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第二百四十一章


    三月六日,聯合政府突然宣布,將閱兵式推遲,同時下令已進京部隊返回原駐地。


    政府對外宣稱,推遲閱兵式原因,是巴黎和會中途出現變故,樓大總統需親自赴歐。消息一出,國人視線再次對準了歐洲。


    “不會是洋人要出什麽幺蛾子?”


    “八——九不離十,就沒一個好東西!”


    京城一家茶館裏,幾乎桌桌都討論政府放出消息,跑堂夥計肩膀上搭著毛巾,隔幾步停下,給客人斟茶當,也能——插——上幾句。


    “沒什麽好擔心,大總統一去,那幫洋人再多花花腸子也沒用!”


    “是這個理,現可不是清朝那會了,掛上洋字就到咱們這地界耀武揚威。”


    “對!”


    同桌人拍手叫好,另有人接言道:”依我看,肯定是那幫東洋人搗鬼,沒見報紙上登出來,又是賠款又是割地,好像還有個什麽島?”


    “再蹦躂又能怎麽著?還以為是甲午年那會呢?”


    茶樓裏議論紛紛,茶樓外,一輛黑色華夏產小汽車駛過,徑直向總統府開去。


    後座上,今井一郎和一名穿著黑色洋服男人並排而坐。男子年近古稀,滿頭白發,雙手捧著一個長方形木盒,神色頗為激動。


    “尚先生不必緊張。”今井一郎笑著說道:“此番必能得償所願。”


    “是,還要多謝今井先生。”


    “說過了,我姓錢。”今井一郎糾正老者,臉上笑容深,他很久沒有這樣笑過了。用不了多久,他就可以恢複原本姓名,回到故鄉,做一個堂堂正正華夏人。


    這一天,盼了多少年?


    歡喜之後,胸中卻湧起一股悲涼。


    他是幸運,多和他一樣人卻是不幸。就像死明治葬禮上小山慶。伴隨著歲月流逝,沒人會記得,這個原名蔣慶山人,為了國家,為了民族,頂著一個日本名字,死了異國他鄉。


    從生到死,都是一個日本人……他們希望,或許就是能大聲說出來,“我是華夏人!”


    簡單願望,卻永遠無法達成了。


    車子停總統府前,總統機要秘書和兩名副官迎出來。


    今井一郎和捧著木盒老者跟他們身後,穿過一樓大廳,步上二樓,總統辦公室門前,幾人停下腳步。


    “錢先生,尚先生,請。”


    門被推開,華夏總統樓盛豐,副總統宋舟,監察院院長司馬君,均室內。


    今井一郎摘下頭上帽子,彎腰行禮,捧著木盒老者卻無語淚流,撲倒地:“琉球尚氏,拜見上國……”


    沒等他雙膝觸地,樓大總統幾大步走過來,托住老者雙臂,老者淚流得厲害了。平靜片刻,老者恭敬將手中木盒奉上,裏麵裝有琉球前代國王尚泰臨終遺言,以及尚泰之子,王子尚典寫下國書。


    “蒙華夏天威,得以複國。願效先祖,為華夏之屬國。“


    國書中還寫明,琉球複國之後,請華夏派遣官員,與王室一同“治國”。


    四十年前,琉球被日本侵占,末代國王及王子被迫移居東京。雖有伯爵頭銜,一舉一動卻都受到監視。琉球諸島也被日本改設衝繩縣,派遣知事管理。


    雖未身陷囹圄,卻與囚徒無異琉球國王,境遇和朝鮮前國王李熙算得上半斤八兩。


    尚泰比李熙早死,琉球王室卻比和朝鮮王室幸運,同樣是“獨立”,琉球王室可以“複國”,朝鮮卻不會再有國王。


    送上國書老者也是尚氏子孫,屬王室旁支,正因如此,才沒有隨末代國王一起移居東京,行動也算得上自由。


    為了和被嚴密監視琉球王室直係取得聯係,今井一郎除了用錢開路,別無他法。


    現如今日本,身份和地位都是虛,沒落華族同樣要舉債度日。錢,尤其是華夏大洋和約翰牛英鎊,比首相親自簽署通行證還有效。


    獲悉巴黎和會上消息,琉球王室成員再也按捺不住,複國,脫離這種牢獄一般日子!


