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德國在1915年的無限製潛艇戰,曾讓協約國損失了一百三十多萬噸的貨物,其中損失最大的就是英國。之後,因兩次誤襲美國商船,造成美國平民死亡,加上其他中立國家的抗議,第一次無限製潛艇戰才被迫中止。


    日德蘭大海戰後,威廉二世和德國總參謀部都清楚的意識到,單依靠海上主力艦隊,無法與強大的英國海軍抗衡,若想在海上牽製英國,最有力的武器就是潛艇。當陸地上的戰鬥開始對德國不利,空中的戰鬥也無法取得更多優勢,通過大量擊沉協約國商船,掐斷英國的海上貿易,是德國唯一能讓敵人坐到談判桌前的方法。


    威廉二世和德國總參謀部最終做出了決定,無論中立國抗議與否,即便同美國斷絕外交關係,也要將無限製潛艇戰繼續下去。這已經不再隻是為了戰爭的勝利與否,而是為了德國的“生存”。


    “如果美國參戰的話,德國該怎麽辦?”


    這個問題擺在了德國人的麵前,但德國總參謀得出的結論是,美國人想要踏上歐洲戰場,至少也在一年以後。何況,德國目前有一百五十八艘高性能潛艇,每天都能保證有四十艘潛艇在海麵下進行“狩獵”,美國的運兵船和運輸船,有極大可能被德國潛艇發現並擊沉,美國人會冒這個險嗎?


    在此時的英國人看來,美洲大陸曾是大不列顛的殖民地,美國的經濟再發達,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在法國人眼中,美國人在獨立戰爭中受到了法國很大的幫助,獨立後又得到法國的支持,才能在“歐洲世界”立足,他們應該“報恩”。而在德國人眼中,美利堅則是一個視利益高於一切的國家。


    “利益高於一切的美國人不會孤注一擲。”


    這就是德國總參謀部得出的結論,威廉二世也欣然接受。


    “與其寄希望於美國人,不如想辦法和華夏建立更親密的關係。”德國駐華全權公使辛慈在發回國內的電報中寫到:“即便無法同華夏人結盟,也不能讓他們倒向協約國。華夏人對俄國的進攻,甚至是對日本的進攻,都能拖延敵人的腳步。”


    不隻德國,英法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關注華夏的一舉一動。比起遠隔大洋的美國,華夏距離歐洲的位置“更近”。


    “一旦華夏參戰,這個重新煥發活力的古老國家,很可能成為決定戰爭走向的關鍵。”


    美國隻有十萬出頭的常備軍,他們甚至沒有接受過正規的軍事訓練,別說是操縱坦克和駕駛飛機,連滲透戰,彈幕徐進一類的戰術聽都沒聽說過。


    他們隻知道塹壕,隻知道步槍,隻知道方陣隊形,他們的頭上還戴著牛仔帽,他們對戰爭的樂觀情緒,就像美國政府那張奇怪的征兵廣告一樣,讓歐洲人無法理解。


    不過,他們的工業製造能力和大量的生力軍,完全可以“彌補”這一切的不足。


    戰術不熟悉,可以訓練。


    裝備落後,也不是問題。


    英法等國需要的是美國的物資,美國製造的武器,和大量能充當“炮灰”的美國大兵。


    別以為同為“白色人種”,彼此之間就會缺少算計,如果不是潘興將軍一力堅持美國軍隊要獨立作戰,恐怕這些被“正義”和“英雄主義”衝昏頭的美國牛仔,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會成為歐洲人的炮灰。


    就算如此,戰爭一開始,隻經過短暫訓練,從沒見識過歐洲血腥戰場的美國牛仔,還是被慘烈的戰鬥和可怕的傷亡數字嚇到了。


    比起眼前震耳欲聾的炮聲和隨時可能麵臨的死亡,美國的獨立戰爭和南北戰爭簡直就像是在過家家。


    華夏軍隊則不一樣,在歐洲人激烈廝殺時,華夏軍隊也在不停的出擊,打日本人,揍俄國人,還和東南亞的英法殖民地軍隊動過手。雖然殖民地軍隊多以菠蘿頭阿三為主力,可從指揮這些菠蘿頭進攻的英國軍官口中,還是能夠獲悉華夏軍隊的戰鬥力有多麽的強悍。


