吧?”


    “這不是太那個了,我們都已經排在這裏了?”


    “看來張遠新、劉昱拍馬屁拍在馬蹄上了。”


    “也許市委書記本來就對我們雙清縣印象不好。人家這是給我們一個下馬威呢。”


    “新官上任三把火,看來是要燒我們了。”


    “操!牛啥?不就是一個市委書記嗎?年輕人當官就是不穩重。”


    郭亮偷偷注意了一下前麵幾個大佬的神色,發現每個人的表情都不相同:張遠新臉上雖然有笑容,但笑得很尷尬;劉昱幹脆臉色鐵青,眼睛看著遠方;年紀大的人大主任臉上露出冷笑,目光戲謔地落在張遠新臉上;政協主席嘴裏說著什麽,眼光看著漸漸消**影的那三台車;縣委副書記李山嵐則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悠閑地掏出香煙,用進口金屬打火機將煙點燃輕輕地吸了一口……


    張遠新畢竟是為政多年,他很快就擺正了自己的心態,先朝劉昱和人大主任笑了一下,說道:“嗬嗬,你們不會失望吧?我們做下級的寧願被領導嘴上批評,不願被領導心裏埋怨。你們說是不是?”


    自己找到了台階下,張遠新臉上更放鬆了,他大手一揮對眾官員道:“馬上上車回去。”


    不管什麽心態,也不管願意不願意,大家都爭先恐後地朝自己的座駕走去。郭亮等人自然還是坐原來的中巴車,隻是這次康美霞一直跟在郭亮身邊,坐的時候也捱著郭亮坐著,把秦雲擠到另外的位置去了。


    秦雲看著康美霞的背影,心道:“你也不怕掉格,年紀這麽大了還去巴結一個毛頭小夥?我看他就是真的成了粗腿,也不見得會幫你。”


    等車啟動後,秦雲又陰陽怪氣地說道:“嘿嘿,這下樂子就大了。人家尿都不尿我們這些人,隻好灰溜溜地滾回去囉。”


    沒有人應和他,大家或抽煙或觀看外麵的景色。因為大家都知道人在官場這種事時刻都有發生。就如在酒桌上喝酒,明知道上級領導不能喝酒或者明知道領導喝多了,明知道自己敬酒又可能被拒絕或推脫,但作為下級的還是要露出滿臉的笑容敬對方一杯,最多是說一句相互找台階下的話:“我幹了,領導請隨意。”


    無論當什麽官都有自己的苦衷,俗話說禮多人不怪,反過來也可以說禮少人會怪。正如剛才張遠新所說寧願被領導嘴上批評,不願被領導心裏埋怨。領導見下級太尊敬自己,最多就是嘴上批評一下,今後還會記得自己的好,即使犯什麽小錯誤也會原諒。相反,如果現在不尊敬對方,對方表明上可能會讚揚你公正、辦事有原則,但心裏也許會埋怨你,並由此記住你今後再苛求你,隻要你什麽時候做錯了,領導心裏就會冷笑一聲:原來你也和其他人一樣啊,我還以為你真是聖人呢。今後想得到他一句好的評價幾乎是不可能。


    車隊悄無聲息地跟著那三台車的後麵朝縣城駛去。


    過了一會,走在縣車隊前麵的張遠新接到了一個電話,看到屏幕上顯示的號碼,張遠新小心謹慎地按在接通鍵,然後畢恭畢敬地說道:“你好,我是張遠新。”


    對方說道:“張書記你好,我是薛華鼎。”聲音裏明顯聽出薛華鼎的心情不錯,話是笑著說的,這讓張遠新不安的心一下妥帖了。


    這時薛華鼎又說道:“張書記,你是主人,我們是客人,我這個新來的可不認識路,你幫一下忙吧?”


    張遠新聽琴聲而知雅意,也馬上笑了起來,說道:“薛書記,你看我這個當主人的,真是失職啊。我馬上過來。”


    薛華鼎笑了一下,說道:“等下見。”


    掛了電話,煙消雲散的張遠新心情愉快地對司機道:“把速度加快一點,我們在前麵帶路。”然後又對秘書道,“你讓劉縣長他們走其他的街道快一點趕到政府大院。”


    這時,薛華鼎那個小車隊的車速降了下來,張遠新的座駕很快就開了上去,然後帶著他們不緊不慢地朝前走。


    這個動作不但說明了新來的薛華鼎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孤官,而是知道變通的官場油子,同時更淋漓盡致地詮釋了張遠新剛才所說的寧願因為禮多而口頭上讓領導批評,不願禮少被領導心裏記住。


    在進入縣城時,劉昱則率領其他車走另外的街道前往縣政府。他們的車可不敢隨意超市委書記的車。


    這種事大家駕輕就熟,隻要市委書記的車隊速度不快,劉昱他們很快就從其他的街道在警車開道下很快就到達了縣政府。當他們在大院裏重新排好隊,張遠新才領著薛華鼎他們的車進來。


    這四輛車一停,張遠新動作迅速地走向薛華鼎的座駕為薛華鼎打開車門,劉昱也急忙跟上。其他的官員按職位高低為其他的車輛開門。


    但是,薛華鼎沒有等張遠新、劉昱靠近就自己推開車門走了下來,雙手迎著張遠新的雙手伸了過去。


    站在隊伍後麵的郭亮看著年輕得有點過分的薛華鼎,心裏不由自主地感歎道:“這家夥還真是走狗屎運,這麽年輕就當市委書記了?老子到他這個年齡的時候當什麽呢?……,他到底是靠自己爬上去的,還是因為許家的關係爬上去的?照說一個退了休的省級領導讓他當市委書記應該有很大的難度吧?難道他真的有別人所沒有的本事?”