    “我們沒有軍隊,可以請華夏派遣駐軍!”一名王室成員說道:“就像祖先做那樣。”


    “可……”


    “沒什麽好猶豫,至少我們可以回到出生地方。”


    “無論如何,都比這裏做犯人強!”


    經過幾次密談,加上今井一郎運作,前代國王遺言和“國王”國書才會送到華夏。


    隻要有一絲希望,王室成員就不會放棄。


    樓大總統鄭重接過國書,又好生“安慰”了痛哭流涕老者,很便有人帶他和今井一郎下去休息。房門關上後,樓大總統和宋舟,司馬君商量了一番,決定計劃提前。


    “既如此,便如了他們願。”


    “大總統此行之後,怕是該叫人重繪製一副華夏地圖了。”


    “沒那麽容易。”樓大總統搖頭,“沒見長青電報中說,洋人吵得拍桌子跺腳,我去了也未必能馬上定下來。”


    “洋人如何,與咱們無關。”司馬君說道:“到底先將日本事情定下來,還有朝鮮。”


    “恩。”


    樓大總統點頭,華夏軍隊聯合朝鮮救**,朝鮮南部進攻十分順利。兩個師團日本駐軍,一個早平壤被打殘,對上華夏軍隊飛機大炮和朝鮮救**人海戰術,就算全都綁上手榴彈以命換命也不管用了,況且,也沒那麽多手榴彈給矬子們綁。


    解決了日本人,接下來就要成立朝鮮政府,總統候選人和政府權力層早就明擺著,有李東道,旁人休想上位。


    華夏不打算朝鮮殖民,卻也不會白做好人好事,朝鮮總要有所表示。


    一屆國會中,不乏能人和狠人,展長青赴歐之前,便有人提出聯邦這一概念。簡言之,將附屬國換個名字,再從政治和軍事上抓一抓,經濟上卡一卡,另當地設立學校,不納貢,不“剝削”,名義上保持獨立,再由對方主動提出加入,任誰也挑不出毛病來。


    攻下漢城之前,李東道和他支持者,就和華夏政府派遣代表簽訂了相關協議,華夏可朝鮮駐軍,朝鮮建設軍港,朝鮮保有主權,保持政治上獨立,經濟,軍事等方麵與華夏開展多項合作。


    李東道等人看來,簽署這項協議並無不妥。被日本刮地三尺朝鮮,確需要借助外力才能恢複元氣,比起日本朝鮮所作所為,華夏人簡直就是“活雷鋒”。


    何況,朝鮮隻是加入華夏聯邦,並未改變朝鮮“獨立”事實,李東道相信,沒人會給他扣上賣-國帽子。


    華夏代表拿著雙方簽署協議啟程返京,李東道率領救**繼續進攻漢城。


    金正先身邊支持者越來越少,即便對華夏始終抱有懷疑,此刻也不是唱反調時候。


    三月十六日,漢城終於被第三師和朝鮮救**攻破,朝鮮總督長穀川好道給大本營發出後一封電報後切腹自,第二十師團一路向海邊撤退,第十九師團師團長下令士兵放下武器,向華夏人投降。


    日本人也不傻,就算被華夏人送去挖礦,也比落進朝鮮人手裏強。他們清楚自己都朝鮮做過什麽,想到朝鮮人可能報複,矬子們就不寒而栗。


    趙越下令,接受日本軍隊投降,中西伯利亞又發現了一處煤礦,挖礦勞力那是越多越好。至於那些找不到華夏軍隊,落朝鮮人手裏日本矬子,就不關他事了。


    三月十八日,以李東道為首朝鮮臨時政府漢城成立。日本政府得到消息,氣得跳腳也無計可施。美國大西洋艦隊一支分艦隊正日本島附近出沒,華夏軍隊也開始庫頁島南部集結,顯然為“租借”北海道做準備。


    天氣好時,雲層中還能看到華夏飛機,日本漁民出海時膽顫心驚,生怕回來後,自己家房子就被飛機上扔下炸彈給炸沒了。


    三月二十日,朝鮮臨時政府宣布收回大田,改名為政府軍救**分頭向釜山和木浦進軍,殘餘日軍盤踞兩地,正等待大本營支援。


    就算沒有支援,派幾艘船來接他們回國也好啊!


