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組織部長
但是，郭亮白擔心了。
秦雲見了他，出乎意料地和藹，並沒有如郭亮所預想的那樣鋪天蓋地的給他一頓批評。這讓做好了接受批評的郭亮有點喜出望外。不過，對於秦雲的詢問，郭亮還是不知道如何回答，隻好說領導班子裏的意見尚無法統一，大家對投資開發區實在沒有把握。水產局本身就是一個需要接受投資的單位，現在還沒有擺脫貧困，怎麽能到外地投資呢？
秦雲和氣地說道：“還是你的觀點沒有改變，還是你做一把手的不開通，沒有經濟頭腦。窮人就不能投資，就不能買股票做生意？正因為窮，才應該窮則思變，變才能通。如果你的目光永遠隻落在你的水產局身上，那你們水產局永遠也發不了財，永遠也擺脫不了憑困。隻有用他人的錢，在其他領域賺錢，賺別人的錢，你們的水產局才可能發展，才可能徹底地甩掉貧窮的帽子。懂不懂？”
郭亮心道：這種官腔誰不會說？有本事你們縣政府自己拿錢到開發區去砸啊。逼我們這些小單位幹什麽？
但他還是點了一下頭表示認同，然後他說道：“秦縣長，我們之所以遲遲下不了決心，主要是我們實在沒有好的項目。你說我們跑到開發區去幹什麽？難道到那裏建一個廣告牌，在廣告牌上請開發區的大老板來我們水產局投資？請開發區的人來我們水產局購買鮮魚？這不必要大的投資，僅僅拿一筆錢請廣告幫忙就是。”
秦雲不高興地說道：“你說話嚴肅點。你都沒有花心思去想怎麽投資，怎麽能找到項目？人家單位怎麽就能找到項目？我問你，你們水產局派人到開發區去看了嗎？了解那裏的情況嗎？知道那裏的需求嗎？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等你到了那裏，了解了真實情況，再來反駁我，再來說我們縣政府的政策錯了。”
郭亮聽了他的話，心裏一愣，覺得自己確實做的不主動。也開始發覺現在這種躲避的辦法不對，應該主動出擊，到開發區了解所有情況後有的放矢才能更好地應付上級領導的質詢。不過，這個秦雲副縣長內心似乎也不是那麽堅決，要不，不會說出這些話。
想到這裏，他看了秦雲一眼，果然在他的眼裏看見了一種無奈：“看來他也是被逼的。那是誰逼他這個堂堂的副縣長？”
郭亮想了一下，自我檢討道：“秦縣長，實在對不起，我工作不主動，給組織添麻煩了。我明天就帶人到開發區去，一定了解那裏的情況。無論最後是不是投資，我們都會向領導認真匯報。”
秦雲這才高興了一些，說道：“這才是你應該有的工作態度。我覺得你們水產局的那個魚產品深加工廠的效益不錯。你們考慮一下是不是將工廠遷到那裏去？那裏的交通、工人素質、稅收優惠都可能優於我們雙清縣。當然，我隻是提示一下，也許你們有更好的項目更好的辦法。總之一句話，你們埋頭不理上級的要求是不對的，是極其錯誤的。都想你們水產局一樣，那我們市的開發區如何辦下去，我們自己的人都沒興趣，外麵的商家怎麽可能到我們開發區來投資？”
郭亮不管認同不認同，再次點了點頭，等秦雲自己說得沒話可說了，這才告辭往外走。
從秦雲辦公室出來，郭亮本來準備就此回到自己單位，喊上幾個局領導商定明天去開發區考察的事。可走到縣政府大院裏，突然想起好久沒見過韓軍的，來了這裏去見見也好。他轉身又進了大樓，朝縣勞動人事局走去，想和自己的老領導韓軍說說話，發泄發泄自己胸中的苦悶。也想從其他途徑了解一下這個開發區的內幕，了解縣裏的領導為什麽這麽做，以便對症下藥。
推門進去，韓軍正坐在辦公室裏看報紙，見了郭亮進來非常高興，連忙為他泡茶請他坐。郭亮道謝之後就坐在韓軍對麵閑談起來，說起了開發區的一些事情。
韓軍所在的勞動人事局屬於行政機關，自然沒有接到到開發區投資的任務，也自然沒有郭亮的親身感受，更沒有郭亮的那種煩躁。而且郭亮又不好意思在韓軍麵前過多地抒發自己的感情，不好說領導的壞話。