    即便打個折扣,也要高上美國牛仔一截,更不用被武裝起來的非洲人。


    可惜,華夏政府對於歐戰的態度很明確,保持中立。就算近期這種態度出現了些許“動搖”,也依舊無法判斷華夏會倒向哪方。


    於此同時,潛伏在海底的德國潛艇,再次開始了狩獵。


    僅在一個月的時間裏,德國潛艇出沒的海域,幾乎成了一片死亡之地,中立國開往協約國的商船數目一下銳減,隻有美國等為數不多的國家還在堅持。


    為了對抗德國潛艇,英國人用盡了辦法,q型船,水下聽音器,防潛網,組織巡邏艦在主航道上來回巡邏……凡是能想到的辦法,英國人都一一實踐,收效卻依然不大。


    德國潛艇指揮官很少再上q型船的當,哪怕船上的水兵表演再逼真,大呼小叫四處跑,就差跳海了,也沒有德國潛艇會傻傻的浮出水麵,給船上的大口徑火炮當靶子。英國艦隊在主航道巡邏,而德國潛艇就潛伏在距離主航道幾公裏的地方,恪守“規矩”的英國艦隊,發現他們的幾率微乎其微。


    德國潛艇也不是“無敵”的,使用內燃機和柴油驅動,讓潛艇裏的味道很難聞,礙於潛艇內部結構,最多也隻能攜帶八枚魚雷。


    英國人應該慶幸,德國人的潛艇隻能在水下十二個小時,否則,他們遭受的損失將是現在的幾倍,甚至於幾十倍。


    無限製潛艇戰造成的後果很快在協約國內部顯露,各國的物資尤其是食物供應,變得更加緊張,連英國都開始了更加嚴格的食物配給製。前線士兵的夥食,也下降到了一個“糟糕透頂”的水平。大不列顛統治海洋之後,英國人從來沒有為食物發愁,可是現在,就算是中產階級也隻能拿著飯盒乖乖排隊。


    運氣不好的,排上一整天,也未必能得到夠全家人吃的麵包。


    黑市變得更加興旺,大量從美國和華夏走私來的貨物,尤其是罐頭和麵粉,在黑市的價格高得離譜。


    饒是如此,為了填飽肚子,英國人也不會吝惜口袋裏的鈔票。當英鎊不再管用,黃金,首飾,懷表,瓷器,銀製的餐具,開始大量流入黑市,其中有“收藏價值”的,將通過中間商的手,送往瑞士,再運回華夏。


    將元首畫作賣給商行的奧地利騙子,再沒出現過,許二姐發誓,若是再被她看到這個人,她會讓他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


    英國人不再懼怕德國的齊柏林飛艇,高爆子彈和燃燒彈被戰鬥機使用後,速度緩慢,體型龐大的飛艇,簡直成了戰鬥機最好的靶子。飛到倫敦上空的齊柏林,往往都被打成一團團巨大的火球。


    好在德國人還有哥塔式雙翼轟炸機,隻不過轟炸機體型再大,攜帶的彈藥數量也無法和飛艇相比,在1917年,德國對英國本土的轟炸,再無法輕易撼動大不列顛的神經。


    唯一能讓約翰牛緊張的,就是戰場上的死傷和嚴重緊缺的物資。


    所有英國人都在期盼商船的到來,中途出現的一些小插曲,卻時常使人哭笑不得。


    例如,一艘美國商船滿載而來,卸貨後發現,船上百分之七十以上的貨物都是女士高跟鞋和各種化妝品,翻遍了貨倉,也找不到一袋麵粉和一盒罐頭。


    再例如,一艘華夏商船到港,滿懷希望的將船上貨物卸下,卻發現其中大部分都是價格昂貴的絲綢。往昔,英國人曾狂熱的追求東方絲綢,現在,毛氈毯子都比這個實用!隻有對戰場毫不關心的貴婦人,才會在見到這些時欣喜若狂,而她們的丈夫,恐怕隻想哭。


    期間也有日本商船,他們運來的東西更加讓人無語。可以想象嗎?一船瓷器!


    這樣的烏龍事一件接一件,但無論運到港口的貨物是什麽,都會被全部買下,若是這次不買,天知道下次商船會什麽時候來。


    東西不實用沒關係,可以到黑市去交換,總是能找到用途。


    法國的情況更糟糕,德國也好不到哪裏去,意大利也是如此。


    本著打醬油順便占便宜的念頭加入協約國,卻被推到戰場南線,獨自麵對奧匈帝國和德國的進攻。意大利人非但沒有得到預期的好處,反而因戰爭引起了國內經濟衰退,工人大量失業,社會情況愈發不穩。意大利國王很後悔,他當初到底是因為什麽才和英法“攪合”在一起?