    因巴黎和會,日本國內掀起大規模罷工遊行,原敬內閣就像被架到了柴火堆上烤,尤其是原敬首相,絕對外焦裏嫩。卸任寺內正毅暗自慶幸,辭呈遞交得簡直太及時了。否則,此刻頭大如鬥滿眼紅血絲就是他了。


    西園寺公望昏迷不醒消息傳回國內,山縣有朋也大驚失色。


    少了西園寺,牧野根本無法獨撐大局,日本巴黎和會上“敗局”,幾成定數。


    日暮西沉,山縣有朋拿起一塊白布,一遍又一遍擦拭著手中武士刀,刀身映出他蒼老麵容,布滿陰霾雙眼。


    三月二十二日,樓大總統青島登船,前往歐洲。


    樓少帥奉命同行,提前兩天乘火車南下,李謹言親自送樓少帥到車站,牽著樓二少小胖爪,揮手道別。


    “少帥,一路順風。”


    樓少帥沒說話,大手拍了拍李謹言臉頰,側頭,輕咬了一下他耳垂,李謹言下意識捂住耳朵,樓少帥已然轉身大步離去。轉身時,一抹笑意唇邊轉瞬即逝。


    “言哥?”樓二少拉了李謹言一下。


    李三少略有些僵硬側過頭,“睿兒,你啊。”


    “恩。”樓二少誠實點頭。


    “剛才都看到什麽了?“


    “看到了……”


    “算了,你還是別說了。”


    李謹言望天,使勁磨牙,樓老虎是故意,一定是故意!


    三月底,李謹言接到任午初從京城發來電報,華夏第一套紙幣即將六月正式發行。簡言之,他至少還要京城停留三個月。


    “三個月啊。”李謹言放下電報,重研墨,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任大局長想從京城“脫身”恐怕不是那麽容易。不說肉包子打狗,也差不了多少。


    沒見任大局長一去,白總辦就開始三天兩頭曠工。


    坐一旁樓二少見李謹言隻是磨好墨,遲遲不動筆,放下手裏畫冊,認真道:“言哥,外祖父要查功課。”


    李謹言:“……”他隻是走神,沒打算偷懶。


    兩隻烏溜溜大眼睛看著他,明顯不相信。


    李三少無奈,一家子都是人精,他果然是掉進猛獸群兔子!


    四月初,已瑞士安定下來尼德突然給李謹言發來電報,電報上提及了一個興意大利組織,“戰鬥意大利-法-西-斯”。


    歐戰期間,尼德沒少和意大利人打交道,刻意提及這個組織,其中肯定有不同尋常地方。


    看到戰鬥法-西-斯和墨索裏尼,李謹言摸摸下巴,原來,法-西-斯道路上,墨索裏尼比小胡子元首“資格“老啊。


    沒有小胡子元首,沒有德國,現墨索裏尼隻能米蘭鬧騰。等到當凡爾賽合約簽訂,意大利沒得到想要土地,德國也因苛刻條約怒火中燒,一切都將不一樣了。


    如果曆史沒變,二十五年後,歐洲戰火會再次點燃,但亞洲,李謹言眯起了眼睛,日本矬子,還是哪


    涼哪呆著去吧。


    四月二十三日,樓大總統一行尚未抵達歐洲,意大利首相奧蘭多就氣衝衝退出和會,離開了巴黎。


    究其原因,不外是英法不願意兌現戰前承諾,一點解釋都沒有把意大利給涮了。


    參與和會中-東國家也沒落下好處,英法同樣對他們背棄了承諾,說好他們後方起義,給奧斯曼土耳其搗亂,等到戰爭結束就給予他們“民族獨立”和“民族自決”。結果和會一開,非但對此一字不提,反而將阿拉伯世界再度歸入了可以劃分蛋糕範疇。