所以談了幾句，非但沒有從他這裏得到解脫，反而如瘙癢剛抓到癢的地方卻被其他事打擾，必須去處理一樣，難受！
韓軍看郭亮煩躁的樣子，說道：“這有什麽過多考慮的？你們水產局窮光蛋，就是你現在忙乎了半年多，也隻不過是有了一個稍微好的開頭，你去湊什麽熱鬧？我相信你不去的話，領導也會理解。倒是你去投資的話，別人才會笑話你呢。八字還沒有一撇，你就開始翹尾巴了，就開始向外投資了。這叫沒有學會走就開始跑了。即使你投資賺了錢，大夥也不會佩服你，失去的比得到的多。人家會說你不穩重，是碰運氣碰的，將來有可能影響你的前途。”
韓軍是一個直爽人，心裏有什麽就說什麽。他的建議就是不理上麵的話，自己安心搞好水產局的工作。顯然，他的建議是不行，已經被事實證明行不通。
郭亮心想：在他這裏很難得到很好的幫助，連解悶都難。
郭亮剛準備告辭離開，韓軍的辦公室被人敲響，接著一個人走了進來。人還會未完全現身就說道：“老韓，忙什麽呢？”
韓軍抬頭看了一眼，說道：“邱部長？你怎麽來了？歡迎歡迎。”
郭亮開始也沒有想到是組織部部長邱霖陽來了，聽了韓軍的話這才看清，連忙站起來，客氣地跟他打招呼：“邱部長，你好。”
邱霖陽故著驚訝地說道：“咦，這不是我們郭局長嗎？來找老領導匯報情況？”
郭亮笑著說道：“是啊，工作上有點小麻煩，想向領導請教一下。”
實際上郭亮這麽說也是一種客氣話，表示自己尊重領導，也拍一下邱霖陽的馬屁，說他猜的正確。他和邱霖陽打的交道不多，以前縣委書記肖國華將郭亮看著自己營壘裏的人時，邱霖陽自然把郭亮也看成自己的盟友。後來肖國華因為梅山鎮大樓的裝修疏遠郭亮後，邱霖陽雖然不知道什麽原因，但也不再把郭亮看成自己的盟友。
不過，因為郭亮和他邱霖陽的級別相差大，權力相差更大，兩人幾乎沒有什麽交集，加上以前交往不多，所以郭亮是不是邱霖陽的盟友，除了心裏有一些變化外，外表上兩人的關係幾乎沒有什麽變化，局外人是看不到任何端倪的。就是他們自己也感覺一切還是原樣：邱霖陽隻記得郭亮是全縣最年輕的局級幹部，郭亮也隻記得邱霖陽是縣委組織部部長。
兩條平行線還是平行線。
不料，直爽的韓軍接過郭亮的話頭說道：“邱部長，有些人真是瞎鬧，讓我們縣的一些機關單位到市開發區去搞什麽投資。你說，我們縣哪有錢到別的地方投資。都窮成什麽樣了？小郭……郭局長正為這事頭疼呢，今天來縣裏辦事，順便到我這裏說說。依我看，還是不理為好，你們水產局最多能擠出三四萬元吧，於開發區的建設實在沒有什麽影響，反而不利於你們局裏的工作開展。說實在的，上次那個全縣經濟工作會議我就覺得對開發區太鄭重其事了。不知老肖怎麽想的，這不是對我們縣的經濟……，算了，我嘴巴多，人家不喜歡，不說了。”
郭亮心裏喊了一聲：糟糕！你怎麽把我的想法告訴給邱霖陽呢？人家是組織部長，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印象本就不好，你這麽一說豈不更壞？不按領導的意圖來，在同事麵前發領導的牢騷。
他現在有點後悔找韓軍說心裏話了。
果然，邱霖陽意味深長地看了郭亮一眼，一邊坐下來，一邊說道：“郭局長，遇到困難就發牢騷？”
郭亮急忙說道：“不是發牢騷，隻是想從老領導這裏找點靈感、找點思路。在思想上我們水產局還是和上級領導保持一致的，也知道高新技術開發去是集全市之力辦起來的，我們當然有責任出一份力。隻是……”
邱霖陽接過韓軍泡來的插，問道：“隻是什麽？隻是沒錢，沒有辦法出這份力？”
郭亮說道：“是啊。領導想必也知道，幾個月前我們還找縣裏領導階級了一點資金。現在要我們出這個力，確實是勉為其難。”
因為讓水產局出二百萬是工商局長私下跟他說的，沒有正式的文件和書麵材料，他不便說出這個數字。
