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列開往春天的火車。連目的地都如此應景:長春。  何遇走在前麵,絮絮叨叨說完,又問他:“說到這個,我讓老鄭督促你多做國考真題,你沒落下吧?”


    冬至乖乖道:“一直在做,還買了題庫。”


    何遇很滿意:“按照你的能力,應該沒什麽問題的,今年競爭雖然很激烈,但一直以來筆試這一關都沒人拿到什麽高分,大家的重點都放在麵試和後麵的培訓考試上,你要是在筆試能拿到高分,就是麵試差點也沒關係,回頭我再給你補習補習麵試的內容。”


    冬至好奇道:“卷子是局裏領導自己出的嗎?”


    何遇搖頭:“用的是去年國考的備用卷,麵試才是局裏自己出題!”


    冬至想起老鄭說過的青皮狐狸,不由抽了抽嘴角:“那其實筆試並沒有什麽實際意義的吧?”


    何遇斬釘截鐵道:“當然有!正能量的內容背多了,你自己潛移默化也會去相信啊,人自然而然就有正能量。”


    冬至啼笑皆非,他頭一回知道正能量還能這麽解釋。


    “不要笑。一句話,一件事,一個人,隻要被無數人記掛,念念不忘,自然而然就會有了念力。日本的言靈術你聽說過嗎?”


    見冬至點頭,何遇繼續道:“小鬼子堅信語言本身具有靈力,這個想法是有一定道理的,言靈術就是在這個基礎上展起來。一個出色的陰陽師,甚至能夠通過念誦對方的名字,置人於死地,與東南亞的靈降有點異曲同工之處,這都是語言的力量。”


    冬至有點明白了:“這麽說,正能量,其實換個角度來看,也是一種言靈?”


    “聰明!”何遇一拍大腿,“你不是在羊城工作嗎?荔灣廣場外麵掛的核心價值觀看見沒,那也是借由文字的正氣來鎮壓邪祟的一種方式。所以啊,很多人不重視筆試,那是他們傻,你好好背吧,說不定將來能保命!”


    無論如何,跟一個神棍談論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這本身就讓冬至覺得很玄幻。


    兩人來到五樓,何遇先在門上敲了一串奇特的節奏,再將消防門推開。


    入目是光潔的大理石地板和牆壁,天花板還吊著水晶大燈,光芒閃爍,大廳裏異常熱鬧,有些人排隊在窗口辦手續,有些人則在辦公區交談或打電話。


    乍一看,冬至還以為來到銀行大堂。


    這裏的富麗堂皇跟外頭的破舊沒落,如同兩個世界。


    見他驚訝的反應,何遇得意一笑:“經費都用在這裏了,所以外頭舊點就舊點吧,正好省錢又省事!”


    “他們在做什麽?”冬至對眼前一切好奇萬分。


    何遇道:“有些剛修成人形的妖怪過來登記備案,建國前那環境你也知道,亂糟糟的,民國政府也根本不管,世道混亂,人妖不分,建國後就規定所有成形的都必須進行登記,方便管理,但有些在深林老林修煉,一呆就是幾十上百年,根本不知道外頭變化,還有的是過來報案,還有一些生糾紛過來尋求調解的。”


    冬至歎為觀止。


    一個清秀少年迎麵走來,姿勢別別扭扭,目光跟冬至對上,立馬又移開,很害羞的樣子。


    何遇指著他:“你,給我站住!”


    少年嚇了一大跳,頭頂立刻冒出兩個毛絨絨的耳朵,看著何遇一臉懵。


    何遇問:“你哪家的?來做什麽?”


    少年僵著身體不敢動,小聲道:“祖上是東北胡家的,我爸媽移居到天津,天津沒分局,他們讓我來這邊登記。”


    何遇頭疼道:“你們家大人心可真大,剛成形就敢放你出來到處跑!你自己看看你那走路的樣子,任誰一看都知道有問題,還有,耳朵動不動就冒出來,就這還想過登記?跟我去接待室,回頭打電話讓你家裏人來領!”


    少年聞言,頭頂兩隻耳朵頓時耷拉下來,他也不敢反駁,可憐兮兮在後麵。


    何遇將那少年拎到招待室丟給同事去處理,又帶著他往前走。


    “入廟拜神,入屋拜人,我先帶你去見見老大,你想進來工作,如果老大肯給你開個後門,那麵試就不用擔心了。再怎麽說,你是給組織立過功的,我也可以趁機請年假了!”


