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列開往春天的火車。連目的地都如此應景:長春。  冬至想笑又不敢笑,看老鄭被懟得灰頭土臉,落荒而逃。


    王靜觀離開之後,老鄭才又重新晃蕩進來,嘴裏嘟嘟囔囔抱怨:“這老娘們煩死了,下次有她在,我就不進來了!”


    冬至似笑非笑:“老鄭,青春尾巴不等人,趕緊抓住啊!”


    老鄭瞪他一眼,半晌之後反倒自己泄氣下來:“你不知道,當年她給我表白過,被我拒絕了,後來她就看我不順眼,處處挑刺,我哪裏還敢說什麽,說了不是要被她笑死?”


    冬至無語:“這你就不懂女人心了吧,人家要是不在意你,又怎麽會處處針對你?分明是看你不主動,才不痛快的啊!”


    老鄭懷疑道:“你說得頭頭是道,怎麽自己還沒女朋友?”


    冬至:……紮心了,老鐵。


    他轉而問起自己更關心的問題:“何遇他們呢?”


    老鄭:“早就走了,昨天清晨你昏迷過去,龍局把你背到半山,我們坐車下山的,當天下午他們就離開了。”


    聽見自己被背下山,冬至眨眨眼。


    沒顧得上體會這其中的含義,他驚訝道:“何遇不是還受了挺重的傷嗎?”


    老鄭抹了把臉,臉色有點沉重:“沒辦法,這次事情有點嚴重,他們得趕回去處理匯報。”


    冬至小心翼翼問:“我能知道嗎?”


    老鄭道:“其實也沒什麽不能說的,長白山上埋了條龍,但龍已經死了許多年,前陣子傳聞山上有些異常,我們也沒跟龍屍的事情聯係在一塊兒,這次龍屍突然複活,雖然最後被鎮壓,但也算是一次四級事故了。更麻煩的是,誰都沒想到,龍屍下麵竟然還有一塊石碑。”


    冬至:“做什麽的?”


    老鄭:“不知道,碑上有一些古老符文,現在已經失傳了,得等調查結果,碑他們也帶走了,初步推測,這塊石碑應該有特殊作用,而龍屍很有可能是被用來鎮碑的。”


    冬至靈光一閃:“也就是說,潛行夜叉的幕後指使者,很有可能本來就為了毀掉石碑?”


    老鄭點頭:“不錯,在石碑破碎後,那些潛行夜叉就跟人間蒸一樣,憑空消失了,再也沒有出現過。至於那幫日本人為什麽會得到龍屍的消息,現在我們也在追查,之前留他們一條性命也好,現在才能循跡查出更多來。不過這些你就不要管了,知道多了,平添煩惱,先好好養傷。”


    不知怎的,冬至忽然想起自己在山上迷路時看見徐宛的情景,他至今無法確認那到底是自己的幻覺,還是見到了真人。


    徐宛身上沒有半點可疑之處,甚至每回與她在一起,總有種看見姐姐或媽媽的可親感,也許正因為這樣,冬至才會屢屢不自覺降低警惕性,但幾次下來,他遇到古怪的事情,卻總有對方在場,這不能不讓人多想。


    他將這段小插曲跟老鄭說了,老鄭點頭道:“回頭我會讓人去查一下的,不過我有件事想問你。之前在山上,你為什麽說想要加入我們?”


    冬至語塞。


    老鄭失笑:“一時衝動?被迷花了眼?年輕人熱血上頭很正常,不過這事兒不是鬧著玩的。你是個普通人,隻會何遇教你那一手,是成不了事的。”


    冬至想起自己在龍深麵前說的那番話,有點不好意思。


    “一開始其實我挺害怕的,特別是在火車上的時候,覺得自己挺倒黴,怎麽就被纏上了。但又不是完全害怕,還有點好奇心,所以下了火車之後,就按照何遇說的法子,去練習畫符。沒想到後來在酒店和山上還真能派上用場。”