但他不說出並不意味著邱霖陽不問，郭亮的話剛落，他就問道：“你們接到了多少任務？五十萬還是八十萬？”說話的時候，他輕輕地哼了一聲，臉上有一層譏諷之色。
聽他如此問，郭亮知道他肯定從其他單位得知了相關信息，就老實說道：“沒有下什麽硬指標，隻是希望我們能投資二百萬。我想這個數字肯定是有水分的，領導也不是真的要我們投資這麽多。”
韓軍目瞪口呆地看著郭亮，脫口問道：“什麽？二百萬？瘋了還是傻了？”眼裏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邱霖陽冷笑了一下，說道：“你郭局長的膽子怎麽突然沒有了？以前的膽量呢？”
韓軍連忙說道：“邱部長，不是我倚老賣老，你這麽批評小郭不應該。二百萬的數字太大了，不說水產局做不到，就是能做到，也不應該這麽做。今後我們雙清縣的工作還要不要進行下去，我們的幹部職工還要不要吃飯？就算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潤，我們雙清縣被這麽一鬧，還不到處起火？”好心的他以為邱霖陽在批評他呢。
郭亮則從邱霖陽的語氣裏聽出了不同，心裏不由一陣竊喜。進而想到肖國華和張春秋尿不到一壺，那麽這個所謂的投資行動肯定是張春秋他們單獨弄出來的，肖國華肯定不樂意。
他心裏想開了：“既然肖國華心裏不樂意，為什麽不說出來呢？是不是他也受到了壓力？”很快他就想到了那天樊祥對自己所說的，心裏一切都明白了：肖國華自己也在思考站隊的問題，不敢風頭太勁，現在正在夾起尾巴做人，明知不對也不敢理直氣壯地反對。但是，肖國華他們又不甘心就這麽躲在張春秋的身後，特別是這麽多年來他們都是處於上風。所以對開發區的事盡可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同時，也想暗地裏出來攪動一下，讓張春秋不是那麽順利。
剛才邱霖陽的話應該反著聽，他的真正意思是：你郭亮的膽子太小，明知道那些人的做法不對，應該旗幟鮮明地反對，還猶豫什麽？
見郭亮好久沒說話，邱霖陽心裏一陣欣慰，知道郭亮心裏在思考在權衡。韓軍也在一瞬間明白過來自己想左了。臉上不由呈現一絲尷尬之色，心裏則想到：“難道我韓軍的反應能力比郭亮差這麽多？”
為了不在昔日的部下麵前丟臉，也為了不讓組織部長看輕，韓軍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說道：“邱部長，我認為開發區這件事不簡單。有的人有個人目的，不管成功不成功，有人會在其中渾水摸魚。”
邱霖陽見韓軍說得這麽透徹，他心裏倒有點不敢了，笑著說道：“這事也許正如郭局長剛才所說的，隻是想提高下麵單位的重視而已，所謂的二百萬三百萬都隻是說說，讓他們……你們在思想上不能鬆懈。老韓，小郭，你們繼續談，我找隔壁有點小事。再見！”
郭亮心裏罵了一句老滑頭，嘴裏卻說道：“邱部長好走，再見！”
等邱霖陽走後，郭亮也與韓軍告辭。
走回局裏的路上，郭亮還在思考肖國華他們是穩坐釣魚台坐看風雲變幻還是會出手阻攔，繼而考慮自己該采取什麽辦法。從邱霖陽剛才的表現看，他想鼓動有人反對，但又不敢擔任何風險。如果他們不擔風險，郭亮自然就不會傻到單挑張春秋縣長他們。
回到辦公室之後，他還是決定先去開發區考察一番，至於貸款的事則繼續拖著。就如一頭犁地的老牛，抽一鞭還是走一步，不能走的太快，免得農民讓你犁了一塊地再犁一塊地而累死。也不能完全不動，那樣會被鞭子抽死。
剛回到辦公室沒有多久，韓長江副局長就走了進來，他問道：“郭局長，忙不忙，我有點想法想和郭局長談談。”
郭亮連忙說道：“韓局長太客氣了，我就是最忙也要停下來。你是我們局裏的元老，經驗比我豐富得多，我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敬請老領導批評指正。”
