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半開的窗灑入室內,鐵灰色的軍裝和藏青色的長衫淩亂的散落在地上,白色的裏衣翻起一角,露出了蓋在下麵的軍裝上衣。皮帶的金屬卡頭敲擊在青石磚的地麵上,發出一聲脆響。


    大紅的床帳垂落,灼熱的氣息在密閉的空間中蒸騰,滿目的紅不斷搖晃,時間,仿佛靜止在這方寸之地。


    鴛鴦交頸,被翻紅浪,帶起了一股難言的情熱。


    大紅的錦被上,青澀的身體被迫舒展,像是一隻落入了網中的鳥,用力的振翅,卻逃不開獵手有力的大手。


    李謹言猛然仰起頭,從耳根到頸下,牽出了一條旖旎的弧,像是引頸的天鵝。雙手無力的在被麵上抓握,扯出了一道道皺褶,汗水順著下頜滑落,滴落在被麵上,暈染開一片暗色。


    “……疼……”


    低語聲從紅腫的唇瓣中溢出,片刻間便支離破碎,語不成聲。視線漸漸變得一片模糊,流入嘴角的,不知是汗水還是眼淚,苦澀的味道,卻滋潤了幹咳的喉嚨,愈發的想要更多。舌尖探出,舔過唇角,不經意的誘-惑。


    覆在他身後的男人絲毫沒有罷手的跡象,用力的攥緊了他的手,十指交握,扣在胸前,不容掙脫。狠狠的一口咬在他的後頸,留下醒目的紅痕,像是宣誓占有權的雄獅,不肯留情。


    李謹言的意識開始模糊,每每將要陷入黑暗之際,又被強悍的衝擊與從尾椎處蔓延至全身的興奮感拉回,在沉淪與清醒之間往複,被扣緊的腰和兩條腿都仿佛沒了知覺。


    帶著槍繭的手指拂過他的背,握住了他的肩,翻過身,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褪去了冰冷,狂熱得迷人的麵孔。


    伸出手臂,摟住了男人的頸項,用盡了最後的力氣,狠狠的咬在了男人的肩上。


    片刻的凝滯之後,體內的衝擊變得益發狂野,李謹言毫不懷疑,他會被樓逍弄死在這張床上……


    終於,伴隨著一聲壓抑的低吼,黑暗如約而至,李謹言連動一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昏迷,都變得奢侈。


    樓逍緩緩低下頭,與身下的人十指交握,額頭相抵,在半睡半醒之間,李謹言恍惚聽到了一句低語:“我的……”


    中午時分,樓家的餐桌上,不出意外的沒有出現樓少帥和李謹言的身影。


    看著空出來的兩個位置,圍坐在桌旁的樓家眾人神色各異,卻沒人輕易出聲。直到去叫人的丫頭說,房間的門從裏麵鎖上了,叫門沒人應,幾個姨太太臉上才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樓夫人看向樓大帥,樓大帥摸摸光頭,罵了一聲:“媽了個巴子的,這混小子,比老子當年還混蛋!有這麽猴急的嗎?”


    樓夫人臉上帶笑:“不等了吧?”


    “不等了。”樓大帥大手一揮:“吃飯。這小子,也不看看他媳婦那小身板,就這麽折騰……”


    “大帥!”樓夫人瞪了樓大帥一眼,也不看看,兩個女兒還在呢,就這麽口無遮攔的,還有,說兒子無所謂,可哪有做公公的這麽說兒媳婦的!


    樓大帥訕笑兩聲,不說話了,端起飯碗大口扒飯。


    樓夫人歎了口氣,幸好大總統臨時有事,一早就離開了,否則,讓外人看到,這成什麽樣子!逍兒也未免太胡鬧了。到底心疼兒子和媳婦,吩咐丫頭告訴廚房,把飯菜熱著,說不準,什麽時候少帥那裏就要用。


    樓大帥連吃了三碗飯,放下筷子,起身了回了書房,司馬大總統是走了,可滿洲裏的事還在那懸著呢。那個俄國公使吃了這麽大一個虧,反倒是沒什麽的動靜,八成是要出幺蛾子。樓大帥想起來就皺眉頭,派人去把手下的幕僚和親信都叫到大帥府,想著一起商量個對策。


    樓大帥一走,樓夫人直接道:“今天這事誰也別碎嘴。”


