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列開往春天的火車。連目的地都如此應景:長春。


    老鄭抹了把汗,飛快道:“我跟王靜觀比你們早幾天上山的,但現在和她走散了,後邊那幾個是日本人,藤川葵師徒是陰陽師,還有麻生財團的人,不知道是不是聽見動靜上來查探的!”


    龍深點點頭:“你在這裏看著他們,我下去看看。”


    老鄭忙問:“龍局,到底怎麽回事?”


    龍深言簡意賅道:“有人故意破壞這處龍脈,以鮮血戾氣將龍屍引出來了。”


    老鄭張口結舌。


    龍脈是風水上一個廣泛的稱謂,許多人公認昆侖山正是中國的龍脈起源,龍脈和龍本來沒有什麽必然聯係,但老鄭作為有關部門的人,自然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內情。他的確聽說過曾經有條龍死在長白山,不過那是許多年前的事了,反正老鄭入職的時候,那條龍已經死了許多年,連屍身一道,長眠在長白山天文峰下,融於山川之間,誰也沒有見過。


    這本來也不算稀奇,中國地大物博,若幹年前不乏有異獸入海沉山,與山河同朽,可要引動龍屍複活,還鬧出這麽大的動靜,那得布下多大的陣法,匯聚多大的戾氣才能成事?能夠做出這種事的人,又怎麽會是一般人物?


    事出反常,必有妖孽,恐怕這不僅僅是一樁偶然事件,隻是千頭萬緒的開始。


    再聯想山中出沒的那些潛行夜叉,老鄭心下一沉,凜然道:“知道了,龍局,我在這裏守著,您小心點!”


    龍深又看了藤川葵師徒一眼,點點頭,沒再多說,縱身朝那天坑一躍而下。


    冬至嚇了一跳,跑到天坑旁邊。


    這個天坑起碼有兩個足球場那麽大,如果用炸、藥,很難想象能有人運這麽多炸、藥入山,隻為了炸出這麽一個坑。


    “這應該是龍屍複活時鬧騰出來的動靜,也不知道是哪個龜孫子弄出來的,難怪這附近最近異象頻頻!”老鄭忿忿道,解答了冬至的疑問。


    坑沒有想象中的深不見底,頂多也就十幾米,坑底山壁破了個大洞,還有亮光透出,不過龍深剛才那一躍,居然隻在山壁上借力跳了幾下,不用任何攀登工具,普通人這麽幹,絕對死無全屍。


    星月無光,卻並不黑暗,因為閃電依舊時不時亮起,將頭頂照出一片紫紅色的詭譎。


    日月晦暗,烏雲蓋頂,魑魅橫行,萬鳥絕跡,這真是一個適合殺人放火的夜晚。


    冬至問老鄭:“龍死而複生,還會是龍嗎?”


    老鄭神色凝重:“一般生靈正常死亡,魂魄消散於天地之間,但也有陰差陽錯,殘魂斷魄被困在軀殼之內,屍體又因緣際會曆久不腐的話,日久天長,怨氣深重,這時如果有外力刻意引導,將其怨氣激,就變成禍害了。”


    冬至恍然:“就像僵屍那樣?”


    老鄭點頭,他還想說些什麽,藤川葵等人也朝坑邊走來。


    老鄭一直留意著他們,見狀上前攔住。


    “站住!”


    那個老人,也就是藤川葵道:“鄭先生,如果我沒有猜錯,龍屍現在應該已經複活了,對付一條龍是非常麻煩的事情,一旦讓它現世,那將是世人的災難,我願意貢獻自己的力量。”


    說得太偉大了,但老鄭表示一個字都不信,要不是事先得到什麽消息,這幫日本人會正好就遇上龍屍現世?


    老鄭沒好氣道:“不好意思,這裏已經被列為禁地,天亮之後我就會找人來封鎖,請你們馬上離開!”