韓長江聽了郭亮這話總感到有點別扭，感覺自己在郭亮麵前似乎老邁了，似乎跟時代脫節了。可看郭亮的表情又是那麽忠誠，不是取笑自己的意思，也就在旁邊坐下來。
郭亮從抽屜裏找出一包煙，摳出一支遞給他，自己也在韓長江旁邊坐著：“請抽煙。”
韓長江接過郭亮遞來的煙，捏著在茶幾上頓了頓，說道：“我不服不行，郭局長還真是上級領導派來的好幹部，好領導。說實在的，以前你反對給水產發展公司立項圍湖的時候，我心裏還是有點想法的，覺得那個湖圍起來比不圍起來要好，經濟效益要強。可現在看到魚產品深加工廠和養殖公司蒸蒸日上，說明你的辦法更對路。特別是你那個對招待費管理辦法，原以為所有幹部會反感，會消極地對待，不想大家都毫無怨言，我們的費用支出大幅度減少。我現在對你郭局長真是心服口服啊。”
郭亮內心有點得意，但嘴裏謙虛地說道：“這都是大家集體討論的結果，功勞是大家的。即使一些提法是我先提出來，但能夠順利實施也得益於各位的全力支持。如果沒有你們，特別是你韓局長在後麵支持我，我哪裏能放開手腳，更別說能取得現在這些成績了。”
韓長江說道：“郭局長你這麽一說，我還真感到自己還是有點用。我也知道郭局長是一個能聽得進下麵幹部職工意見的。今天我來是想問一問，我們局對市裏那個高新技術開發區是一個什麽樣的態度。剛才我接到一位老領導的電話，他問我們水產局怎麽沒有動靜，我不知道你的意圖，隻好說我們局正在討論。除了老領導，下麵的職工也在打聽這件事，他們問我能不能由局裏將那些願意集資的幹部職工組織起來，和我們局一起到開發區投資，賺點生活費。我這個人對新生事物看的不是很清楚，不像郭局長是大學畢業，見多識廣，所以不敢答複他們。就連什麽是高新科技都說不出一二三來，隻好來找你郭局長請教。”
郭亮看著侃侃而談的韓長江，心道：你丫的是代表縣裏那些人來催駕的吧？！
但是，郭亮白擔心了。
秦雲見了他，出乎意料地和藹，並沒有如郭亮所預想的那樣鋪天蓋地的給他一頓批評。這讓做好了接受批評的郭亮有點喜出望外。不過，對於秦雲的詢問，郭亮還是不知道如何回答，隻好說領導班子裏的意見尚無法統一，大家對投資開發區實在沒有把握。水產局本身就是一個需要接受投資的單位，現在還沒有擺脫貧困，怎麽能到外地投資呢？
秦雲和氣地說道：“還是你的觀點沒有改變，還是你做一把手的不開通，沒有經濟頭腦。窮人就不能投資，就不能買股票做生意？正因為窮，才應該窮則思變，變才能通。如果你的目光永遠隻落在你的水產局身上，那你們水產局永遠也發不了財，永遠也擺脫不了憑困。隻有用他人的錢，在其他領域賺錢，賺別人的錢，你們的水產局才可能發展，才可能徹底地甩掉貧窮的帽子。懂不懂？”
郭亮心道：這種官腔誰不會說？有本事你們縣政府自己拿錢到開發區去砸啊。逼我們這些小單位幹什麽？
但他還是點了一下頭表示認同，然後他說道：“秦縣長，我們之所以遲遲下不了決心，主要是我們實在沒有好的項目。你說我們跑到開發區去幹什麽？難道到那裏建一個廣告牌，在廣告牌上請開發區的大老板來我們水產局投資？請開發區的人來我們水產局購買鮮魚？這不必要大的投資，僅僅拿一筆錢請廣告幫忙就是。”
秦雲不高興地說道：“你說話嚴肅點。你都沒有花心思去想怎麽投資，怎麽能找到項目？人家單位怎麽就能找到項目？我問你，你們水產局派人到開發區去看了嗎？了解那裏的情況嗎？知道那裏的需求嗎？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等你到了那裏，了解了真實情況，再來反駁我，再來說我們縣政府的政策錯了。”