    後世阿拉伯土豪們相當憤怒,於此時卻毫無辦法。戰爭期間,促成阿拉伯大起義英**官勞倫斯,也拒絕接受政府頒發勳章,以此來表達對英國政府失望和不滿。


    不隻是被盟友戰後插刀意大利和阿拉伯世界,就連美國也被大不列顛和法蘭西裏聯手給陰了一把。


    國聯概念,初由美國總統威爾遜提出,但和會討論期間,英法卻將美國意見拋到一邊。以至和會第五次全體會議通過《國際聯盟盟約》之後,作為發起人美國卻拒絕加入。


    美國人這才真正意識到,想要讓他國按照自己步調走,光有錢是不夠。


    就算成了英法債權國,這些老牌歐洲國家,依舊不將興國家放眼裏。華夏之所以沒像美國這麽鬱悶,是因為展長青一開始就表示出,華夏不會插手歐洲事務,也對爭奪世界霸權沒有興趣。


    美國總統威爾遜相當鬱悶,可以想象,回國之後,國內媒體會如何形容他。


    來年總統大選,他競爭對手又會如何攻訐他。


    比威爾遜鬱悶則是日本人,西園寺公望眼看就要去見天照大神,牧野對五國會議決定撼動不了分毫,隻能眼睜睜看著一條又一條不平等條約以正式文件被記錄下來。


    牧野羨慕起西園寺,如果他也能昏迷不醒該有多好,至少不必想著是巴黎上吊,還是回國切腹。


    五月,華夏聯合政府大總統樓盛豐一行抵達巴黎凡爾賽宮。意大利退出和會之後,五國會議正式變為四國會議,和會“四巨頭”也正式聚首。


    隨著樓盛豐到來,華夏民主共和國即將成立華夏聯邦消息也傳播開來。包括朝鮮,東西伯利亞,中西伯利亞,緬北,帕米爾高原北部,以及正式遞交了國書琉球,都將成為聯邦成員。


    “華夏愛好和平,奉行民主,不會以殖民方式侵略任何國家。”展長青全體會議上發言,字字有理有據,鏗鏘有力,“華夏會本著互不幹涉內政,不侵犯主權,平等互利原則,對待聯邦內所有成員。”


    華夏隻是“通知“各國,並沒打算征求各國意見。


    展長青發言無懈可擊,“民族自決”本就是巴黎和會對外打出一塊招牌,華夏所作所為,都沒有違背和會主要“精神”,想挑毛病,也要找出理由才行啊。


    英法考慮過後,還是歐洲事情重要,美國日本事情上和華夏達成私下交易,此時也不好翻臉,俄國壓根沒被邀請參加和會,此時東南亞各國不用說,還被英法殖民中。


    至於日本……不需要再提,牧野上吊繩子和切腹刀子都準備好了。


    華夏和日本事情過後,和會討論重點重回到歐洲,尤其是對戰敗國懲罰上。


    華夏談判代表隻參與了國際聯盟盟約簽署和製裁日本相關條約表決。


    製定對戰敗國條約,尤其是對德合約過程中,華夏談判代表很少發言,隻削減軍備時提出,德皇威廉二世曾用十艘巡洋艦抵償華夏商品貨款,希望製定條約過程中,將這一點考慮進去。


    至於德國戰爭賠款,華夏一分不要,相反,樓大總統抵達歐洲後,一批華夏援助物資也送到了歐洲。不隻是德國和奧地利,比利時和法國也有份。


    “以人道主義名義。”


    這批物資是李謹言送上船,後世世界警察不總是把“人-權”和“人道主義”掛嘴邊嗎?


    李三少撇撇嘴,既然要人道,那就人道個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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