    藤川葵上前一步:“鄭先生,龍屍雖然還沒有完全現世,但從這天坑的規模來看,威力必定無窮,你們現在人手不多,要完全將它消滅很困難,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力量,否則,等到它完全脫離束縛,我們這些人,恐怕都要成為它的祭品了!”


    老鄭嘲弄道:“藤川先生,我們明人不說暗話,你們千裏迢迢跑到這裏來,你,到底想要什麽?”


    藤川葵沉默片刻,道:“事成之後,我們想要龍屍。”


    以他的能耐,大可不必在這裏跟老鄭廢話,但這裏畢竟是中國的地盤,坑底下還有老鄭的同事,在摸不清對方底細麵前,藤川葵沒有輕舉妄動。


    “不可能!”老鄭斷然道,“龍屍會被留下作研究,這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


    “但如果我們現在要下去,你也攔不住我們!”衝鋒衣男冷笑道。


    “江口,不得對鄭先生無禮!”藤川葵喝道。


    “哈依!”衝鋒衣男立時站定行禮。


    藤川斥他無禮,卻沒有說他不對,擺明一個在唱白臉,一個在唱黑臉。


    老鄭對這種把戲嗤之以鼻,但他也知道自己勢單力薄,根本攔不住這麽多人,正想說點什麽來轉移他們的注意力,好拖延時間,坑底就傳來一聲嚷嚷。


    “我不行了,老鄭,你先下來頂一陣,我得休息會兒!”


    萬籟俱寂,坑又有聚音的效果,何遇的聲音清清楚楚傳上來。


    “不勞鄭先生,我可以下去幫忙!”北池繪馬上道。


    在她說話的時候老鄭就有了警覺,立刻動身攔在她麵前。


    冬至的注意力完全被他們吸引過去,冷不防有人朝他大力一推,他不由自主往坑裏摔去,回頭看見衝鋒衣男朝他露出惡毒的笑容。


    老鄭聽見他的喊聲,大吃一驚,趕緊伸手來拉他,但冬至摔倒的慣性太大,老鄭非但沒能拉住他,反而跟他一起跌落下去。


    那邊北池繪已經趁機躍入坑中。


    十幾米的坑,摔下去一定沒命,冬至的心快要跳出胸腔,但老鄭緊緊拽住他的胳膊,另一隻手以鞭柄抵住山壁,盡可能增加緩衝。


    “何遇,下邊接著我們!”老鄭大喊,聲音在坑中回蕩。


    何遇很快回應:“臥槽,什麽情況!”


    快到底時,冬至感覺自己屁股底下被什麽東西輕輕一托,然後才摔倒在地,雖然掉下來時衣服被石頭劃破不少口子,但總算安然無恙。


    一隻白鶴載著人輕飄飄落地,北池繪從仙鶴身上跳下來,這出場的逼格比老鄭他們優美多了。


    在她之後,藤川葵也乘著雪狼下來。


    冬至不知道這種能將式神實體化的能力,對陰陽師來說是很了不起的,他隻覺得像在看神話玄幻大片,自己還是片中跑龍套的那種。


    老鄭顧不上自己摔得屁股開花,大聲喊道:“攔住他們,他們想要龍屍!”


    不用他說,何遇已經跟北池繪打起來了,但他攔不住兩個人,藤川葵趁機閃入洞穴,敏捷得不像一個老人。


    老鄭顧不上其他,揉著屁股一瘸一拐追上去。


    何遇肩膀差點被白鶴啄出一個窟窿,不由嚇一跳:“小娘們挺狠的啊!”


    北池繪心急著進去,一言不,出手狠辣,她自己並不參與搏鬥,而是握著一把精巧小扇左右揮舞,每次揮向哪個方向,白鶴就會往哪個方向攻擊。


    換作平時,白鶴再凶猛,何遇也不懼,但他剛剛在跟龍屍的戰鬥中受了傷,現在一動就胸骨悶疼,隻能被人家壓著打,一個不留神,還被白鶴的翅膀扇中腦袋,疼得他直罵娘。


    冬至緩過神,見何遇漸漸處於下風,急中生智,隨便撿起幾塊石頭就朝北池繪扔去。


    北池繪後腰一痛,被打斷施法,白鶴的攻勢稍稍一頓。


    何遇抓住機會,咬破食指,憑空畫符。


    “四大開明,天地為常,八方壓魂,九幽鎮邪,急急如律令,敕!”