    沒了外人在場,何遇立時不複剛才的正經,嘿嘿一笑,有點猥瑣。


    冬至對剛才一幕很好奇:“剛才那位,是狐狸嗎?”


    何遇點頭,隨口道:“動物一般壽命不長,能修成人形的更是少之又少,這娃兒應該是胡家近百年來頭一個化形的了。”


    穿過辦公區,冬至驚奇地現,噪音一下子被隔離開來,像進入另一個世界。


    何遇帶著他上十五樓,光是爬樓梯就爬得冬至想吐。


    “走廊盡頭那間是李局的辦公室,倒數第三間是老大的,其它幾間是特管局幾個大佬的,沒事不要亂闖,我辦公室在樓下……”


    說曹操曹操到,腳步聲由遠及近,兩人回頭,看見龍深走過來。


    “這裏不是你們逛街遊玩的地方。”龍深冷冷道。


    何遇換上一副狗腿的笑容:“冬至頭一回來咱們這,我就順帶帶他參觀一下,老大您慢走!”


    龍深後麵還跟著個年輕人,其貌不揚,身上卻有種沉靜的氣質,對方朝何遇點點頭,什麽話也沒說。


    冬至幾乎懷疑龍深已經忘了自己,因為對方從頭到尾沒朝他看過來,仿佛他隻是何遇的一個附帶品。


    看著兩人走遠,又跟何遇下到六樓,冬至才問道:“剛才那個人,也是跟我一樣想要過來考試的?”


    何遇道:“不是,他叫鍾餘一,是我們同事。”


    冬至啊了一聲,想起老鄭說過的話。


    他說當年有個人,因為見了龍深降妖伏魔,也和冬至一樣進了特管局。


    “他是鸞生嗎?”冬至問道。


    何遇:“你怎麽知道?”


    冬至:“老鄭說的,他還說鍾餘一是龍老大的……呃,仰慕者。”


    何遇哈哈一笑:“也算是吧,局裏鸞生很少,鍾餘一是唯一的一個。”


    鸞生,舊稱扶乩,說白了就是請神。


    冬至忍不住問:“這世上真的有神明嗎?”


    何遇卻搖搖頭:“不是你想的那樣,以後等你通過麵試,說不定鍾餘一那小子也有機會給你們上課,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何遇的辦公室挺寬敞,不過很淩亂,抱枕和符紙遍地都是,茶幾上散亂著好幾支毛筆,有些筆尖上還沾著朱砂,把桌麵也弄髒了,ipad隨意地被丟在沙上,已經吃了一半和沒有拆封的零食堆在一起,一看就充滿著宅男的氣息。


    見冬至一臉無語,何遇撓頭嘿嘿笑道:“我傷還沒好,所以不能做劇烈運動。”


    可我看你剛才跑上跑下挺歡快,一點也沒看出受傷!


    冬至一邊吐槽,一邊順手幫他把幾樣東西收好歸類,符紙一張張疊好放在一邊,沒吃完的零食通通丟進垃圾桶,整間辦公室頓時清爽多了。


    何遇感動得給了他一個熊抱:“親愛的,你真賢惠,要不咱倆湊合著過吧!”


    話音方落,門從外頭被打開。


    兩人下意識齊齊往門口看。


    龍深看著他們抱在一起,向來嚴肅的臉上終於出現一絲裂痕。


    冬至:……


    氣氛一時變得很尷尬。


    兩秒鍾的沉默之後,龍深了然道:“難怪你非要推薦他來應聘,還想讓你師叔收他為徒。”


    冬至:……


    不是,你誤會了!我們之間是清白的!


    他的內心在咆哮!


    可惜龍深沒有給他們解釋的機會,拋下一句“辦公時間正經點,不要摟摟抱抱,何遇回頭到我辦公室來一趟”就走了。


    還貼心地給他們帶上門,免得有人像他一樣看到門虛掩就順手推開。


    冬至伸出手,嘴巴還半張著,龍深已經走遠了。


    何遇還沒心沒肺地哈哈哈:“看不出老大也有這麽幽默的一麵啊!”