    老鄭露出了然與理解的神情。


    “以前父母在的時候,我總要顧及他們,連過山車都不敢坐,就怕出了意外,留他們孤老,後來他們出事,我反倒想開了,人生短短幾十年,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迎來意外,既然如此,不如從心所欲,活得灑脫勇敢一點。再說了,跟你們並肩作戰,的確也很驚險刺激。”


    他不習慣在別人麵前剖析自己的心路,現在仔細回想,老鄭說得沒錯,他的確是熱血上湧一時衝動,普通人碰見這種事,躲都躲不及,不過冬至現在並不覺得後悔。


    “何遇說我的體質有些特殊,如果可以加入你們,我也能多學些本事吧,以後再碰見這種事,就不用眼巴巴等別人來救了,還可以幫助普通人……呃,當然龍老大那麽厲害,也是原因之一,但凡男人,誰不想和他一樣斬妖除魔,威風八麵!”


    老鄭了然:“說了這麽多,你不就是被老大的美色所惑?”


    冬至冷不防被口水嗆到,劇烈咳嗽起來。


    老鄭哈哈大笑:“放心放心,我不取笑你!其實跟你一樣的人挺多,之前有個小夥子,祖上是鸞生,到他這一代又有些天賦異稟,家裏本來想讓他安安生生工作結婚,誰知他有一回看見老大伏魔之後,也死活要求加入特管局!”


    冬至好奇道:“後來呢?”


    老鄭:“當然是進來了,表現還挺優異,現在在總局,叫鍾餘一,所以我說老大就是塊活招牌,現在特管局擴充規模,人手不足,照我說,就應該讓老大多出去打打廣告,他拿著劍往鏡頭前一擺,第二天求職的人絕對擠破大門!”


    冬至想想龍深冷著臉看一堆花癡臉求職者的奇葩場景,也禁不住跟著哈哈笑起來。


    老鄭:“何遇走之前跟我說,如果確認你不是一時衝動,就讓我把一樣東西給你。你要不要再考慮兩天?”


    冬至認真道:“不用,我考慮好了,我的確想要加入你們。”


    老鄭點點頭,嚴肅的樣子像是即將要傳授什麽絕世武功秘笈,他將一本書從桌上袋子裏抽出,遞過來。


    冬至一看,《2o17年公務員考試輔導書目精選》赫然入目。


    ???


    他一臉懵逼。


    老鄭笑道:“你不是想加入我們嗎?公務員考的那兩門行測和申論我們一樣要考,雖然是獨立招考,難度會低一點,但你還是抓緊時間看看書,還有四個月就考試了,喏,後麵有地址,你去了北京就照這個地址去找何遇。”


    冬至問:“可我記得國考不是每年年底嗎?”


    老鄭道:“特管局是獨立招考,時間自己定,每年都不一樣的,今年就是七月。”


    之前冬至問龍深能否加入他們,對方沒有回答,他還以為自己被否了,沒想到希望的曙光總在峰回路轉處出現。


    笑容慢慢浮現,越來越大,到最後收都都收不住。


    他的心情慢慢雀躍起來,比剛畢業入職時還要期待和向往。


    老鄭看見他這樣子,也樂了:“可別高興得太早,筆試之後還有麵試,麵試之後還有培訓,想正式成為特管局一員也不容易,我們分局這幾年要進人是越來越難了,更不要說總局。我聽說總局那邊,包括龍局在內,今年幾個大佬可能都有收徒的打算。”


    冬至奇怪:“為什麽你喊龍局,何遇他們喊老大?”


    老鄭:“龍局是總局的副局長,我是分局的人,肯定喊職位,何遇他們是龍局手下的小組成員,直接歸他管理。”


    冬至張大嘴巴:“這麽厲害!”


    老鄭點頭:“可不就是這麽厲害。”


    這麽厲害的神秘部門,自己真能進去嗎?


    當日一鼓作氣開的口,冬至知道如果再站在龍深麵前,他很可能就沒那個勇氣了。


    冬至:“麵試難嗎?”


    老鄭:“當然難,不過機緣這種事很難講,說不定你到了麵試一走運,能被幾個大佬中哪一個收入門下,那就走了大運了!”