    血沫在半空凝為紅光,一閃而逝,但白鶴隨即仰頭嘶鳴,形體逐漸變得透明。


    北池繪快氣死了,轉頭狠狠瞪了冬至一眼,隨手向他丟來一張符籙。


    “躲開!”何遇吼道。


    不用他喊,冬至也趕緊往旁邊滾去。


    下一秒,轟的一聲,旁邊石頭爆炸!


    他險險避開要害,耳朵和脖子卻被飛濺起來的石頭劃傷,一摸有些濕滑。


    冬至再接再厲,繼續拿起石頭砸北池繪,但這一次,對方周身似有什麽東西防護,石頭每回朝她身上落去,又會忽然向旁邊滑開。


    北池繪沒再往冬至這邊看上一眼,她眼裏真正的對手隻有何遇,白鶴受了傷,攻擊力大為減弱,但她雙手結印,居然又召喚出一隻色彩斑斕的大蜘蛛。


    蜘蛛有半個成年人那麽高,比兩人合圍還要大一點,幾雙眼睛閃爍著幽幽綠光,度極快,一成形落地就朝何遇飛奔過去,螯牙鋒利無比,看著就讓人頭皮麻。


    冬至大吃一驚,忽然想起老鄭說過,能同時召喚兩隻式神的陰陽師很少,北池繪卻做到了。


    兩三個人影正沿著山壁爬下,那是北池繪的保鏢和殷槐。


    何遇有傷在身,應付一個北池繪已經很吃力了,如果再加上幾個攪混水的,肯定更麻煩。


    冬至覺得自己可以做點什麽。


    龍副局長的辦公室就跟他這個人一樣,簡潔幹淨到極點,唯一特別的地方,是其中一麵牆上掛著兩把劍,劍鞘古老陳舊,看上去有些年頭了,連上麵鑲嵌的寶石都蒙上一層霧色。


    “把這個填了。”龍深拿出一張表格,推到他麵前。


    上麵需要填個人資料,甚至還有銀行賬號。


    難道是為了入職以後方便工資?


    冬至有點不好意思:“這麽快就填嗎?沒有經過考試,會不會對別人有點不公平?”


    龍深莫名其妙:“考什麽試?何遇沒跟你說過嗎,你上次在長白山立了功,他幫你申請了兩萬塊獎金,填表之後十個工作日內應該就會到賬了。”


    冬至:……


    他從脖子往上迅蔓延出紅色,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羞愧。


    龍深眼中的笑意一閃而逝,緩緩問道:“我聽何遇說,你想考進這裏?”


    “對,我會好好複習的!”冬至忙道。


    龍深卻道:“我建議你放棄這個想法。”


    冬至愣住,滿腔熱情被冷水當頭腳下:“為什麽!”


    “因為你不適合。”龍深麵色淡淡,“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有特殊不凡的來曆,別人不說,就說何遇,他出身閤皂派,這個門派起源於唐代,曾是與茅山,龍虎山齊名的三大傳籙宗門,隻是到了明清才逐漸低調。你的確有些小聰明,但也僅止於此,歸根結底,你還是一個凡人,這裏藏龍臥虎,你根本進不了,不必白費力氣了。”


    冬至張了張嘴,什麽也說不出來,他知道龍深一點也沒說錯。


    何遇會畫符,看潮生會變貓,連老鄭都能一鞭子抽散那些神出鬼沒的潛行夜叉,而他自己會做什麽?就連唯一會畫的符籙,也是何遇教給他的。


    但他不甘心,就像小時候有老師說他手腳笨拙,不適合畫畫一樣,他骨子裏有一份倔強,想要去付出努力。


    “龍老大,我知道,像你這種有本事的人,都挺瞧不上我的,我也知道我比起你們,什麽也不會,但何遇說,考試之後會有培訓,之前也有個人什麽術法都不會,通過培訓之後能獨當一麵……”