    就連郭亮都感歎薛華鼎的年輕和好運,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雖然他們在電視裏看到過薛華鼎的身影,也知道他年輕,但一個活生生的人站在他們麵前,他看起來比電視裏顯得更年輕更有朝氣,也可以說更幼嫩。


    人大主任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目光,他常常掛在臉上的冷笑不見了,而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他能當市委書記?比我兒子小多了。他到底是誰的崽?”


    很多人在驚訝薛華鼎年輕的同時,情不自禁地將目光移到了郭亮身上,以前覺得郭亮年輕郭亮走狗屎運。現在看來,郭亮也不過爾爾。雖然郭亮現在這個年紀當副縣長確實是罕見,離薛華鼎的年紀還有好多年,但薛華鼎目前的位置可以上是一方諸侯,完全可以說是位高權重。一個副縣長與市委書記相比,真有天壤之別。按正常的級別來,郭亮要走到薛華鼎的位置得經過處級、副廳級再到廳級這三步。


    僅僅三步,聽起來很簡單,五年一步也隻要十五年,似乎在四十歲之前郭亮也能坐到這個位置。但是,如果按官職來排就複雜多了,按部就班的話,郭亮得經過從副縣長到常委副縣長、縣長、縣委書記、市委常委、市長或副書記,然後才能當上真正的市委書記。副縣長躍遷縣長很難,雖然隻是一個副處長一個處級,更不用說一下當上縣委書記了。同樣的,一個普通的市委常委也很難一下躍升為市長或市委書記,中間還得有一個過渡。而其中每一步的難度可不是一般人都能理解的,升起的難度絕對不是簡簡單單的三步,而各個位置的權力也不是簡簡單單的三倍關係。有時從常務副縣長升到縣長或縣委書記得花很長一段時間,至於從縣長、縣委書記升到市委書記,一般非十年八年不可。


    所以在郭亮看來薛華鼎這個年紀能當上市委書記還真是異數:“也許他家裏有人是省部領導吧,憑許昆山應該不可能。”


    張遠新和劉昱早已經和薛華鼎見過麵,因此他和薛華鼎等人握手之後就大聲地將他們做了簡單的介紹:為首的年輕人是市委書記薛華鼎;站在薛華鼎左手邊的比稍微大幾歲的男子叫郝國海,是和薛華鼎一起從湘湖省調過來的,他是市委常委、市委秘書長、市委辦公室主任;站在薛華鼎右邊的女人叫王小甜,是紹城市副市長,年紀大約四十多歲。在薛華鼎後麵的一個年輕人則是薛華鼎的專職秘書——薑樂為,和郭亮的年紀不相上下。


    介紹完薛華鼎一行,大家都熱情洋溢地鼓掌歡迎。然後,薛華鼎在張遠新的陪同下和雙清縣的領導一一握手,同時張遠新在薛華鼎旁邊介紹各人的基本情況,劉昱則呆在郝國海的身邊小聲地介紹情況。


    薛華鼎走到郭亮麵前,郭亮和前麵的人一樣笑著伸出雙手,小聲說道:“薛書記好!”


    薛華鼎也笑著說道:“你好。”不過,他眼裏有一絲驚訝,明顯是懷疑這個小年輕為什麽排在縣領導這裏。他掩飾驚訝,轉頭看了此時不說話的張遠新一眼。


    因為張遠新認為薛華鼎對郭亮很熟悉,所有有意識地沒有急於將郭亮介紹給他,以便留一些時間給他們說話,也許薛華鼎不需要他做官麵文章來多此一舉進行介紹。


    他見薛華鼎的目光掃過來,心道:“你還真是會裝,誰不知道你和郭亮的關係好?你這麽做反而是欲蓋彌彰。”他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像對待其他人一樣介紹道,“薛書記,這是我們縣最年輕的縣領導,郭亮,郭副縣長,負責科技、信息、林畜牧業管理等方麵的工作,分管縣科委、林業局、水產局、畜牧局。”


    為了給他們一份人情,他對郭亮又比別人多說了一些:“郭副縣長是三年前分到我們縣的公務員,從最基層幹起,先後當過聯防隊員、鎮辦公室副主任、副鎮長、水產局局長。在當聯防隊員期間,曾經見義勇為從洪水中救起過多名婦女兒童,也協助公安廳破壞了729殺人案,獲得了上級的嘉獎。在當梅山鎮副鎮長、水產局局長期間也工作出色,敢想敢幹,對改善梅山鎮的落後麵貌、提高水產局的職能和經濟發展,做出了很大的貢獻。”


    郭亮一聽,臉都紅了,連忙謙虛地說道:“張書記過獎,我隻是做了我應該做的。”


    薛華鼎狐疑地看著郭亮,心裏冷笑道:“這小子和張遠新是什麽關係?牛皮都吹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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