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來了?真是稀客!”


    梁爾競略顯詫異地看著笑吟吟的薛雅箏。


    “那天看到伯母的情形,心裏很擔心,聽說她轉入普通病房,就特地買點水果過來探望她。”


    “是嗎?那就謝謝你的關心了。”


    他端起母親愛吃的魚肚粥,稍微吹涼後欲喂食母親。


    “媽,來,張開嘴。”


    “哎喲!又不是三歲小娃娃,還要人喂?我自己可以吃!”尤其薛雅箏在場,梁母更是不好意思,紅著臉嚷著要自己吃。


    “好吧!那您自己慢慢吃,還很燙。”梁爾康趕忙將病床上的小餐桌架好,梁爾競把粥小心地放到那隻小餐桌上。


    “好。”梁母舀著熱騰騰的粥,小心地吹涼,然後放進嘴裏。


    “味道怎麽樣?”梁爾競仔細盯著母親臉上的表情。


    “很好吃,一點都不腥。”梁母吞下粥,高興地說道。


    “是啊!我知道您怕腥,特地請店家挑新鮮一點的魚肚,知道您不喜歡薑的氣味,就吩咐他們少放一點。”他笑著道。


    “難怪這麽合我的口味,原來你事先交代過。謝謝你噢,爾競,你真細心!”梁母感動地看著自己的大兒子。


    他的細心體貼令薛雅箏相當驚奇。她不禁想起自己過去幾次與他碰麵、共餐時的經驗,他的確是個很體貼又觀察人微的男人。


    “媽,您快別這麽說。”梁爾競對於母親在薛雅箏麵前誇讚他,感到有點難為情。


    見他麵色微窘,耳根發紅,薛雅箏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梁爾競立即投來殺人的目光。


    嗯,敢嘲笑我?


    沒、沒有啊!冤枉呀,大人!


    兩人用眼神互相傳遞訊息,見他為了掩飾尷尬橫眉豎目的模樣,薛雅箏又忍俊不住想大笑,連忙向梁母告辭:“那我先回去了,伯母您好好休養。”


    “啊,那你慢走,謝謝你來看我!”梁母連忙放下湯匙,欠身道謝。


    “哪裏,請多休養,好好保重。”薛雅箏朝梁母笑笑,又向梁爾競兄弟點頭致意後,旋即轉身離開病房。


    她的身影一出病房大門,梁母立刻推推梁爾競,興奮地道:“爾競,你還愣在這裏做什麽?快去送雅箏回家啊!”


    “欸?可是——”


    “可是什麽?趕快去吧!如果晚了,人家就走遠了。”梁母的臉上充滿濃濃的笑意。


    “是啊!這裏沒問題,全交給我了,你快去吧!”梁爾康也笑得非常“兄友弟恭”。


    “……好吧,那這裏就交給你了。”不知道他們葫蘆裏藏著什麽藥,梁爾競索性隨他們去。


    望著他快步離開,梁母轉身告訴小兒子。“我喜歡雅箏這個女孩,覺得她跟你大哥很速配,希望你大哥把她追來當老婆。”


    “我也這麽希望,但那得看緣分,不能強求的。”梁爾康安慰母親。“要是大哥有那份心,會自己采取行動的,我們不用太替他擔心。”


    “我知道。爾競這孩子從小就懂事貼心,從來不需要我們煩惱,但是都快三十歲了,還是孤家寡人不肯交女朋友,我這個做母親的怎能不替他掛心呢?”梁母重重歎息。


    “媽,您放心!我感覺得出來,哥很在意雅箏姐,我有預感,他們應該會有好結果的。”


    “真的嗎?”梁母聽了欣喜萬分。


    “嗯,我們一起祈求上天,希望它聽見我們的心聲。”


    “雅箏!”


    薛雅箏剛走出醫院的走廊,就聽到梁爾競喊她的聲音。


    “你怎麽追出來了?不用在病房陪你母親嗎?”她轉身問。


    “她堅持要我送你回家。”他有點無奈地攤攤手。“我媽很喜歡你。”


    “我也很喜歡她,她是個好母親,不過送我?有必要嗎?頂多是讓你陪我搭捷運罷了。”梁母殷勤的禮數令她莞爾。


    “這回你就錯了,黑心壞律師今天可是開車到醫院來的。”梁爾競以戲謔的語氣刻意這麽自稱自己。


    薛雅箏頓時有點不好意思,原來他知道她都叫他黑心壞律師啊?