    “最後死在前線。”龍深接過他的話。


    冬至一驚。


    龍深冷冷道:“那個人是武當的外門弟子,身手比你好太多,也通過考試考進來,在這裏任後勤人員,十幾年前西南出了一些事情,當時人手不足,他被派過去,結果在執行任務中犧牲了。你就算考進來,頂多隻能當後勤,命令一下,該上也得上,我不會吝惜手下人的性命,但也不會讓他們無端送命!”


    見對方沉默不語,龍深道:“何遇胡鬧也就罷了,我希望你別不把自己的小命當回事。”


    “謝謝您的建議,我會好好想清楚的。”冬至努力表現出誠意,但難免像一朵被曬蔫了的花。


    他轉身想要離開,卻被龍深叫住。


    “等等。”


    冬至愣愣看著對方伸過來的手,微涼指尖碰上自己的脖頸,激得他下意識瑟縮了一下。


    隨著對方的氣息越來越近,冬至一時間腦子空白,心跳加,連嘴巴都好像被膠水黏住,忘了怎麽打開。


    “你……”龍深終於開口。


    他想說什麽?


    冬至的腦子胡亂猜測,越是緊張,就越是容易信馬由韁。


    該不會是看上自己的美色了吧?如果想要潛規則,那自己是拒絕還是接受好呢?他怎麽還不說話,難道要等自己主動求潛?


    “衣領裏有東西。”龍深縮回手,手掌上果然多了一根頭。


    冬至:……


    這要不是男神,他可能一句髒話就出口了。


    “可、可能是剛出去的時候不小心沾上的吧!”他結結巴巴道,已經不知道自己要擺出什麽樣的表情了。


    龍深嗯了一聲:“你可以走了。”


    冬至嘴角抽搐,很想撲上去抓著對方的肩膀用力搖晃,咆哮道你垂涎我的美色,想潛規則就痛快點來啊,幹嘛扭扭捏捏找借口!


    但他不敢。


    他隻能很慫地哦一聲,然後準備灰溜溜走人。


    敲門聲響起,幾下之後,門推開,從外麵探進一個腦袋。


    何遇瞅瞅龍深,又瞅瞅沒精打采的冬至:“這是怎麽了?”


    龍深冷著臉看他。


    何遇幹笑一聲,感覺自己身上快要被化為實質的目光戳出洞來了。


    他拎起冬至就往外跑,還不忘抄走桌上的表格。


    “老大,我今天帶冬至回閤皂山,之前給你請過假的!先走了啊,表格回來再給你!”


    一回來,冬至看到辦公室裏多了個人。


    看潮生正坐在辦公椅上哢擦哢擦吃零食,兩條不著地的小短腿晃來晃去,兩頰被零食塞得鼓鼓的。


    何遇道:“剛才要不是潮生看見你被老大叫進去,我還沒法去救你,沒事吧?老大說啥了?”


    冬至癟癟嘴,將剛才龍深說的話複述了一遍。


    看潮生拍拍手上的碎屑:“我覺得老大說得挺對啊,你的確什麽也不會,何遇完全是在瞎胡鬧!”


    何遇翻了個白眼:“我沒有在胡鬧謝謝,冬至在畫符上的確挺有天賦,這次我打算帶他回師門,我有位師叔,膝下至今沒有兒女弟子,我打算將冬冬小寶貝推薦給他。”


    說完他又拍拍冬至情緒低落,明顯垮下去的肩膀,道:“你也別被老大的話打擊了,跟他那個級別比起來,別說你,我都入不了他的法眼,可不代表你毫無用處,而且老大也隻是不希望你將來後悔,或者因為自己的一時衝動而喪命,所以話說得重了一點罷了!”


