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濤陣陣,陽光灑下,在金象締眼中卻透著一股肅殺與死寂。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之間問出那句話,那隻是他心中最純粹的衝動與想法。他昂著頭看著那自上而下的一束陽光,白袍道人正是從那裏消逝的。


    太陽偏移,在金象締的眼中不再是一片光芒耀眼,而是藍天白雲,偶爾有飛鳥自他眼睛所能看到的那一方天空劃過。隻是這一切在金象締的眼中都顯得那麽的遙遠,就像分處兩個世界一樣。


    一群麻雀不知從何處飛來,驚碎這摩天洞前的寂靜。它們看著摩天洞前灰色地麵上躺著的一個紅袍女子,看著那滾落在一邊的鳳霞冠,它們心中奇怪這個女子怎麽睡在地上,如一地嬌豔紅花。而在那女的脖子上,卻有一條金色的蛇緊緊的纏繞著,金蛇抬頭望天,宛如雕塑。


    夜色慢慢落下,隨著天地間的溫度降低,青衣的身體也已經沒有了絲毫熱度。金象締依然緊緊的纏著青衣的脖子,似乎那樣能讓青衣身上的溫度不流逝。


    一輪圓月自東方升起,月如玉,圓若盤。


    月光灑落在青衣的身上,照著她的指尖擱在亂石黑土枯葉之間格外的白晰。


    有一錦袍人踏月而來,身在月光之中幾乎與月光融為一體。


    他了無聲息地出現在金象締麵前,靜靜地看著金象締,看著青衣,看著洞府中的一切。他不是別人,正是之前已經離開了的嶽真,有著“移山轉嶽”之稱獅駝嶺的獅駝王。


    前一刻,這摩雲洞天之中的一眾妖王還嘲笑著說他徒有虛名,怕玄天門的人,現在他們已經躺在地上,身首異處。


    如果說之前那個白袍道人是冰冷的太陽光,不帶一絲感情色彩的話,那麵前的這個人就是神秘的月光,看上去是觸手可及的溫和,實則遙不可及。


    他沒有問金象締任何話,隻是在虛空中一彈指,一聲脆響,擊碎了這一方天地間清冷平靜的月色。月光、山林、摩天洞刹那間晃動起來,變得模糊不清,地上的青衣如月光下的水麵倒影一樣,無聲的碎散。


    當這方空間平靜下來時,在嶽真眼中,他看到了前一刻洞中發生的一切。


    他看到一個白袍道人從天而降,一劍刺落青衣與金象締,徑直殺入摩天洞中,劍氣縱橫,無論是大妖小妖在劍光之下頃刻之間被絞殺,沒有一人能逃脫得了。從進去到出來隻不過是極短的時間。


    錦袍人突然抬頭看著天空,和金象締當時一樣的抬頭看天空,可就在他抬頭看天空的一瞬間,一個白袍道人自天空中一劍倒刺而下,劍在月光之中幾乎分不清。


    劍與那一襲白袍無聲而落,如幻影。


    錦袍人的瞳孔之中倒映出了一點劍芒。


    劍光刺下,錦袍人同樣如水中倒影一樣的紛亂而散。一圈月光靜波湧蕩而開,一抹劍吟聲隨著月光之波四散而開,月光漣漪所過之處,樹木、山石無聲的斷裂。


    這一劍飛刺而下的正是之前來過的白袍道人,他居然到現在還沒有走。


    他一劍刺空之後,一縱而上九天,再次從天空之中倒刺而下,目標卻是摩天嶺的山巔,那個錦袍年輕人不知何時已經立在那山頂上。他靜立摩天嶺的山尖巨石上,一襲錦袍,在月光之中隨風而飄。他眼看著那淩空飛刺而來的一劍,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


    白袍飄幻,一劍飛刺,月光之中,劍光所過之處,似有億萬微塵在喧囂,組成刺耳的劍吟聲。


    穿透月光,刺碎虛空。


    靜站在摩天嶺的錦袍年輕人身如粉塵般的應劍而散,而對麵山頂人影一閃,多了一個人站在一棵崖邊青鬆之尖。身如鴻雪,站立枝頭,隨風起伏。


    白袍道人一劍落空,腳踏虛空中那彌漫的月光如踏實地,幾步之間,已經再次飛淩九天雲端,自上而下,一劍刺出。隻是這一劍與之前的每一劍都不同,在刺下的瞬間,那劍就像是因為速度太快,而被空間給剖開,一劍化兩劍,兩劍化四劍,四劍化八劍,八劍化為無數劍,虛空中響起哧響,自下向上看去,一片劍雨落下,點點針尖,將這整個山頭都己籠罩,瞬息之間,那座山頭就已經千瘡百孔。


    然而站在鬆枝上的錦衣年輕人早已經消失。


    白袍道人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眼神和劍一樣的冰冷堅硬。


    可這次還沒等他飛臨九天,虛空之中已經響起了一道溫和而飄搖的聲音:“移山轉嶽!”