    冬至:“那就是說,像我這樣的普通人,其實也不是全無機會的,對吧?”


    老鄭笑道:“不錯,以前不是沒有過這樣的例子,你要是真對特管局有興趣,試一試也無妨,不過聽說今年競爭會特別激烈,不少名門子弟後起之秀都想進來,他們從小修行,文化課未必比得上你,你還是有努力一把的機會的。”


    說完一大段話,他現對方定定瞅著自己,跟瞅姑娘似的,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不由莫名其妙:“幹嘛這麽看著我?”


    冬至:“老鄭,我現在特想親你一口。”


    老鄭的臉嚇得皺起來,哎喲一聲:“可別,待會兒讓王靜觀那老娘們看見,又該誤會了!”


    冬至笑嘻嘻:“你還說你對人家沒意思!”


    房門被敲響,老鄭還以為是王靜觀去而複返,一開門,卻是坐著輪椅的張行。


    “冬哥,你醒了!”張行高興道。


    冬至驚訝:“快進來,你沒事吧?”


    張行跟老鄭打了招呼,又笑道:“沒事,就是腿摔斷了,得坐幾天輪椅。”


    老鄭適時道:“這姑娘就住隔壁病房,你沒醒的時候,她過來三四趟了。”


    張行有點不好意思。


    “我想起我還有別的事要忙,就先走了,你們聊。”老鄭朝冬至擠眉弄眼。


    都住院了,有什麽好忙的!


    冬至想叫住他,沒來得及,老鄭已經飛閃人了。


    冬至表情古怪:“……父母雙亡是加分項?”


    何遇挑眉:“當然!你想,我們這份工作,平時沒少遇到危險,要是家裏牽掛太多,萬一關鍵時刻有顧慮怎麽辦,獨生子女犧牲了,家裏老人肯定也會傷心,所以領導最喜歡你這樣的家庭背景了!”


    冬至:……好像很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


    何遇拍拍他的肩膀,鼓勵道:“放心吧,隻要學好本事,倒黴的就不是你,而是敵人!再說我們工作性質特殊,除了五險一金之外,工資獎金比一般崗位還要高,說不定你努力努力,過幾年就能在北京買房了!”


    正說著話,辦公室電話響起,何遇一看來電號碼,哎呀一聲。


    “差點兒忘了,老大喊我呢,我得過去一趟,這電話你幫我接,就當提前考驗你的臨場應變能力了!”


    “這誰打來的?我該怎麽說!”冬至拉住急急忙忙想要閃人的何遇。


    “東北那邊打來的,說長白山上那個天坑的事情,投訴我們沒有提前知會他們,害他們現在要幫我們收拾殘局,我這幾天接了不下十個電話了,各個部門的都有,反正你幫我應付他們一下就行,隨便想說什麽就說什麽!”


    何遇如炮連珠說完,打死不肯接電話,一溜煙跑得不見人影。


    冬至無奈,隻得接起電話。


    那頭是旅遊局打來的,果然投訴他們在長白山上留下那麽大一個天坑,給後續旅遊開帶來無數麻煩,又抱怨經費不足,希望統一口徑,給個官方說法雲雲。


    冬至硬著頭皮跟那邊天馬行空胡扯的時候,何遇正站在領導麵前挨訓。


    龍深頭也不抬,筆走龍蛇。


    “為什麽把他帶進來?”


    何遇嬉皮笑臉:“老大,你不覺得他挺有靈性和天賦的嗎?真不考慮收了他?你從來沒收過徒弟,潮生他們都在私底下打賭呢!”


    龍深:“你押了多少?”


    何遇笑容一僵。


    龍深抬頭看他一眼。


    何遇心虛地伸出一根手指:“就一百。”


    龍深冷笑。


    何遇:“……好、好吧,其實是五百。”


    龍深道:“休假取消。”


    何遇哀嚎:“別別!我坦白,是五千,我私房錢全押上去了,真的就這個數!潮生他們非說你今年也不會收徒弟,求求你了老大,你就收一個吧,不是冬至也行!別讓我那五千塊打了水漂啊,大不了到時候我給你分紅,我們三七、不不,四六!”