    威廉二世已經被惹惱了,若想不被報複,就隻能一條道走到黑。


    下定決心之後,意大利軍隊“超常”發揮,在進行了九次的伊鬆佐河戰役中,對上奧匈帝國軍隊,總算取得了一定戰果,盡管他們每次的傷亡人數都比奧匈軍隊要多不少,而在德國軍隊增援時,這個數字還會成倍擴大……


    此刻,意大利正計劃發起第十次伊鬆佐河進攻,無論如何,隻有協約國取得勝利,意大利才能得到期望的戰爭紅利。不過,意大利人還是失算了,就算同盟國被打敗了,意大利也沒撈到任何好處,之前承諾的條件,英國人和法國人完全沒有兌現的打算。


    習慣於戳盟友一刀的意大利麵條,終於被盟友給擺了一道。


    當然,現在的意大利並不知道會受到何種“待遇”,難得鼓起勇氣,激-發出鬥誌的麵條軍們,正在為接下來的戰鬥做重要準備。


    從尼德商行購買的頭盔,大量藥品,還有新式衝鋒槍,都將在接下來的戰鬥中發揮“巨大”作用。


    至少,意大利人是這樣認為的。


    二月底,兩艘載有華夏古董的商船再次從歐洲,這已經是第四批裝船的“貨物”了,此時,第三批“貨物”還在海麵航行。


    隨著歐戰的再一次升級,也可稱之為歐洲各國“最後的瘋狂”,尼德商行的出貨量和交易額都達到了“令人恐怖”的數字。


    李謹言旗下的各家工廠全部開足馬力,機器日以繼夜的隆隆作響,運送原料和貨物的車隊排成長龍,關北城外的工業區,從未像現在這麽繁忙。即便是在戰爭激烈的1916年,出廠的貨物也不到如今的三分之二。


    不隻是北六省,南六省,西北,西南,中原,幾乎整個華夏的工廠,在一夕之間都變得異常忙碌。農民種出的糧食,牧民飼養的牛羊,甚至是早些年幾乎被市場淘汰的土布,都被大量收購。


    同時,華夏聯合政府再度頒布築路計劃,這一次的工程規模和資金投入是以往的幾倍,樓大總統和交通部長也終於體會了一把有錢不怕花的豪爽。


    工程師們聚在了一起,包括華夏人,比利時人,俄國人以及少數美國人。


    華夏要修的路很多,不用擔心分不到“活”幹。


    這其中,比利時人是最不需要擔心的,按照華夏人的話來說,真金不怕火煉,有之前主持修築的鐵路在,他們都是經過了考驗的。自從為躲避戰火來到華夏,連簡單的打招呼都不會,到如今能說一口還算流利的華夏語,又用賺到的薪水把家人全部接到華夏來定居,不過兩三年的時間。在這裏的生活,讓他們遠離了戰火,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有了在華夏定居的打算,即便歐洲戰爭結束,也不打算回去了。


    俄國人的想法一樣,現在的俄國比被德國占領的比利時還要混亂,與其回到國內,不如留在胡夏。他們不隻把家人接到北六省,還給昔日許多同僚寫信,發電報,勸說他們一同到華夏來工作。


    沙皇時代和蘇聯時期的俄國,盡管落後,但在各領域湧現的人才卻並不少。


    化學,物理,軍工。


    若是沒有龐大的人才基礎,蘇聯的重工業和軍工發展,不會在短時間內取得舉世矚目的成就。即便包含有與德國合作的因素在內,無可否認,俄國除了黃金和礦產資源,也是座人才的寶庫。


    李謹言想的明白,與其等到一年後和美國開始人才爭奪,不如提早對俄國下手。


    二月革命還好,十月革命後,大量的俄國資產階級,中產階級,地主階級,貴族,背景不夠貧苦大眾的軍官都要去見上帝。貴族和地主就算了,那些有真材實料的軍官,接受過良好教育的中產階級,都是筆值得挖掘的財富。布瓊尼,華西列夫斯基,朱可夫,鐵木辛格……這些後世有名蘇聯元帥和將軍,都曾在沙皇軍隊中服役。