    “嗬嗬嗬。”她裝傻幹笑。“那我的屁股今天有福了,可以享受到梁大律師無人享受過的高級座車。”


    “放心,絕對會讓你滿意的。”


    果然!那樣的車,沒有人不會滿意。


    lexusls,要價三百萬以上,小氣律師舍得花,可見真的賺了不少錢。她有點酸酸地摸摸那台晶亮如新的高級轎車。


    “上車吧!”


    他解除遙控,替她拉開車門。


    “我可以平安回到家嗎?”她有點懷疑地瞧著他手中的鑰匙。


    雖然有車但畢竟不常開,她還想繼續活到嫁人生子呢!


    “你放心!除非太空梭掉下來砸中我們,否則絕對沒問題。”他幽默地回答。


    兩人上了車,他發動引擎駛入夜色中,頗令人意外地,他開車的技術還真的很不錯,快速平穩,既不生澀也不魯莽,骨節分明的大掌輕鬆握著方向盤,流利地操控著。


    望著那雙輕握著方向盤的古銅大手,她腦子沒來由地浮現一個荒謬的念頭:如果那雙大手放在她的身上,是否也是一樣溫柔呢?


    噢……這個念頭才剛冒出來,就被驚恐的她立即用力搖頭甩去。


    不不不!她在胡思亂想什麽?她和他?她、她、她——她在思春不成?怎麽會冒出這麽古怪的念頭?


    “你怎麽了?臉很紅。”梁爾競發現她猛甩頭的怪異舉動,分神瞥了一眼,發覺她麵頰異常紅,比平常更為嬌豔,肯定不正常。


    “呃,沒什麽……”她怎麽敢說自己陡生綺夢?隻好用手猛扇涼,說:“隻是有點熱。”


    “熱?”梁爾競看了下車內液晶板上的顯示溫度,他已將冷氣調到二十四度,還算正常的範圍內,再看看她——身穿白底黑點無袖麻紗上衣,白色短裙,這樣的穿著還會怕熱嗎?


    他心底納悶,但還是決定以客為尊,將冷氣的溫度調低兩度。


    “我聽你母親提過家中的事,你很辛苦。”她以同情諒解的語氣道。


    “辛苦的是她,她靠著自己的力量努力工作把我們養大。”梁爾競歎息著道:“從小,我家裏的經濟狀況就很不好,父親不負責任,經常在外浪蕩不回家,母親辛苦工作扶養我與弟弟,但還是力有未逮,尤其到了繳交學費的時候,她常常得為了我們的學費,去向勢利的親戚鞠躬彎腰,甚至是下跪借錢,才能供給我們繼續讀書,每回我見了都很難過。”


    “你父親也太沒責任心,那些親戚也太過分了。”


    “但我父親那方的親戚卻隻會責怪我母親不會管教丈夫,把一切過錯都推給我母親,還逼她下跪認錯才肯借錢給她。為此,我打小就知道錢很重要,金錢可以買到尊嚴,隻要有錢,就不必卑躬屈膝地向人下跪,為了孩子拿自己的自尊跟人換取金錢。”


    “是啊。”她聽得好辛酸,如果是她親眼看見母親向人下跪借錢,可能會當場痛哭失聲吧?


    “但是你也很辛苦啊!小小年紀就看盡人情冷暖,一有打工能力就拚命賺錢貼補家用,我真的應該感到慚愧。”


    想想她以前老覺得瞧不起愛錢的人,但卻從未深思過這些人背後是否有什麽原因,讓他們這麽愛錢。


    其實說穿了,錢誰不愛呢?說自己不愛的人,其實隻是不需要——就像她!如果她不是生長在現在的家庭,有著優渥的生活環境,自己吃的飯、上學念的書,都得自己籌錢,恐怕她也會和他一樣愛錢。


    理解他為何對金錢錙銖必較之後,以往對他的諸多不滿,好像也隨著夜風消失了。


    “其實我真正在乎的,又豈是毫無生命的鈔票?我隻是不想再看見我所在乎的人,為了金錢向人鞠躬哈腰,甚至向人屈膝下跪,所以我才拚了命地賺錢,想讓我所愛的人,能得到安穩的生活。我發誓,不會再讓他們為了錢去向人下跪!”他握緊拳頭,堅定地立誓。


    “能夠成為你所愛的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她緩緩漾出笑顏,真誠地道。


    “是嗎?”梁爾競深邃的黑眸,直勾勾地凝視著她。好似在問:那你想成為那個幸福的人嗎?