    龍深:“七三。”


    何遇:“……給我留條活路好嗎?”


    龍深:“八二。”


    何遇很想哭,他咬咬牙:“好吧,七三就七三!”


    不用抬頭也能想象何遇現在痛心疾的表情,龍深有點想笑,嘴角微微揚起,隨即又隱沒,麵容依舊是刀削般的冷硬。


    “日本那邊有消息了。”


    何遇立馬斂了嬉笑,正經起來。


    龍深道:“根據那邊傳回來的線報,藤川葵和北池繪師徒回國後就一直待在伊勢神宮,這期間去神宮參拜的達官貴人不少,但隻有一個叫音羽鳩彥的人,同時也與麻生善人有過接觸。就在麻生善人回到日本的第三天,他去拜會了音羽財團的總裁音羽鳩彥。”


    “音羽財團我知道,主營重工業,曆史可以追溯到二戰後,但這個企業的負責人好像一直都很低調,難道是他給麻生提供龍屍的消息?這麽做又有什麽目的?”何遇百思不得其解。


    龍深道:“也許他們的目的不在於骨龍,藤川葵師徒被他們推出前台,吸引我們的注意力,收服骨龍為式神隻是一個幌子。”


    何遇一凜:“石碑?!”


    龍深點點頭。


    何遇道:“那塊碑的來曆有結果了嗎?”


    龍深搖頭:“上麵的符文,無人能解。不過宗老說,從符文篆刻的手法來看,起碼可以追溯到明清以前。”


    他口中的宗老叫宗玲,是特管局幾位顧問之一,地位然,資曆比局內任何一個人都要深。


    何遇皺眉道:“過幾日正好是我師叔的壽辰,要不我回師門問問,也許有長輩認識石碑上麵的符籙?”


    龍深頷:“也好,閤皂派曆史悠久,名家輩出,說不定真有高人認得。”


    何遇笑道:“我師門那些長輩要是聽見你這麽誇他們,肯定樂開花了,那我去讓潮生拓一份碑文給我!”


    臨走前他還不忘給龍深一個飛吻:“老大,記得收徒啊,我能不能賺點老婆本,就全靠你了!”


    冬至。


    被何遇這麽一提醒,被石碑事件占滿腦子的龍深終於抽出那麽一丁點時間,分給別的人和事。


    那個冬至,的確表現得還不錯,之前毫無基礎,關鍵時刻也不怯場。


    但也僅僅是不錯而已。


    比他強的大有人在。


    龍深在心裏搖搖頭,將這個名字剔除出去。


    何遇回到辦公室,冬至正好掛上電話,見他進來,不由黑線道:“我快把口水都說幹了,你怎麽跟算好時間似的,躲在門外偷聽嗎?”


    何遇嘿嘿笑:“我要回師門一趟,給我師父賀壽,順便查點事情,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就當遊山玩水了!”


    冬至有點心動,又猶豫道:“但我要複習……”


    何遇大手一揮:“路上也能複習啊,以你的聰明才智,我看好你,就這麽說定了!今天你剛到,過兩天再出也不遲,行程我都安排好了,現在先去網吧,打幾局dota,晚上吃完飯回來繼續打《大荒》,你帶我升級!怎麽樣,充實吧?”


    冬至嘴角抽搐:“貧瘠的宅男生活。”


    何遇攬上他的肩膀:“不要這樣嘛,宅男何苦為難宅男?別說兄弟不照顧你,明天帶你去個地方,對你麵試和以後培訓考試都有大好處!走走走,潮生那家夥手太爛了,跟他組隊都不過癮,咱們悄悄走,別讓他看見了……”


    冬至不是頭一回來京城了,上次還是高中畢業旅行,跟一班同學過來吃吃喝喝,雖然幾年時間過去,但他居然還認得一些路。


    反觀宅男何遇,自從來到這裏,居然沒出過幾回門,說去吃個烤鴨,連路都差點找錯,兩人瞎晃半天,最後還是冬至找對地方,進去的時候人家都快打烊了,大廳裏寥寥幾桌,他們倒是趕上個夜宵場。


    兩人早已饑腸轆轆,隨便點了些招牌菜,就都趴在桌上,有氣無力地等上菜。


    冬至假裝沒話找話:“剛才你去找龍老大,他沒提起我吧?”