郭亮聽了他的話，心裏一愣，覺得自己確實做的不主動。也開始發覺現在這種躲避的辦法不對，應該主動出擊，到開發區了解所有情況後有的放矢才能更好地應付上級領導的質詢。不過，這個秦雲副縣長內心似乎也不是那麽堅決，要不，不會說出這些話。
想到這裏，他看了秦雲一眼，果然在他的眼裏看見了一種無奈：“看來他也是被逼的。那是誰逼他這個堂堂的副縣長？”
郭亮想了一下，自我檢討道：“秦縣長，實在對不起，我工作不主動，給組織添麻煩了。我明天就帶人到開發區去，一定了解那裏的情況。無論最後是不是投資，我們都會向領導認真匯報。”
秦雲這才高興了一些，說道：“這才是你應該有的工作態度。我覺得你們水產局的那個魚產品深加工廠的效益不錯。你們考慮一下是不是將工廠遷到那裏去？那裏的交通、工人素質、稅收優惠都可能優於我們雙清縣。當然，我隻是提示一下，也許你們有更好的項目更好的辦法。總之一句話，你們埋頭不理上級的要求是不對的，是極其錯誤的。都想你們水產局一樣，那我們市的開發區如何辦下去，我們自己的人都沒興趣，外麵的商家怎麽可能到我們開發區來投資？”
郭亮不管認同不認同，再次點了點頭，等秦雲自己說得沒話可說了，這才告辭往外走。
從秦雲辦公室出來，郭亮本來準備就此回到自己單位，喊上幾個局領導商定明天去開發區考察的事。可走到縣政府大院裏，突然想起好久沒見過韓軍的，來了這裏去見見也好。他轉身又進了大樓，朝縣勞動人事局走去，想和自己的老領導韓軍說說話，發泄發泄自己胸中的苦悶。也想從其他途徑了解一下這個開發區的內幕，了解縣裏的領導為什麽這麽做，以便對症下藥。
推門進去，韓軍正坐在辦公室裏看報紙，見了郭亮進來非常高興，連忙為他泡茶請他坐。郭亮道謝之後就坐在韓軍對麵閑談起來，說起了開發區的一些事情。
韓軍所在的勞動人事局屬於行政機關，自然沒有接到到開發區投資的任務，也自然沒有郭亮的親身感受，更沒有郭亮的那種煩躁。而且郭亮又不好意思在韓軍麵前過多地抒發自己的感情，不好說領導的壞話。
所以談了幾句，非但沒有從他這裏得到解脫，反而如瘙癢剛抓到癢的地方卻被其他事打擾，必須去處理一樣，難受！
韓軍看郭亮煩躁的樣子，說道：“這有什麽過多考慮的？你們水產局窮光蛋，就是你現在忙乎了半年多，也隻不過是有了一個稍微好的開頭，你去湊什麽熱鬧？我相信你不去的話，領導也會理解。倒是你去投資的話，別人才會笑話你呢。八字還沒有一撇，你就開始翹尾巴了，就開始向外投資了。這叫沒有學會走就開始跑了。即使你投資賺了錢，大夥也不會佩服你，失去的比得到的多。人家會說你不穩重，是碰運氣碰的，將來有可能影響你的前途。”
韓軍是一個直爽人，心裏有什麽就說什麽。他的建議就是不理上麵的話，自己安心搞好水產局的工作。顯然，他的建議是不行，已經被事實證明行不通。
郭亮心想：在他這裏很難得到很好的幫助，連解悶都難。
郭亮剛準備告辭離開，韓軍的辦公室被人敲響，接著一個人走了進來。人還會未完全現身就說道：“老韓，忙什麽呢？”
韓軍抬頭看了一眼，說道：“邱部長？你怎麽來了？歡迎歡迎。”
郭亮開始也沒有想到是組織部部長邱霖陽來了，聽了韓軍的話這才看清，連忙站起來，客氣地跟他打招呼：“邱部長，你好。”
邱霖陽故著驚訝地說道：“咦，這不是我們郭局長嗎？來找老領導匯報情況？”
郭亮笑著說道：“是啊，工作上有點小麻煩，想向領導請教一下。”
實際上郭亮這麽說也是一種客氣話，表示自己尊重領導，也拍一下邱霖陽的馬屁，說他猜的正確。他和邱霖陽打的交道不多，以前縣委書記肖國華將郭亮看著自己營壘裏的人時，邱霖陽自然把郭亮也看成自己的盟友。後來肖國華因為梅山鎮大樓的裝修疏遠郭亮後，邱霖陽雖然不知道什麽原因，但也不再把郭亮看成自己的盟友。
不過，因為郭亮和他邱霖陽的級別相差大，權力相差更大，兩人幾乎沒有什麽交集，加上以前交往不多，所以郭亮是不是邱霖陽的盟友，除了心裏有一些變化外，外表上兩人的關係幾乎沒有什麽變化，局外人是看不到任何端倪的。就是他們自己也感覺一切還是原樣：邱霖陽隻記得郭亮是全縣最年輕的局級幹部，郭亮也隻記得邱霖陽是縣委組織部部長。