    冬至欲哭無淚。


    出來前,他就料到火車上網絡流量肯定用得多,為此特地去買了個8g的流量包,剛一上遊戲,世界頻道上就有人喊組隊,他立馬加進去,打完團戰再看時間,居然已經半小時過去。


    洗手間的門依舊關著。


    剛才打遊戲的間隙,他不忘抬頭看幾眼,前麵那人進去之後一直沒出來過,也不知在裏麵幹什麽,居然待了半個小時那麽久。


    冬至隻好去敲門。


    他不僅想上廁所,也是怕裏麵的老人那麽久不出來,出個什麽狀況。


    結果敲了好一會兒,都沒人應答。


    不會是在裏麵暈倒了吧?冬至想道,心生不妙。


    正好巡夜的乘務員路過,他趕緊叫住對方,說明情況。


    乘務員一聽也皺起眉頭,開始敲門叫人。


    冬至實在憋不住了,隻好一路小跑去另一頭的洗手間,結果回來時乘務員還在那兒敲門。


    他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對。


    這種動靜下,裏麵那個人隻要不是失去意識或聾子,應該都會聽見。


    乘務員顯然也現了這個問題,她用對講機找來另外一名乘務員,帶著鑰匙過來開門。


    鑰匙一到,門終於打開。


    深夜車廂人不多,大都靠在座位上睡覺,要麽三三兩兩打牌,但也有幾個人閑極無聊湊過來看熱鬧。


    但此時,圍觀的人都愣住了。


    因為狹窄的洗手間裏一個人都沒有!


    乘務員第一反應是冬至在說謊,但她隨即又覺得不對勁。


    如果真沒有人進去,為什麽門會反鎖?


    火車高運行,對方跳車的可能性也不大。


    就算真的跳了車,可洗手間的窗戶也是鎖著的!


    冬至肯定道:“我親眼看著那人進去的!”


    乘務員懷疑:“會不會是對方出來了,你沒看見?”


    可這門反鎖了又怎麽解釋?


    眾人麵麵相覷,乘務員嘴裏嘟囔,給自己,也給別人找了一個答案:“可能是鎖壞了吧!”


    冬至下意識往自己座位後麵望去,這節車廂的人不多,燈光昏暗,有的在睡覺,有的在打牌,有的戴著耳機在看電影,但似乎並沒有剛才自己看到的那個老人。


    是燈光太暗,自己沒看清,還是對方已經去了別的車廂?


    這是第一件怪事。


    冬至回到座位上,不時望向廁所方向,後來又有幾個乘客進進出出,都很正常。


    他的鄰座沒有人,對麵的乘客也在上一站下車了,後麵有幾個分散坐開的年輕人想玩鬥地主,正好看見他這裏空位多,就過來詢問,並邀請冬至一起打牌。


    冬至本來是個挺愛熱鬧的人,但經過剛才一幕,他心裏總覺得奇怪,想自己琢磨琢磨,就婉言謝絕了,但把放在鄰座的書包拿起來放在地上,很大方地將空位讓出來。


    幾個年輕人笑嘻嘻拿著牌和零食過來,大家很快混熟,冬至得知他們是將近畢業約好一起出來玩的學生。


    “我以為你比我們還小呢!”高大英俊的男生聽說冬至已經工作好幾年之後很驚訝。


    冬至的臉輪廓柔和,連頭也軟軟的,這種長相很占便宜,年輕時顯小,年紀大時還顯小。


    尤其他的皮膚,比女孩子還白。


    冬至經常被這麽說,早就麻木了,聞言笑嘻嘻,也不反駁,腦海裏卻不自覺浮現出剛才老人從他身邊走過去的情景。


    為什麽人會進了廁所憑空不見?難道廁所裏有個誰也看不見的異次元通道?


    想著想著,他的腦袋一點一點,不自覺打起瞌睡。


    旁邊打牌的女生看見了,忙噓了一聲,大家的談笑聲頓時變小。


    睡覺的人將腦袋歪在車窗上,睫毛在眼窩投下淺淺陰影,連閉著眼的時候都眉眼彎彎,像是在笑。


    但這種恬靜沒能維持多久,火車路過一段不平的軌道,略大的震動讓後腦勺撞上窗沿,冬至哎喲一聲,立刻捂著腦袋清醒過來,一臉半夢半醒,茫然無辜。


    對麵的女生看見他的樣子,覺得又可愛又好玩,禁不住笑出聲,手裏的牌失手掉在地上,溜到冬至腳下。


    他彎腰幫忙撿起,一翻牌麵,是張“鬼”。


    冬至忽然有了些靈感,將牌還回去,從背包裏拿出紙筆,在上麵信筆遊走。


    “這畫的是什麽?”坐在旁邊的男生抽空瞄了一眼。


    “水鬼。”他頭也不抬,筆尖飛快。


    一隻四肢著地,麵目猙獰的妖怪躍然紙上。


    他不是心血來潮想炫技。


    踏上這趟旅途之前,冬至還有份工作——比遊戲程序員還要苦逼的遊戲美術。


    工作三年,部門裏的同事一個個跑掉,最後連主美術也跑了,胸無大誌的冬至稀裏糊塗被提拔成主美術。


    不過,這不是因為他運氣好或能力強,而是因為他們部門的項目經理是個特別難纏的人,明明做的是中國古風神話手遊,非要他們加入q版元素。等美術將q版畫出來,項目經理又開始嫌棄不夠古典。