    樓夫人發話了,沒人敢再說三道四。


    年輕人,性子來了,況且剛成親,正是新鮮的時候,偶爾胡來,也算不得什麽。樓家早晚是樓逍的,無論是樓大帥的後宅還是在樓家討生活的,都不會為了一時嘴快去惹樓少帥。


    至於李謹言,上麵三個姨太太抱持著能拉攏就拉攏,拉攏不過來也不招惹的態度,自然不會在這件事上想辦法挑刺。隻有六姨太,想起娘家大哥的抱怨,就看李謹言有些不順眼。他大伯李慶昌可是財政局的副局長,從上任那天起就盯著局長的位置。就算傳言李家二房和大房不和,但一筆總寫不出兩個李字!若是能給李謹言找些別扭,六姨太倒是樂意。


    不過樓夫人發了話,六姨太的這些心思也得暫時放下,私下裏動作不要緊,明擺著頂撞,她到底還沒傻到那個份上。


    不過,這也不代表她全無辦法,現成就有個出頭的椽子擺在那裏呢。


    樓家的七小姐,性格不是一般的乖僻。不說是目下無塵,卻也差不了多少。


    樓夫人給六小姐定親幹脆利落,臨到這七小姐卻有些犯難。表麵上和樓大帥說她年紀小,實際上,樓夫人還是對七小姐的性情拿不準,萬一找不對人,碰上個一樣脾氣不好的,把七小姐嫁過去,非鬧得家宅不寧不可,那就不是給樓家結親,而是結仇了。


    李謹言以男兒身嫁給了樓逍,無論是什麽原因,都讓樓七小姐鄙夷。


    “這樣的男人,會是什麽好東西?八成也是衝著樓家的權勢來的!”


    第一次見就敢當麵甩臉子,這七小姐早晚會再去找李謹言的不自在。


    吃過了午飯,樓七小姐被樓六小姐直接拉回了自己的閨房,屏退了伺候的人,樓六小姐說道:“小七,我勸你一句,你這性子,還是改改吧。”


    樓七小姐看著樓六小姐,滿臉的不解,“這話怎麽說的?”


    “你看看你今天早上做的是什麽事。”樓六小姐一指頭戳在了樓七的額頭上,在樓家,也隻有她會這麽對樓七小姐,樓夫人是不屑,其他幾個姨太太是不樂意,當初三姨太張揚的時候,可是把樓夫人和其他幾個姨太太都得罪得透透的,沒弄死樓七小姐就不錯了,誰還會刻意去教導她?這才讓樓七小姐長成了現在這樣的性子。


    “我做什麽了?”樓七小姐用手絹捂著額頭,“六姐,你這話可不能亂說。”


    “你還有理了?”樓六小姐氣得一瞪眼,“你早上是怎麽對李家少爺的?當著爹和夫人的麵!你還想不想嫁個好人家了?惹惱了夫人,當心你今後都沒好日子過!”


    樓七小姐撇了撇嘴,“夫人還真能把我怎麽樣不成?爹可不會答應。”


    “你,讓我說你什麽好!”樓六小姐當真是生氣了,“你以為你是誰?要是夫人真一心整治你,你連一聲冤都喊不出來!就算爹知道了,又能怎麽樣?”


    “我……”


    “你別爭辯,先聽我說。”樓六小姐吸了口氣,放緩了語氣,“不管你之前是怎麽看李家少爺,你眼睛總不瞎,看爹和夫人的態度,就該知道,他在咱們家會是個什麽地位。別再聽別人幾句攛掇,就鑽牛角尖,他不是你該惹的,也不是你能惹的!”


    “不就是個男人嘛!說是命格對得上罷了。將來怎麽樣還不知道呢!”


    “不管將來,我隻和你說現在!”樓六小姐的語氣倏地變得嚴厲:“他是樓家堂堂正正娶回來的,他的地位擺在那裏。世人都重信義二字,尤其是咱們這樣的人家。將來這樓家是誰的,是個人都清楚,咱們都是要外嫁的女兒,不想著和他處好關係,還上杆子去得罪他,你是腦子被驢踢了嗎?”


    樓七小姐不吭聲了,雖然樓六說的話她都明白,但她牛心慣了,一時還有些轉不過彎來。


    “我說了這麽多,你好好想想吧。”樓六小姐說道:“要是還想不明白,就當我白費了這番心。”


    樓七小姐剛走,五姨太就派人來叫。樓六小姐知道五姨太要說什麽,搶在五姨太開口前說道:“娘,我知道你不想我總和她牽扯,可當年二姐救過我的命,她出門前又叮囑我好歹看顧一下小七,我不能就這麽放著她不管。再者說,我們是親姐妹,萬一她做出什麽錯事來,我在婆家就能好看嗎?”