兩條平行線還是平行線。
不料，直爽的韓軍接過郭亮的話頭說道：“邱部長，有些人真是瞎鬧，讓我們縣的一些機關單位到市開發區去搞什麽投資。你說，我們縣哪有錢到別的地方投資。都窮成什麽樣了？小郭……郭局長正為這事頭疼呢，今天來縣裏辦事，順便到我這裏說說。依我看，還是不理為好，你們水產局最多能擠出三四萬元吧，於開發區的建設實在沒有什麽影響，反而不利於你們局裏的工作開展。說實在的，上次那個全縣經濟工作會議我就覺得對開發區太鄭重其事了。不知老肖怎麽想的，這不是對我們縣的經濟……，算了，我嘴巴多，人家不喜歡，不說了。”
郭亮心裏喊了一聲：糟糕！你怎麽把我的想法告訴給邱霖陽呢？人家是組織部長，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印象本就不好，你這麽一說豈不更壞？不按領導的意圖來，在同事麵前發領導的牢騷。
他現在有點後悔找韓軍說心裏話了。
果然，邱霖陽意味深長地看了郭亮一眼，一邊坐下來，一邊說道：“郭局長，遇到困難就發牢騷？”
郭亮急忙說道：“不是發牢騷，隻是想從老領導這裏找點靈感、找點思路。在思想上我們水產局還是和上級領導保持一致的，也知道高新技術開發去是集全市之力辦起來的，我們當然有責任出一份力。隻是……”
邱霖陽接過韓軍泡來的插，問道：“隻是什麽？隻是沒錢，沒有辦法出這份力？”
郭亮說道：“是啊。領導想必也知道，幾個月前我們還找縣裏領導階級了一點資金。現在要我們出這個力，確實是勉為其難。”
因為讓水產局出二百萬是工商局長私下跟他說的，沒有正式的文件和書麵材料，他不便說出這個數字。
但他不說出並不意味著邱霖陽不問，郭亮的話剛落，他就問道：“你們接到了多少任務？五十萬還是八十萬？”說話的時候，他輕輕地哼了一聲，臉上有一層譏諷之色。
聽他如此問，郭亮知道他肯定從其他單位得知了相關信息，就老實說道：“沒有下什麽硬指標，隻是希望我們能投資二百萬。我想這個數字肯定是有水分的，領導也不是真的要我們投資這麽多。”
韓軍目瞪口呆地看著郭亮，脫口問道：“什麽？二百萬？瘋了還是傻了？”眼裏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邱霖陽冷笑了一下，說道：“你郭局長的膽子怎麽突然沒有了？以前的膽量呢？”
韓軍連忙說道：“邱部長，不是我倚老賣老，你這麽批評小郭不應該。二百萬的數字太大了，不說水產局做不到，就是能做到，也不應該這麽做。今後我們雙清縣的工作還要不要進行下去，我們的幹部職工還要不要吃飯？就算有百分之一百的利潤，我們雙清縣被這麽一鬧，還不到處起火？”好心的他以為邱霖陽在批評他呢。
郭亮則從邱霖陽的語氣裏聽出了不同，心裏不由一陣竊喜。進而想到肖國華和張春秋尿不到一壺，那麽這個所謂的投資行動肯定是張春秋他們單獨弄出來的，肖國華肯定不樂意。
他心裏想開了：“既然肖國華心裏不樂意，為什麽不說出來呢？是不是他也受到了壓力？”很快他就想到了那天樊祥對自己所說的，心裏一切都明白了：肖國華自己也在思考站隊的問題，不敢風頭太勁，現在正在夾起尾巴做人，明知不對也不敢理直氣壯地反對。但是，肖國華他們又不甘心就這麽躲在張春秋的身後，特別是這麽多年來他們都是處於上風。所以對開發區的事盡可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同時，也想暗地裏出來攪動一下，讓張春秋不是那麽順利。
剛才邱霖陽的話應該反著聽，他的真正意思是：你郭亮的膽子太小，明知道那些人的做法不對，應該旗幟鮮明地反對，還猶豫什麽？