    就這樣來回折騰三四次,美術們連續加了幾個月的班,頭都快拔光了,差點沒被他給逼瘋,一個個6續跳槽。


    現在冬至也受不了了,當對方第n回讓他們改畫稿的時候,他直接把筆往胖子經理臉上一扔,辭職不幹了。


    但辭職歸辭職,他還有幾張畫稿需要完成交接,“水鬼”就是遊戲裏即將開放的一個副本小boss。


    想及此,他的心情就挺不錯,嘴裏還哼起小曲。


    那男生似乎也很感興趣,又問:“就叫水鬼嗎?”


    “正式的稱呼是水猴子。”冬至解釋道,“就是專門趁人在水裏遊泳的時候拉人下水,找替身的,跟日本傳說裏的河童有點像。”


    他用畫筆把水猴子的眼睛仔細勾勒出來,有了這雙陰森森的眼睛,妖怪的整體形貌立馬就出來了。


    火車飛快穿梭,從窗外帶來的光影變化,投映在水猴子身上,仿佛也給畫上的妖怪增添幾分陰森氣息。


    “這樣畫不對。”那男生忽然道。


    哪裏不對?冬至疑惑。


    對方伸手過來,指著畫上水猴子的腦袋道:“應該把頭頂部分挖掉一塊,裏麵還是空的。”


    冬至莫名其妙,順口問:“為什麽是空的?”


    “因為它還沒有開始吸腦髓啊。隻有吸了腦髓,才能看起來更像人,不然怎麽找替身?”


    冬至被他說得雞皮疙瘩都浮起來,抬頭看過去。


    男生正朝著他笑,森森白牙,說不出的詭異。


    “你說是不是?”見冬至沒有回答,他湊過來,又問了一遍。


    不知怎的,冬至忽然注意到,對方前額處有一條細細的紅痕,從一邊延伸至另一邊,好像腦袋曾經進行過縫合手術一樣。


    他忽然有點口幹舌燥,手腳軟。


    在對方還要再靠近的時候,他冷不防狠狠推開對方,一下子跳了起來。


    然後猛地睜開眼睛!


    是夢?


    冬至瞪著眼前仍在打牌的幾個年輕人,一時說不出話。


    他們也被冬至突然睜開眼睛坐直身體的動靜嚇了一跳。


    “你沒事吧?”剛在夢裏與他對話的那個男生問道。


    冬至死死盯住他的腦門。


    上麵有幾顆青春痘,但沒有什麽紅線。


    再看自己入夢前畫的水猴子,後者正睜著一雙眼睛幽幽望住他。


    “有點悶,我去溜達一圈。”


    冬至心煩意亂,將紙筆塞進背包,隨便找了個借口,拿起背包就往外走,男生忙給他讓出通道。


    大家看著他急匆匆的背影,有點莫名其妙。


    冬至一麵告訴自己不要想太多,一麵又忍不住覺得那節車廂有點邪門。


    穿過兩節車廂,他終於找到一個人比較多的硬座車廂,看見個空位,就走過去。


    “你好,請問這裏有人坐嗎?”


    正在打遊戲的絡腮胡漢子飛快抬頭掃了他一眼,嘴裏道:“沒有,坐吧!”


    對方五大三粗,陽剛之氣四溢,冬至的安全感油然而生。


    他餘光一瞥,對方正在玩的遊戲,正是冬至辭職前做的那個遊戲。


    遊戲名叫《大荒》,以《山海經》為背景,將滿天神佛,人間妖魔都融合在一起,上市之後廣受歡迎,很快占據了排行榜前列。


    遊戲收益決定了部門員工績效,所以這三年來,工作累歸累,薪資待遇都還不錯,冬至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攢下來也小有積蓄,否則以項目經理的變態程度,他估計熬不到三年,一年就跑了。


    “這個陣容打不了祝融的,你得把召喚獸換掉!”他忍不住出聲。


    漢子正因為團戰輸了,被隊伍裏的人罵得狗血淋頭,聞言沒好氣道:“你行你上啊!”