    冬至苦笑道:“我知道龍老大是一片好意,不過我的確是真心想要進來,跟你們並肩作戰的!”


    “真不真心有什麽用,你沒實力啊!”看潮生毒舌道,又朝何遇丟了一塊薯片,毫不留情地吐槽:“何遇,你就像是一個無限度溺愛孩子的家長!”


    何遇朝他招手,露出一個慈愛的笑容:“兒子,你吃了爸爸這麽多零食,過來跟爸爸說謝謝。”


    看潮生獰笑:“想當我爸爸,我打得你滿地找牙!”


    他把零食隨手一扔,向何遇撲過來,兩人隨即扭打成一團。


    以看潮生小不點的身材,跟人高馬大的何遇打架,居然不落下風。


    何遇甚至還挨了幾拳,齜牙咧嘴:“有本事你別把真身放出來!”


    看潮生叫囂:“老子不用真身也能讓你跪地求饒!”


    他隨手一揮,辦公室裏兩個金魚缸裏的水同時飛起,澆了何遇滿頭滿臉。


    何遇氣得哇哇大叫,隨手丟出一道定身符:“你作弊!”


    符文還沒擲到看潮生麵前,他朝冬至的方向一指,冬至若有所感,趕緊閃身避開,後麵水杯裏的水憑空被吸起,化為水箭飛向何遇後腦勺。


    辦公室瞬間陷入一片雞飛狗跳的混亂之中。


    冬至看得目瞪口呆。


    半小時後,兩人打得雞飛狗跳,氣喘籲籲,終於肯消停下來,像狗似的各自癱在沙上吐舌頭。


    冬至給兩人遞去飲料,自己也開了一罐可樂。


    剛他們開打的時候,他就很有先見之明地將飲料放在一邊,果不其然,兩人打架把零食弄得遍地都是,還踩壞了好幾代未開封的薯片。


    何遇踢踢看潮生:“喂,你有什麽好意見?”


    看潮生白他一眼:“老大不想要他,我有什麽辦法!”


    何遇道:“吃人嘴短啊,別以為我不知道,火車上你吃了冬冬小寶貝不少零食,你們妖怪不是最講究因果的嗎,趕緊吐出來!”


    看潮生氣得回踹他一腳,咕嚕嚕灌下一大口雪碧,才道:“你不是要帶他回師門嗎,要是你師叔肯收他為徒,也用不著我多事了!”


    何遇笑嘻嘻:“那我就當你答應啦!”


    他對冬至道:“你可別小看潮生,他隻是喜歡裝嫩,其實是個老妖怪了,他要是肯幫你,也就不用我多事了!”


    冬至忙道:“這會不會太麻煩你們了?”


    “切,別想太多,我隻是為了還你給零食的人情!”看潮生哼了一聲,翹起下巴,完全沒法讓人把他的語言習慣和實際年齡聯係在一起。“先把筆試麵試和培訓考試這幾關都過了再說,我頂多隻能在宗老麵前幫你求求情,要是你自己不爭氣,那我也沒辦法了!”


    冬至當然想爭氣,別人越是瞧不起他,他就越是要用實力來證明自己。


    他想通過考試,讓龍深刮目相看,收回之前對自己說過的那些話,他想堂堂正正進入特管局,從此一步步走上人生巔峰,讓男神說一聲你好棒!


    頹喪的情緒隻維持了短短半小時,冬至小朋友立馬又變得雄心萬丈活蹦亂跳。


    他原本是側身睡,麵向牆壁,但此刻腦子一團混沌,想翻身偷看那個小孩,卻現身體沉重無比,連翻身也有困難。


    那小孩子還在說話:“那些東西沒有神智,隻會吸人精血,怎麽可能特意挑選對象?”


    男人道:“死掉那個乘務員的身份證出生日期是1975年8月21日。”


    四周忽然安靜下來。


    這個日期有什麽特殊?冬至渾渾噩噩地想。


    何遇啊了一聲:“1975年的8月21日,農曆就是七月十五!陰年陰月陰日,該不會他的出生時辰也屬陰吧?”