    何遇:“那倒沒有,不過我說你有天賦,讓他收你為徒。”


    冬至有點緊張,饑餓感瞬間不翼而飛:“那他怎麽說?”


    “什麽也沒說,你雖然上次表現不錯,不過老大這麽多年從來沒收過徒弟,想要他為你破例也有點困難。”何遇聳肩,見他豎起耳朵聆聽,奇道,“怎麽?難道你很想當他的徒弟?”


    冬至眨眨眼:“龍老大很強啊,能當他的弟子不是很好嗎?”


    “但他也很嚴厲。”何遇拍拍他的肩膀,“相信我,等培訓的時候你就知道了,你會被他虐得死去活來,飄飄欲仙,然後直接打消這個念頭的。”


    不會。


    冬至心裏有個小小的聲音如是說道。


    隻有他自己能聽見。


    何遇忽然想起什麽:“對了,還有個好消息。上回你在長白山上表現英勇,關鍵時刻幫了不少忙,我給你申請了兩萬塊獎金,不過你想考進來的話,獎金也可以兌換加分,你想選哪個?”


    冬至精神一振,美滋滋問:“兩萬塊能兌換多少分?二十分嗎?”


    何遇:“兩分。”


    冬至:……


    吃完飯,冬至就被何遇拽去網吧。


    用何遇的話來講,他在山上修行二十多年,幾乎與人類文明隔絕,剛下山的時候連手機都不知道怎麽用,憋得久了就分外饑渴,乍一接觸網絡遊戲立馬就迷上了,成為萬千單身狗宅男中的一份子,可惜平時工作時間太長,休假太少,同事又都是戰五渣,好不容易遇上冬至,那必須過足癮再說。


    冬至陪著他打了整整一夜的遊戲,直到天快亮,兩人才精疲力盡勾肩搭背回到特管局。


    龍深約莫是知道何遇傷勢還沒好,想趁機偷懶,也沒讓他出外勤,何遇樂得輕鬆,把沙讓給冬至,自己隨手扯了張毯子往地上一卷,抱個皮卡丘抱枕就呼呼大睡。


    冬至雖然也很累,但何遇的打鼾聲實在太驚人了,他翻來覆去沒能睡著,隻好又爬起來。


    何遇給他住的宿舍也還沒收拾,裏頭亂糟糟一團,冬至打算去外頭隨便開個酒店房間先睡一覺。


    剛打開門,就看見龍深從外頭走過。


    冬至:……


    手微微抖,越想寫好,就越寫不好,冬至告訴自己冷靜再冷靜,把“大蜘蛛很可怕”和“何遇快要變成黃花菜了”都屏蔽在世界外麵,將書包墊在紙下,盤腿提筆,心無旁騖。


    地麵還在微微震蕩,洞穴裏不時傳來龍吟之聲,電閃雷鳴也一直沒有停歇,可以想象洞穴裏的戰況有多激烈。


    有龍深和看潮生在,龍屍應該一時半會翻不起什麽風浪,但藤川葵是個變數,老鄭肯定攔不住他,對方如果想要龍屍,就會跟龍深他們起衝突……


    何遇很著急,但他還得打起精神應付眼前的北池繪。


    “小美女有沒有男朋友啊?你們神道教不禁止巫女談戀愛吧,日本男人全都那麽矮,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哥哥我啊?”


    何遇閃過大蜘蛛吐來的白絲,反手將短匕劃向北池繪,雖然嬉皮笑臉,但手下卻半點也沒有留情。


    “我記得你們日本神官是可以結婚生孩子的,該不會巫女就要為你們的天照大神奉獻一輩子吧?”