    冬至也不客氣,拿過手機開始換裝備和召喚獸,然後組隊下副本,動作嫻熟流利,一看就是個沒有夜生活的資深宅男。


    漢子肅然起敬:“大佬你在哪個區,能不能分條大腿給我抱一下?”


    冬至哭笑不得:“咱倆同區,你加我好友吧。”


    一來二去,兩人聊上了,冬至得知漢子叫何遇,也去長春,不過是部門旅遊。


    何遇抱怨道:“千裏迢迢的,不坐飛機就算了,領導也不讓買個動車票,居然還讓我坐硬座!”


    什麽公司這麽摳!冬至咋舌。


    “你們領導該不會在這節車廂裏吧,小心被他聽見了。”


    何遇翻了個白眼:“沒事,他在軟臥那邊呢!”


    冬至都要禁不住同情他了,這公司好像比他們部門還要變態啊。


    “冬至,你名字挺好玩的。”何遇道,“真的姓冬嗎,有這個姓?”


    冬至笑道:“當然,就因為姓冬,所以才叫冬至,比較好記,正好我還是冬至那天出生的,是不是很巧?”


    何遇抬頭仔細看了他一眼,然後才點點頭:“太巧了。”


    聊天加上玩遊戲,剛才心有餘悸的恐懼感漸漸就沒了,冬至想起自己還沒完成的畫稿,又從背包裏拿出來。


    何遇看見那畫,就咦了一聲:“你的畫跟《大荒》的風格好像啊!”


    冬至給水猴子畫上指甲,頭也不抬道:“對啊,我就是《大荒》的美術,對外公布的網名是咚咚鏘。”


    何遇張大嘴巴,一臉不相信,冬至就給他看自己之前存在手機裏的畫稿和簽名,何遇這才信了。


    “大神,請受我一拜!”他猛地抱住冬至,“天啊,我摸到活的大神了!”


    對麵打瞌睡的人驚醒過來,用“原來是一對基佬”的表情看著他們。


    冬至啼笑皆非,想推開他,奈何何遇抱得太緊,居然推不開。


    何遇一臉幸福:“老天待我不薄,雖然有一個小氣刻薄鬼領導,卻賜給了我跟大神邂逅的機會!”


    他趕忙從旁邊書包裏掏出紙筆,星星眼道:“大神,給我簽幾個名行嗎?”


    冬至:“簽幾個?”


    何遇:“可以每頁簽一個嗎?”


    冬至:……


    他看了看那一本起碼有一千頁的空白筆記本,默默簽了五個名字,然後合上遞回去。


    何遇開始闡述他對冬至的崇拜之情:“我特別喜歡你畫的那幾個女主角,尤其是畫中仙,那個小蘿莉太可愛了,遊戲粉絲還給做了一個視頻,你看過沒有?他們用的背景音樂……”


    冬至樂了,他不是不知道《大荒》火爆,但他沒想到自己也會受到粉絲追捧,不好意思之餘,有種“這幾年加班總算沒有白費”的欣慰感。


    把水猴子的草稿打好,又指點何遇幾句遊戲攻略,冬至就道:“我有點餓了,想去餐車看看,你有什麽想吃的嗎?”


    何遇對偶像很是殷勤:“我去買吧!”


    冬至看他一局pvp還沒打完,就道:“不用了,我正好想去走走,你把這場團戰打完,不然又要被隊友罵了。”


    何遇想想也是:“麻煩大神幫我買個方便麵吧,回頭我手機轉賬給你。”


    冬至笑道:“我請你吧。”


    何遇眼睛一亮:“那能不能順便在方便麵的包裝上也給我簽個名?”


    冬至:……


    擺脫簽名狂魔何遇,他朝餐車方向走去。


    一路上也有幾個像他這樣大半夜還睡不著到處走動的乘客,但更多則是在座位上打瞌睡或看電影,車廂內的燈也被關掉大半,昏暗的影子伴隨腳步往前走動時隱時現。


    火車微微顛簸,冬至不得不緩下腳步,扶住車壁。


    然後他就看見自己的影子抬起左手,朝他揮了一下,像在打招呼。


    何遇將牌子收回去,笑道:“有關部門?這個稱呼挺好玩,這麽叫也未嚐不可。火車上有些古怪,我們就是收到消息,才會上來追查的。”


    他又安撫道:“不過事情不大,不用太擔心,我們會處理好的。”


    冬至聽見處理兩個字,莫名有點緊張:“那我會不會被失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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