    小孩駭然:“難不成真有人在背後操縱?!”


    何遇:“所以我才把他留下來,免得他變成下一個受害者。”


    沉默了片刻,冬至聽見男人說:“你一路看好他。”


    何遇拍胸脯保證:“我辦事你就放心吧!”


    小孩涼涼道:“就因為是你才不放心,也不知道是誰上次上廁所忘了帶廁紙,把畫符的黃紙都用掉,害我們那一隊差點掛掉!”


    何遇哦了一聲:“為了一袋零食,特地返回酒店去拿,錯過時間,放走了幾條漏網之魚,害我們現在都要在火車上通宵的人肯定也不是你啦?”


    男人:“吵夠了沒?”


    他的聲音聽不出生氣,但其餘兩人一下子沒聲了。


    冬至還想聽下去,卻陡然一股倦意襲來,讓他再也無法維持神智的清醒,就這麽沉沉昏睡過去。


    他以為自己估計還會做個噩夢,結果別說人皮燈籠了,連那個乘務員都沒見著,一夜好覺,再睜眼已經是天色大亮。


    餘光一瞥,火車停著沒動,正在到站上下客,他看了下手表,早上九點出頭,應該是到山海關了。


    天色藍得像九寨的海子,一層淺一層深,連心上的陰霾也被驅散,變得明亮起來。


    冬至試著活動胳膊,頓時腰酸背痛,不由□□一聲,翻身坐起。


    一雙眼睛正一眨不眨盯著他。


    冬至嚇一跳。


    對麵下鋪盤腿坐著一個小孩,手裏拿著一包旺旺果凍在吸,嘴巴一鼓一鼓。


    “小朋友,你是不是迷路了?”他問道。


    小孩沒理他,直到把一包果凍都吸光,才道:“你是豬投胎嗎,可真能睡!”


    冬至:……


    他聽出來了,昨晚跟何遇他們討論的,好像就是這小孩。


    小孩見他坐著呆,嗤笑一聲,不知從哪裏摸出一袋果凍,又開始吸。


    冬至心說你才是豬吧?


    不過想歸想,跟一個小孩計較太丟分,他還是打開背包,從裏麵拿出一袋黃桃幹。


    “吃嗎?”


    小孩麵露猶豫。


    冬至把零食遞過去:“這個牌子的黃桃幹有水分,酸酸甜甜,它們家的冰糖山楂和紅杏幹也都不錯。”


    對方果然動心了,接過零食,二話不說拆開,拿出好幾塊丟進嘴裏,臉頰頓時鼓起來。


    但他長得可愛,再難看的吃相也好像變得可以原諒了。


    吃人嘴軟,小孩的態度稍稍好了一些。


    冬至主動自我介紹:“我叫冬至,姓冬,就是冬至節的那個冬至。”


    小孩傲慢而矜持地點點頭:“看潮生。看見的看,滿川風雨看潮生。”


    冬至茫然:“有這個姓嗎?”


    小孩翹起下巴,眼睛都快長到天上去了:“就算之前沒有,從我之後,就有了。”


    這話挺霸氣,但不適合小短腿。冬至想象著一隻貓咪站在假山上咆哮,沒計較他的態度,心裏還哈哈哈地笑。


    他轉而跟對方聊起零食,看潮生果然很感興趣,不再像剛才那樣拒人千裏之外。


    天亮之後的火車更加熱鬧,昨夜生的一切仿佛夢境,隻有襯衫下麵那個還未褪去青紫的掌印,提醒著他並非幻覺。


    一直到下午四點,火車即將抵達終點站時,男人才終於出現。


    他神色疲倦,已經到了難以掩飾的地步。


    看潮生立馬從床上跳下:“龍老大,怎麽樣?”


    冬至想,原來他姓龍。


    男人道:“消滅了三隻,應該差不多了。何遇呢?”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步天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夢溪石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夢溪石並收藏步天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