    五姨太瞅著樓六小姐,真想看看自己這姑娘腦子裏都想什麽,樓七那個性子,她不說躲著,還往上湊!自己一說,她還振振有詞!


    “你啊,讓我說你什麽好。你答應娘,這可是最後一次了,小七那性格,不是你幾句話就能扳過來的,當心惹火燒身,你年後就要出門子了,可不能被她連累了。”


    “看您說的。”樓六小姐坐到五姨太的身旁,“我是那樣的人嗎?”


    “你別和我這邊打馬虎眼,給我個準話。否則,我現在就去和夫人說,把她也關起來。有那麽一個瘋娘,誰也說不出什麽來。”


    五姨太眼中閃過一抹狠厲,她就這麽一個女兒,萬不能被旁人帶累了。


    六小姐知道五姨太是下了狠心,隻得在心下歎了口氣,“娘,我聽話,你別去和夫人說。”


    五姨太見樓六小姐不像是在敷衍她,這才有了笑模樣。


    李謹言醒來時,房間裏一片昏暗。身體像是被車輪碾過一樣,動一下都艱難。


    樓逍躺在他的身後,有力的手臂橫過他的腰,李謹言想把環在自己腰間的手臂挪開,卻被摟得更緊。


    “少帥?”李謹言側過頭,“你醒著嗎?”


    “恩?”


    帶著些許鼻音的聲音傳進耳朵,樓逍緩緩的睜開眼。李謹言剛想說些什麽,肚子卻適時的響了起來,這下子,什麽都不用說了,肚子的轟鳴聲足以代表一切。


    “餓了?”


    “恩。”


    環在李謹言腰上的手總算是移開了,李謹言側身掀開床帳,“也不知道什麽時辰了。”


    樓逍直接起身,赤腳踩在地上,撿起隨意丟到地上的長褲,黑暗中,拉鏈滑過的聲音也變得異常清晰。李謹言也下了床,隻是腳步有些虛浮,沒走幾步,鼻尖就冒出了冷汗。


    樓逍轉頭看了他一眼,突然說道:“不夠。”


    “啊?”


    “你還能走。”


    樓逍的話似乎不太對頭,李謹言仔細琢磨了一下,明白了,然後臉黑了。樓少帥分明在說,他做得還不夠,以至於自己還能下地走動?


    李三少扶著腰,深深為自己太過優秀的理解力感到悲哀。


    伺候的丫頭一直守在門外,房間的門打開,隻穿著襯衫長褲的樓少帥站在門口,頭發有些淩亂。


    “晚餐。”


    樓逍吐出兩個字,丫頭一時沒反應過來,倒是李謹言扶著樓逍的肩膀,從身後探出了頭,“有吃的嗎?麻煩去給我們找點來。下兩碗麵也成。”


    丫頭這才回過神,看到神色有些疲憊,卻意外帶著一股慵懶姿態的李謹言,心跳得有些快。


    “少,少夫人……”


    李謹言眉頭一皺,顯然還不能適應這個稱呼,“別這麽叫我,我不習慣。”說著又抬頭看了一眼樓逍,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見,“我到底是個男人,真的不習慣。”


    樓逍點點頭,“言少。”


    丫頭眨眨眼,這次的心思卻是轉得飛快,立時改了稱呼:“少帥,言少爺,夫人吩咐廚房一直熱著菜呢,我去給你們端來。”


    不一會,四菜一湯,熱騰騰的米飯就擺到了桌上。屋子裏亮了燈,李謹言坐在桌子旁,端起飯碗,看著丫頭們收拾床鋪,總覺得臉上有些發燒,瞅瞅樓少帥,卻是一臉的坦然。當兵的,果然不一樣!


    李三少果斷埋頭吃飯。


    連吃了兩碗米飯,李謹言放下了筷子,樓少帥那邊已經添了第四碗了。李謹言摸摸吃得有些撐的肚子,看著樓少帥,表情十分微妙。


    樓少帥:“怎麽?”


    李謹言:“飯桶,也是一種精神。”


    樓少帥:“……”他果然不應該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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