    “嗯。”薛雅箏被他瞧得有點不自在,慌亂地別開視線。


    “你知道嗎?你不張牙舞爪的時候,其實滿可愛的。”他若無其事地將視線轉回前方的道路,但唇角卻有些頑皮地揚起。


    “是嗎?”薛雅箏一聽,火氣頓時上來了。


    她不張牙舞爪的時候很可愛?那麽意思就是,她平常都很不可愛囉?


    “而你還是一樣,嘴很壞,惹人嫌!”


    笨牛!大笨牛!


    她噘起小嘴,氣鼓鼓地轉頭瞪著窗外,再也不跟他說話。


    “到了。”


    “謝謝!”


    梁爾競才剛將車停在薛雅箏的住處樓下,還兀自生悶氣的薛雅箏立刻開門準備下車。


    “等等——”梁爾競突然拉住她。


    “幹嘛?”她嘟著小嘴,不願轉頭看他。


    “別生氣了。”他拉住她的手,以前所未有的溫柔語氣,微笑著哄道。


    那炙人的眼神又來了!


    梁爾競不發一語,隻是深深地凝視她,那強烈的眼神,仿佛她是一道美味可口的食物,瞧得她頭皮發麻,身體不由自主微微顫抖。


    見他將頭緩緩傾來,她更緊張了。


    “你、你……你要做什——唔!”


    梁爾競幹爽而溫暖的唇罩住她,她驚駭地瞪大眼睛,直盯著那張貼著她的俊顏,慢慢地,酥麻的感覺竄起,逐漸戰勝被詫異占領的感官。


    “不……”她忍不住發出微弱的呻吟,虛軟地搖頭。


    但他卻不肯輕易罷休,硬是徹底嚐遍了她甜美的滋味。


    待他終於饜足放開她時,她整個人已經呈現呆傻的狀態,紅腫的小嘴微微開啟著,愣愣地看著他。


    這副與平日的幹練完全不符的可愛模樣,讓梁爾競輕聲笑了,忍不住又啄了下她的紅唇。


    她急忙捂住唇,倒退一大步。


    “你……你為什麽……”吻我?


    “因為我想追你。”他勾起唇,淡淡地微笑。


    “追、追、追……我?!”薛雅箏錯愕地瞪大眼。


    老天!這個男人吃錯藥了?他們向來是互不對盤的!


    “你幾時變成大舌頭了?”他戲謔地輕擰她的下巴,害得她的臉蛋倏地爆紅。


    “你……我……”她的小嘴張了老半天,就是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因為實在受到太大的驚嚇。


    這個男人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呀。


    梁爾競又笑了,索性再度低頭堵住她的小嘴,省得她結結巴巴,白費力氣。


    “唔——”


    他又吻她?


    天!她真的要昏了……


    鈴鈴鈴!


    將近下班時刻,桌上的電話響起,薛雅箏迅速俐落地接起電話,仿佛早就知道有人會打來。


    “我是薛雅箏。”她有點無奈地報上姓名。


    “我是梁爾競。”話筒彼端傳來那男人獨特的輕笑聲,鸚鵡似的模仿她無奈的語氣。


    “有什麽事嗎?”薛雅箏站起身,轉身麵對窗戶,毫不意外地對上那雙黝黑而深邃的眼。


    她的臉蛋驀然紅了下,卻強逼自己迎視他大膽的眼,沒有絲毫退縮。


    “等會兒要不要一起吃飯?”這是他每日例行的公事——約她吃飯。


    如果中午人在辦公室,那麽他就會打電話來約她一起外出用餐,若是中午有事在外忙,那麽就會在晚上下班時打電話來約。


    “我能說不嗎?”她的語氣更無奈了。


    一開始她拿喬不允,他竟然直接上她辦公室綁人,見識過他土匪的行徑之後,她認栽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與他這個名律師鬥嘴,即便她也是個律師,也不得不俯首稱臣,甘拜下風。


