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這裏,到底有什麽事?”


    進入柳香緹的辦公室,隻見她背對著他,那身影明顯瘦了一圈。


    以往神采奕奕、充滿幹勁與企圖心的女人,如今英姿不再,隻剩蒼白與孱弱,他見了頓時好心疼。


    “你瘦了,都沒好好吃東西嗎?”他憐惜地問。


    他溫柔又心疼的語氣,讓柳香緹猛然一震,怒火倏地竄起。


    “你在外頭大吵大鬧要見我,就隻為了說這些廢話嗎?如果是這樣,那麽請你回去,我有沒有好好吃東西,與你無關,我們已經分手了!,”


    韓司難過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說:“當然有關。我是孩子的父親,要是他還在,我們會結婚,一同養育他長大。”


    “是!但是他不在了,他被陰狠狡獪的我害死了,你忘記了嗎?”柳香緹諷刺地高聲嚷道。


    “不,我知道你沒有那麽做,是我錯怪你了。”韓司懺悔地垂下頭。


    柳香緹愣了愣,才又問:“你怎麽會知道?”


    “我去過愛兒園,和那裏的老板娘談過,也知道了一些事。”他坦承自己拜訪過那裏,也打聽過她的事。


    柳香緹沒想到他竟然會找到那裏去,忍不住問:“你問了她什麽事?”


    “關於你買那些小衣服、小鞋子的理由,以及那天你們究竟談了什麽。”


    談過之後,他才知道自己真的錯怪她了!原來她真的決心留下孩子,還滿懷期待地選購了那麽多嬰兒用品。


    隻不過,在她準備告訴他,自己想生下孩子時,卻意外出了車禍。


    在她曆經車禍的劫難後,他不但沒安慰她,反而還殘忍地指責她,指控她是陰險惡毒的女子,惡意謀殺自己的孩子,不相信她也正為了失去的孩子而傷心。


    他眼眶染紅,羞愧得不敢再往下想。


    “是嗎?你知道了。”她的語氣非常冷淡,冷得令他傷心。


    他寧願她狠狠痛罵他一頓,也好過用那種涼薄的語氣說話,好像他們已是不相幹的人,他的一切與她無關。


    “對不起!香緹,我後來才知道,我實在錯得太離譜。我不該懷疑你,我應該相信你的。”


    他語調哽咽,麵容滿是懊惱與懺悔,但是她視若無睹、聽若未聞,雙眼漠然望向別處。


    “如果你來隻是為了說這些話,那麽根本沒有意義,請你回去吧!”她冷漠地下逐客令。


    “怎麽會沒有意義呢?”韓司急切地說:“隻要你願意原諒我,那麽我們就可以——”


    “就可以怎樣?”她猛然扭頭,滿懷怨恨的眸光,冰劍般射向他。“你傷得我有多深,你知道嗎?你怎麽會以為隻要隨便一句道歉,就能讓這些屈辱一筆勾銷?你可知道,我是用什麽樣的心情撥了那通電話;你可知道,那時候我有多麽期望孩子的降臨?但你是怎麽想的?我謀殺了孩子?!”


    淚霧急切地占滿眼眶,而她隻是隨意用手抹去。


    “不!香緹,其實一開始我並沒有這麽想,是有人暗示我,我才……”


    他其實也不想說這些話,因為那聽起來像是推諉責任的說法。無論是誰誤導了他,他都該堅定立場、不受影響的,而他卻……


    “夠了!你可以將一切罪因全推給別人,但是你應該知道,真正傷害我的不是別人,而是你的態度!你為什麽不相信我?為什麽?難道我們相戀一場,還不值得你信任我嗎?”


    “我……對不起!香緹,對於你的指控,我無話可說,我知道那是我的錯。”


    “你知道就好,沒什麽好說了,請回!”她不想再看見他了。


    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他知道自己活該,他無話可說,但他不願意失去她呀!他還是愛著她,真的愛她。


    “香緹,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從今以後,我會百分之百信任你,絕不會再輕易懷疑你,求你原諒我!我愛你!”