    說不定還能借此和高爾察克的白軍搭上線,加上冬宮中的伊蓮娜,潛入俄國的情報人員,樓少帥手下的軍隊,尼古拉二世的黃金,早晚是華夏的囊中之物。


    有了錢,有了更多的人才,才會有更多的底氣。


    李謹言不會以為這場戰爭結束,世界就太平了。一戰的進程足以表明,曆史仍在遵循著固有的軌跡,李謹言拚命扇翅膀,能改變的也隻有自己腳下的土地。若沒有樓家,李謹言能把廠子辦起來,別被三天兩頭的打秋風就算萬幸。


    一朝穿-越,天老大地老二,自己中間站的想法,傻缺才會有。


    李謹言是傻缺嗎?顯然不是。


    三月初,幾位老先生重新到大帥府中安營紮寨,還帶來不少小輩和徒子徒孫。隨著一艘又一艘“運寶”船抵達,需要的人手也越來越多。


    李謹言將建造圖書館的工程交給了孟氏兄弟,同時將在京城建造博物館的計劃告知了樓大總統。


    樓大總統的回電也很快,答應得也很痛快。


    拿著電報,李謹言蹬蹬蹬跑上二樓,在書房裏找到正伏案工作的樓少帥,“少帥,大總統答應了。”


    “什麽?”


    “博物館的事。”李謹言幾步走到桌旁,“我三月要去大連,少帥,你看派誰和孟濤一起進京比較好?”


    關北圖書館由孟波設計建造,京城博物館則交給了孟濤和四處的那位機關大拿。將這些寶貝從國外運回來費了李謹言多少心血,若是損失一件,李三少都想抱頭撞牆。


    比起大院深宅,博物院一旦建成,更容易被盯上。在後世,博物館失竊案也不少見。


    啞叔就提醒過李謹言,江湖上可有不少“能人”。李謹言拍拍腦袋,赫赫有名的“燕子李三”,不就出現在民國時期?雖然曆史已經改變,但誰也無法能保證不會再出個王三趙三。


    防賊的同時,也要提放建館中途有人插手。


    “請孟老上京。”


    “孟老?”


    “外祖父也會親自去京城一趟,不需要擔心。”樓少帥又拿過一份文件,埋頭看了起來。


    李謹言想想,好像也隻能這麽辦了。總不能讓樓少帥派軍隊進京武裝建館吧?


    三月四日,許二姐接到了啞叔發來的電報,同日,俄國爆發了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遊行和示威活動,被派去鎮壓的士兵當場嘩變,加入了遊行人群,大喊著“不要戰爭,要麵包”的口號。


    三月七日,局勢進一步惡化,沙皇尼古拉二世徹底失去了民心,也失去了對軍隊的控製。


    三月八日,沙皇從前線調回的士兵拒絕對群眾開槍,宮廷大臣也不再支持他,尼古拉二世徹底孤立無援,隻剩下唯一的選擇,退位。


    為了維持羅曼諾夫王朝的統治,尼古拉二世想把皇位傳給弟弟米哈伊爾,卻遭到了拒絕,無論是誰,在此時登上皇位都不會受到民眾“歡迎”。


    此時的俄國,就像是一百多年前的法國,不再需要皇帝和國王。


    伊蓮娜提起裙擺,在長長的宮廷走廊中奔跑,房間中,皇後亞曆山德拉以及沙皇的夫婦的五個子女都在焦急的等著消息。


    “尊敬的皇後陛下,皇帝陛下宣布退位。”


    話音剛落,皇後便暈了過去。


    沙皇退位後,俄國建立了資產階級臨時政府和蘇維埃領導的政府,出現了兩個政府並存的局麵。


    而在俄國國內風起雲湧的同時,大西洋的海麵上,一艘掛有華夏的旗幟的商船,突然被一枚魚雷擊中,船上的一百二十八名船員,隻有五人幸存。


    這艘商船正巧沉沒在德國潛艇時常出沒的海域,雖然德國政府當即出麵否認,但英法各國的報紙已經開始大肆宣傳,稱在美國商船發生的慘劇再度重演。


    華夏國內的多家報紙也對此進行了報道,其中上海公共租界中的幾份英文報紙最為活躍。民眾開始上街遊行,德國公使辛慈幾次照會華夏政府,都沒有得到想要的回應、


    經國會討論,華夏政府終於正式對外宣告,斷絕同德國的外交關係。


    這一天,是民國八年,公曆1917年3月14日。


    正具備慶祝的英法等國並不知道,那艘被擊沉的商船上,死去的雖然都是黃種人,卻並不是華夏人。所以說,究竟是誰設計了誰,還真無法輕易下結論。


    畢竟,在歐洲大陸,還有一個馬爾科夫在發光發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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