見郭亮好久沒說話，邱霖陽心裏一陣欣慰，知道郭亮心裏在思考在權衡。韓軍也在一瞬間明白過來自己想左了。臉上不由呈現一絲尷尬之色，心裏則想到：“難道我韓軍的反應能力比郭亮差這麽多？”
為了不在昔日的部下麵前丟臉，也為了不讓組織部長看輕，韓軍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說道：“邱部長，我認為開發區這件事不簡單。有的人有個人目的，不管成功不成功，有人會在其中渾水摸魚。”
邱霖陽見韓軍說得這麽透徹，他心裏倒有點不敢了，笑著說道：“這事也許正如郭局長剛才所說的，隻是想提高下麵單位的重視而已，所謂的二百萬三百萬都隻是說說，讓他們……你們在思想上不能鬆懈。老韓，小郭，你們繼續談，我找隔壁有點小事。再見！”
郭亮心裏罵了一句老滑頭，嘴裏卻說道：“邱部長好走，再見！”
等邱霖陽走後，郭亮也與韓軍告辭。
走回局裏的路上，郭亮還在思考肖國華他們是穩坐釣魚台坐看風雲變幻還是會出手阻攔，繼而考慮自己該采取什麽辦法。從邱霖陽剛才的表現看，他想鼓動有人反對，但又不敢擔任何風險。如果他們不擔風險，郭亮自然就不會傻到單挑張春秋縣長他們。
回到辦公室之後，他還是決定先去開發區考察一番，至於貸款的事則繼續拖著。就如一頭犁地的老牛，抽一鞭還是走一步，不能走的太快，免得農民讓你犁了一塊地再犁一塊地而累死。也不能完全不動，那樣會被鞭子抽死。
剛回到辦公室沒有多久，韓長江副局長就走了進來，他問道：“郭局長，忙不忙，我有點想法想和郭局長談談。”
郭亮連忙說道：“韓局長太客氣了，我就是最忙也要停下來。你是我們局裏的元老，經驗比我豐富得多，我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敬請老領導批評指正。”
韓長江聽了郭亮這話總感到有點別扭，感覺自己在郭亮麵前似乎老邁了，似乎跟時代脫節了。可看郭亮的表情又是那麽忠誠，不是取笑自己的意思，也就在旁邊坐下來。
郭亮從抽屜裏找出一包煙，摳出一支遞給他，自己也在韓長江旁邊坐著：“請抽煙。”
韓長江接過郭亮遞來的煙，捏著在茶幾上頓了頓，說道：“我不服不行，郭局長還真是上級領導派來的好幹部，好領導。說實在的，以前你反對給水產發展公司立項圍湖的時候，我心裏還是有點想法的，覺得那個湖圍起來比不圍起來要好，經濟效益要強。可現在看到魚產品深加工廠和養殖公司蒸蒸日上，說明你的辦法更對路。特別是你那個對招待費管理辦法，原以為所有幹部會反感，會消極地對待，不想大家都毫無怨言，我們的費用支出大幅度減少。我現在對你郭局長真是心服口服啊。”
郭亮內心有點得意，但嘴裏謙虛地說道：“這都是大家集體討論的結果，功勞是大家的。即使一些提法是我先提出來，但能夠順利實施也得益於各位的全力支持。如果沒有你們，特別是你韓局長在後麵支持我，我哪裏能放開手腳，更別說能取得現在這些成績了。”
韓長江說道：“郭局長你這麽一說，我還真感到自己還是有點用。我也知道郭局長是一個能聽得進下麵幹部職工意見的。今天我來是想問一問，我們局對市裏那個高新技術開發區是一個什麽樣的態度。剛才我接到一位老領導的電話，他問我們水產局怎麽沒有動靜，我不知道你的意圖，隻好說我們局正在討論。除了老領導，下麵的職工也在打聽這件事，他們問我能不能由局裏將那些願意集資的幹部職工組織起來，和我們局一起到開發區投資，賺點生活費。我這個人對新生事物看的不是很清楚，不像郭局長是大學畢業，見多識廣，所以不敢答複他們。就連什麽是高新科技都說不出一二三來，隻好來找你郭局長請教。”
郭亮看著侃侃而談的韓長江，心道：你丫的是代表縣裏那些人來催駕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