    韓司不顧顏麵與自尊,不惜單膝下跪,隻求她諒解,但她心已冷、情已死,不想再為他動情了。


    他的真情表白,隻換來她的冷漠絕情。


    “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原來所謂的“世界毀滅”,就是這種感覺。


    韓司這時才真正明白,原來被人怨恨著,是多麽難受的一件事。


    但他能怨誰呢?全是他不好,是他誤信讒言,不聽香緹解釋就定了她的罪,她怨他、怪他,也是應該的。


    他重歎口氣,拿著桌上的文件離開辦公室,準備去找部門主管商討內容。


    經過秘書室旁的那間會議室時,不經意聽見裏頭傳來怪異的聲響,他立即停下腳步,攢眉思索。


    這時候應該無人使用呀!怎麽會有人在裏頭呢?


    他不覺側耳傾聽,聽出裏頭竟然“春”意盎然。


    “不!不可以……”


    這聲不甘的呐喊,似乎是那位窮追他很久的美女秘書周敏菁的聲音。


    “有什麽關係?反正我們也不是第一次了。”


    這聲邪佞又無賴的淫笑,應該來自於他母親的外甥,也就是他的表哥張錦堂。


    “我不要再這樣下去了,拜托你以後不要再來糾纏我。”周敏菁受不了永無止盡的騷擾,忍不住哭了。


    “你想甩了我?難道你不怕我將我們的關係散布出去?還有,韓司那私生子應該會有興趣知道,是誰把他的秘密泄漏給敵對公司,還製成幻燈片當眾播放!”


    “求求你放過我……”她真的受夠了。


    “還有呢!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故意挑撥離間,破壞他和柳香緹的感情,你想他要是知道了,會怎麽對付你?”


    “不!求你不要說出去。”她不願看到韓司輕蔑的麵孔。


    原來,她是有預謀地挑撥他們的感情!韓司大感震驚。


    “要我不說,就乖乖伺候我、討我歡心。現在,乖乖給我爬過來,替老子脫鞋脫襪。嘿嘿!”那無恥的獰笑,連韓司都忍不住作嘔,再也聽不下去。


    他惱怒地用力推開會議室的門,張錦堂嚇得跳起來,立刻把鹹豬手從周敏菁身上縮回來。


    “張協理。”韓司冷冷地喊道。其實他想喊的是:蟑協理,或者是髒協理。


    這個汙穢又齷齪的男人!


    “韓司,你怎麽會在這裏?”張錦堂慌張地問。


    “我正好經過,才會發現這件無恥下流的肮髒事。”


    他聽到了?!周敏菁頓時麵色漲紅又迅速刷白,被他得知她耍盡心機,她不如別活了。


    韓司轉向她,淡淡地勸道:“你何必受他要脅?天下的事,沒有比知錯不改更加羞恥的,你何苦糟蹋自己,任他為所欲為?”


    周敏菁聽了立刻抽噎起來,她其實早已後悔,隻是為時已晚。


    “你說什麽?!別以為你是表姨的私生子,就可以囂張行事,我可不吃你那一套。”張錦堂猶不知死活,繼續張狂地叫囂。


    “這件事不會就這麽算了,我會告知董事長,請她裁奪。”韓司冷顏怒道。


    原以為張錦堂隻是氣焰高張,所以看在親戚份上,他也忍耐不少,沒想到這齷齪的男人,竟然要脅女職員做出這等醜事,他豈能繼續容忍?


    “你敢?!”張錦堂又驚又怒,提高音量嚷道,沒想回應的人居然是——


    “就算韓司不稟報這件事,我也絕不會輕饒你!有膽子做出這種事,怎麽沒膽子接受懲罰?”


    說話的人,可不是林勝男嗎?


    “表姨。”見到她,張錦堂像見到貓的老鼠,縮起脖子不敢正眼瞧她。“不、不是我強迫她的,是周秘書自願的。”


    事到如今,他還想狡辯抵賴。


    “是嗎?敏菁,你真的是自願的嗎?”


    周敏菁的回答是放聲大哭。


    望著哭紅眼的周敏菁,韓司的懊悔不下於她。


    為什麽他寧願相信一個與他半點瓜葛也沒有的女人,卻不願相信他所愛的人?他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深深痛恨自己的愚蠢。


    他——真是個笨蛋!