    “當然不行!”他回答得又快又順口。


    “那不就得了?”意思就是:何必問?“等會兒見。”


    掛上電話,薛雅箏嬌美的唇畔不由得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容,眼神中也隱隱透著期待,可能連她自己都沒發現。


    其實不可否認,她與梁爾競用餐還滿愉快的,撇開那些一見麵就爭吵的歧見不提,兩人還滿談得來的,工作的領域也相同,更讓他們的談話十分契合。


    況且,他這人雖然不是會亂花錢的人,卻十分懂得享受美食,因為他說既然要花錢,自然就要花在刀口上,花了錢卻吃到難吃的餐點,不是加倍的不劃算嗎?所以他會仔細地打聽比較之後,才會帶她上館子,通常味道都相當令人滿意,幾乎不曾踩過地雷。


    隻是,對於他種種親密的舉動,還是令她有點氣悶,她可還沒答應呢,他就理所當然把自己當成她男朋友啦?


    她氣自己變得太廉價,讓他連追求都省了,直接趕鴨子上架。


    基於這點不滿,她偏要故意與他作對,就是不承認自己與他交往。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就是有辦法讓她的所有反抗,全化為零。


    “嗨,忙完了?”


    極有默契地,他總是在她的辦公室熄燈後不久就下樓來了,也總能“正好”逮到來不及逃離的她。


    “明知故問。”薛雅箏不怎麽開心地噘起小嘴。


    別以為她不知道他都隔著兩扇窗戶監視她辦公室裏的動靜,害她連想跑都來不及。


    她噘起小嘴可愛的模樣,又勾得他想吻她的渴望蠢蠢欲動,見他的頭緩緩靠過來,薛雅箏心底的警鍾大聲響起,急忙用雙手捂住自己的嘴。


    “你不可以吻我!”


    自己的吻被拒絕,梁爾競半點慍怒也沒有,依然淡淡微笑,雙手堅定而溫柔地拉開她的小手,低下頭,固執地在她的小嘴印上自己的唇。


    “唔……”薛雅箏瞪大眼,萬分不甘。為何每次戰役都是自己輸呢?


    她情難自己地閉上眼,墜入他所施予的魔法中。


    此時此刻,她心甘情願認輸。


    良久,心滿意足的他才舍得放開她,溫存地撫摸她花瓣般柔嫩的臉頰。


    “想去哪裏用餐?”他柔聲問。


    “你不是都找好地點了?”他這人極少做沒計畫的事,哪怕是吃頓飯也會先找好餐廳,並且事先打電話預約。


    “總要征詢一下女士的意見呀。”所以說,他是很懂得尊重女性的。


    “這根本是假民主嘛!”她嬌嗔地賞他兩顆白果。


    “假民主至少也是民主,不是嗎?”他痞痞地一笑,又低頭吻了吻她的唇。


    “不能再吻我了啦!”她嬌嗔地抱怨。


    “為什麽?”這回換他瞪大了眼。


    “這還用問?我又沒答應做你的女朋友!”


    “那你答應不就好了?這還用想!像我們這樣,和普通的男女朋友又有什麽兩樣?”他以理所當然的口吻道。


    “是沒錯……”薛雅箏小聲咕噥。摟也給人家摟過,吻也給人家吻過了,還三天兩頭約會吃飯,要說是普通朋友,連她都說服不了自己。


    不過,總覺得他太霸道,就這麽聽從他的話,乖乖當他的女朋友,有點嘔耶,她可以想見他的表情會有多麽得意。


    所以她總不願承認,自己其實已經接受他的感情了。


    “還笑?”薛雅箏沒好氣地再度白他一眼。“不是要吃飯嗎?再不走,我就自己去吃了!”


    “好好,現在就去吃。”


    梁爾競大笑著攬著她的腰,讓她貼近自己,而薛雅箏也不客氣地鑽進他懷裏,由他張開的臂膀為她遮蔽冰冷的空氣。


    時序入冬,氣候逐漸轉寒,她向來怕冷,幸虧有他的體溫溫暖了她。


    有他的感覺,其實也挺不賴的!


    她緩緩揚起嘴角,甜甜地笑了,身體也更加偎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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