    天空之中徒然一暗,一座巨山自九天而落,宛若天塌下一塊。罡風四散,被山所罩著的中心卻根本就沒有一絲風,沒有一絲聲音,仿若真空。山還沒有落下,下方的山中大樹突然之間斷裂折倒,野獸亡命逐奔。


    白袍道人看著那一座巨山當頭鎮壓而下,眼中沒有一絲懼意,甚至看不到一絲感情波動。依然是騰空而起,迎著那落下的山縱躍而起,整個人都似籠罩著一層劍光,一劍直刺。


    自下而上的看去,隻看到一個白袍人朝天空之中塌下來的一座大山飛淩絕刺。


    金象締抬頭看著那座當頭壓下來的山,隻是看著,自從青衣身上的溫度變的和地麵一樣冷時,他就進入了這種空泛無想的狀態,一切都看在眼裏,就像是沙漠中的行人走過留下一道痕跡,隻一會兒又在風中消失。


    從金象締這個方向看去,就隻能看到一襲白袍仿佛被風吹著朝九天之上一片烏黑的雲飛去。


    劍吟聲在天地間彌散綿延,久久不絕。白袍道人居然是一點退避也沒有,憑著一柄劍便要斬碎一座山。


    一塊塊巨石泥土翻落而下,金象締的眼中,一塊巨石越來越大,他依然纏在青衣的脖子上,不閃不避,安安靜靜,就像多年以前他盤在一塊青石上朝著星月吞吐靈氣一樣。


    石落,泥土四濺,碎石紛飛,參天巨樹發出一聲脆響折斷,摩天洞轟然倒塌。


    一縷清風被巨石落下的罡風吹了出來,飄到數裏之外的一座山頭,化為一個身穿鳳凰紅衣的女子。


    “你沒死。”金象締聲音中透著驚喜。


    “你什麽你,叫姑奶奶。”


    “姑奶奶……”


    紅衣少女秀眉一挑,鳳眼一瞪,金象締連忙喊道:“青衣姑奶奶!”


    少女這才滿意意的笑起來,說道:“看在你這麽乖的份上,就原諒你,下次再敢亂喊就吃了你。”


    金象締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就發現少女那仍有血痕在嘴角的唇迅速地靠近,身體刹那僵硬,隻覺得額頭一暖,一點溫潤,隨之消失。他渾身僵硬著,心慌狂跳,不知是被嚇的還是怎麽。心中回旋著少女如兩片花瓣的唇,暗想:“她一定是在警告我,一定是。”


    金象締還沒有平複心情來問青衣怎麽沒有死,她已經又化為一團青風消失,再出現時,又是在數裏之外了。遠遠的隻見到一座山在天空之中爆裂開來,一片亮銀白光綻放。然而就在白光才出現,一座大山突然拔地而起,呼嘯著朝那白袍道人飛擲而去,白袍道人不閃不避。


    一劍飛刺,劍光刺眼,白袍籠罩著一層劍罡。


    又一座山飛起,自九天而落,壓下。


    兩山重疊,白袍道人在山下翻落,手中的劍灑出一片劍幕,刺眼的亮。


    又一座山飛起,砸在前兩座山。


    一個錦袍年輕人出現在山頂,突然一震腳,三座大山迅速的下降,落在大地上,驚起滿天塵埃。


    青衣突然驚喜道:“他一定是獅駝嶺的獅駝王,一定是,這是移山轉嶽之法。”


    塵埃之中,一道身影衝天而起,朝遠處飛去。


    “獅駝王,獅駝王……”青衣大聲的喊著,那身影早已消失在了月光之中。


    當塵埃落定,月光之下,巨山聳立。


    金象締將頭伸的老長,看著轉眼消逝的獅駝王,心想原來他就是獅駝王,果然很厲害。然而卻又有一種失落湧上心頭,隻覺的他就像是月光之中的白雲,高高在上,自己不過是山間朝著星月吞吐靈氣的小蛇,無論自己怎麽折騰,無論是爬到樹頂還是山巔,他都不會低下頭來看自己一眼。


    他突然覺得,之前他站在那山洞前或許根本就沒有看自己。


    突然,那座巨山之中衝出一道璀璨的白光,直衝九天星鬥,驚散一片雲霞。就在白光自山巔衝出時,那座大山已經從中間無聲地裂開,白袍道人隨白光而上九天。


    這時,一道強烈的劍吟聲才在天地間回蕩。而白袍道人則在劍吟聲中朝獅駝王消逝的方向踏空而去,身上籠罩著一層劍罡,在月光之中依然醒目,一步跨出如剖開虛空,轉眼無蹤。


    青衣一身大紅的鳳凰袍站在山巔月光之中,手中托著一條小金蛇。看著天空,看著那兩人消逝的方向,一臉的向往。


    “他是誰?”金象締突然輕聲問道。


    青衣回過神來,看著金象締笑道:“剛才在他離去時怎麽不再問一回。”


    “我怕他聽到,回過頭來殺我們。”金象締說道。


    “那之前為什麽不怕。”


    “之前我以為你被他殺了。”


    “那之前為什麽要問他叫什麽?”


    金象締似乎想了一下,說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想知道他叫什麽,以後如果我化形了,也變的法力高強了,就去找他為你報仇。”


    青衣沉默了許久,突然展顏微笑,說道:“不錯不錯,小家夥還算有點良心,也不枉我為你擋那一劍。”說罷將手中的金蛇高高的舉起,月光落在金蛇身上折射出一團金光。她另一隻手的玉白食指在月光之中不斷的劃動,說道:“你看到了沒有?”


    “什麽?”


    “月光啊,你說的話已經被我以無上法力刻在了月光之中。”青衣抬頭笑盈盈的說著。


    金象締心中不信,想著怎麽可能刻入月光之中,卻也沒有去否定。


    青衣說完又看著九天之上的那輪皎月,金象締則看著她的臉,隻覺得這個時候的她才最安靜,眉如彎月,眼如半月,唇如兩片彎彎的紅月,臉如月光,耳朵是透明亮,她的一切就如今晚的月色。


    “哎呀!差點忘了,摩天洞中還有許多法寶呢!我們去找,嘿嘿……”青衣突然從沉靜之中回轉,話音與眼神中都透著興奮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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