    柳香緹下了班,剛走出辦公大樓,守候已久的韓司立刻迎上前來。


    她已經搬家了,他無從得知新住處的地址,隻好在她的公司外頭守株待免。


    自從徹底明白自己的愚昧後,他決心彌補,但在那之前,他得先贏回她的心。


    可是他知道那並不容易!


    被傷害的心,哪有那麽容易痊愈?更何況香緹她早有“舊傷”在身,他對她的傷害等於是血淋淋地在舊傷痕上,再添一道新的傷口。


    她不原諒他,他也不會怪她。


    “如果有重要公事,請在上班時間內洽詢,下班之後我不談公事,而我與你也無私事可談,所以請別來打擾我!”


    她冷冷地道,瞧都不瞧他一眼,一個勁兒的往前走。


    “我知道你生我的氣,但我是不會放棄的,我會天天來等你,直到你原諒我為止。”


    “隨便你!”他以為這樣她就會心軟,那麽他未免把她想得太簡單了。


    從這天之後,韓司果真天天來,但他並不癡纏,隻是默默守候,見她平安上了計程車,替她記下車號就會離開。


    對於他有點黏又不會太黏的等候,柳香緹有氣無處發,好幾次想臭罵他一頓,卻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


    人家隻是站在門口等她,也沒擋她的路、也沒礙著她哪裏,她有必要發火罵人嗎?她愈想愈覺得自己實在沒理由罵人,但是見到他又很悶,隻好假裝沒看見,氣嘟嘟地飛快閃人。


    韓司不知多少次像這樣目送她的背影遠去,卻無法得到她的一個微笑,或一句體貼的問候,但他仍甘之如飴。


    如今他所能做的,就隻是盡力彌補,她還生他的氣,那就表示他做得還不夠,必須再好好努力。


    隻不過……他終究是人,也會傷心難過,尤其見到路上雙雙對對的情人身影時,那份孤寂更是加倍的難受。


    望著他黯然神傷的背影,躲在暗處窺視的慕怡璿與程悠悠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欸,怡璿,你看要不要幫他?”程悠悠心軟了,也被他的真誠所感動。


    “幫啊!為什麽不幫?”慕怡璿理所當然地回答。


    “可是他傷透了香緹的心耶!”


    “那顆臭石頭也曾經傷透我的心,我還不是原諒他了?現在我們如膠似漆,比誰都恩愛呢!”慕怡璿口中的“臭石頭”,是她的未婚夫靳達夫。


    “那麽你是讚成香緹回到他身邊了?”程悠悠又問。


    “當然啊!現在的香緹,你認為她快樂嗎?”


    程悠悠立刻搖頭。“不,她不快樂。”


    見到柳香緹的人,沒有一個會認為她快樂。如今她的臉上不再有笑容,就連以往對工作的熱忱與蓬勃朝氣,都幾乎快不見了。


    “所以囉,我們該推她一把。我想她心裏是很想原諒韓司的,隻是不知道該怎麽放下身段罷了。”


    “那我們又該怎麽幫她呢?”


    “本小姐自有妙計。”慕怡璿笑得十分奸詐,程悠悠見了,後頸的寒毛頓時全部豎起。


    以後要是她也遇到這種問題,怡璿會不會也這樣“對付”她呀?


    唔,真是令人害怕!


    叮咚!叮咚!門鈴催命符似的響起。


    “來了。”門內的人,納悶著是誰按門鈴按得這樣急。


    一拉開門,便有個人兒飛奔進來,慌張地審視他全身。


    “你有沒有怎麽樣?要不要緊?”


    “香緹?!”韓司的眼珠子差點掉出來,又驚又喜,他怎麽也沒想到,她竟會主動前來。


    “你——”柳香緹突然頓住,慌亂退去,她開始眯眼上下打量他。


    “你沒事?”他何止沒事,他好得簡直可以去參加健康競賽。


    “我該有什麽事?”韓司有點莫名其妙地看著她。


    “你不是被怡璿的男朋友打傷了?”聽說韓司被打得很慘,打到都吐血了。


    “啊?沒有吧!”他被打?沒這回事呀!


    “可是怡璿說……”她忽然明白了。“慕怡璿——”我要掐死你!


    柳香緹嬌眸噴火,窘迫不已。她、被、騙、了!


    韓司是個聰明人,已經大概猜到發生了什麽事,他再笨也知道,該好好把握這次難得的機會。


    “你要不要進來坐一下?我做你最愛吃的蛋包飯給你吃。”他用深情的迷人雙眼狂電她。


    “不要!”她毫不留情地拒絕,扭身就走。“我要走了。”


    “別走——”韓司想也不想地伸出雙臂,緊緊摟住她。


    “你做什麽?”柳香緹極力掙紮,雖說是“極力”,但很奇怪,就是撼動不了他半分。


    或許,她心裏根本不想掙紮吧!


    氣了這麽久,她早心軟了,方才得知他“被毆成傷”,她急得都快哭出來,如果還記恨著對方,怎會這樣擔心呢?


    其實她早就知道,自己還愛著他。


    她好氣好嘔,怪自己軟弱沒用,為什麽被傷透了心,卻還是無法不愛他?


    “香緹,我知道錯了,這陣子我也好好反省過,請你原諒我好不好?”


    和解的第一步,就是誠懇道歉並認錯。


    “哼!要是犯了錯可以輕易求得原諒,那麽被殺死的人,都可以複活了。”


    “我知道自己太愚昧,以後我絕不會再犯同樣的錯,如果我再犯,活該我孤老終生,你盡可把我休了當下堂夫,就算我因思念你而心碎至死,也毫無怨言。”


    和解的第二步,指天立誓外加毒誓佐證。


    “哼!口蜜腹劍。”她沒那麽好哄。


    “我愛你,香緹,沒有你,要我如何活下去?我不能沒有你呀!你看看我,我都被折磨成這樣,天知道因為掛心你,我有多久沒能好好吃、好好睡了?”


    和解的第三步,愛的告白外加膩死人不償命的甜言蜜語。


    柳香緹的小嘴依然嘟得高高的,但臉上的表情明顯和緩不少,她嬌媚地白他一眼,發現他果真憔悴許多,心口一揪,再多怨氣也發不起來。


    “好好的,你幹嘛不吃不睡?”她沒好氣地責怪他,怪他害她心疼。


    “我想你嘛!”心愛的人兒再度入懷,韓司打死也不放了。


    “哪有人這樣?你故意使苦肉計?”她也想他呀,難不成她也要瘦成皮包骨,讓他憂愁心疼不成?


    “當然不是!”他死也不承認。“你身體好些了嗎?還有哪裏不舒服?”


    他一直很掛心她,後來她根本不肯理她,連他送的補品也不收,害他擔心得要命。


    “沒事了,全都康複啦!”


    最後一次回診時,醫生還打趣地說:“你現在很健康,如果想生孩子的話,隨時可以開始準備啦!”


    開玩笑,她才不要呢!她舒服的單身日子,才不要那麽快結束咧!


    “對不起,你受了那麽多的苦,我還那麽渾蛋,讓你受委屈了。”他摟著她,心疼地道歉。


    “算了。”柳香緹低聲咕噥。


    其實她也知道,他會那樣誤解她,是因為她過去的態度也有不對。


    “那你不怪我了?”韓司喜出望外,不斷親吻她的臉頰。


    “嗯。”柳香緹嬌羞地輕輕點頭。


    “那麽,你進來坐一下吧,我保證會乖乖的,不會動手動腳。”


    韓司宛如見到美味獵物的大餓狼,將半推半就的柳香緹拉進他的巢穴。


    沒多久,良辰美景,天雷勾動了地火,大好春宵,他們半點也沒有浪費。


    不知過了多久,韓司的臥房裏突然傳出淒厲的尖叫聲。


    “韓司,你竟然沒做避孕措施?!”


    “呃,我——很抱歉!”他一時忘我,就忘了該做的保護措施。


    “都是你、都是你啦!”一陣花拳繡腿捶向他的胸膛。“我就說不要的。”


    “對不起,我會負責的。”嘻,呃不,是“唉”。


    “誰要你負責?要是害我懷孕,你就給我等著瞧!”


    不管,她才不要那麽快就懷孕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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