    就算知道何遇故意在激怒她,北池繪還是沒法淡定,怒道:“天照大神是女的!”


    “那也可以搞百合呀!”何遇笑嘻嘻道,趁對方分神,匕刺向北池繪的左肋。


    北池繪急忙閃避,手中小扇一揮,蜘蛛迅從何遇背後爬來,高高抬起鋒利螯肢,朝他後背剁下。


    這個時候,何遇想要躲開,就隻能放棄對北池繪的攻擊。


    但這樣一來,北池繪也會因此解困,反守為攻,而何遇胸口已經疼到了無法忽視的地步,他懷疑自己下一刻就會吐血倒地,根本不可能再一鼓作氣攔截北池繪。


    小日本娘們實在太狠毒了,他隻想攔人,對方卻想要他的命!


    何遇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背後的蜘蛛螯肢挾著腥風撲鼻而來。


    就在這時,北池繪揮扇的動作莫名微微一滯。


    正是這一停頓,大蜘蛛也跟著晃動,身形變得模糊。


    何遇持匕送入她的身體。


    北池繪吃痛,踢向何遇,何遇往後避開,踉蹌兩步倒在地上。


    他哈哈大笑,對冬至豎起大拇指:“幹得好!”


    剛才千鈞一,冬至想要跑過去救何遇已經來不及,他急中生智,將寫好的明光符折成三角形,跟兩塊巴掌大的石頭綁在一起,接連砸向北池繪。


    有了符籙的加持,石頭果然突破北池繪的結界防護,直接砸在她身上,給何遇爭取了時間。


    北池繪一口血噴出來,式神大蜘蛛瞬間化為白霧,消散於無形。


    她操縱兩隻式神本來就很吃力,還要在周身設下護身結界,等於把靈力全都揮消耗殆盡,此刻倒在地上,看上去居然有點滄桑。


    冬至跑過來扶起何遇:“你沒事吧!”


    何遇一邊咳嗽一邊捂著胸口,有氣無力道:“本來是有事的,看見這娘們比我還慘,瞬間治愈了!”


    冬至無語。


    北池繪怨毒地瞪著他們倆:“咳咳……老師不會放過你們的!”


    何遇翻白眼:“說狠話誰不會?日本政府想把你們要回去,就等著求爺爺告奶奶吧!”


    “繪子小姐,您沒事吧!”衝鋒衣男跑過來,看見北池繪的樣子,就想對何遇動手。


    “你敢動我一根毫毛,你兩個主子也跑不了!”何遇冷笑,癱在地上一動不動。


    “住手!”北池繪喝住衝鋒衣男,“老師還在裏麵,你快進去看看!”


    話音方落,地麵一陣劇烈搖晃,咆哮聲自洞穴裏傳出,震得所有人耳膜生疼,臉色白。


    冬至想象中的龍吟,應該是悠長清亮,像鳥鳴一樣曼妙,又多了幾分厚重,但現實沒有那麽美好,真正的龍吟比虎嘯更為低沉,但音波更強,傳得更遠,每次都會讓人心頭震顫,有種不由自主跪拜臣服的衝動。


    正當衝鋒衣男想要衝進去時,洞穴上的石塊紛紛往下掉落,伴隨著又一聲咆哮,整個洞穴竟然坍塌下來。


    “老師!”北池繪大驚,掙紮著想要爬起來。


    “糟了,龍屍要出來!”何遇對冬至道,“快,把我的背包拿來!我要布個符陣,你來幫我!”


    冬至手忙腳亂把黃紙朱砂給何遇備齊,結果何遇剛提筆就嘔出一口血,嚇了冬至一大跳。


    轟然作響中,洞穴已經完全坍塌。


    “藤川先生!”衝鋒衣男急得大喊。


    仿佛為了回應他,洞穴倒塌的一瞬間,幾道人影飛躥出來。


    藤川葵坐在雪狼身上被載出來,但雪狼身上血跡斑斑,形狀頹廢,雖然度不減,但眼看就要形體消散的模樣,藤川葵也沒好到哪裏去,身上衣服都有破損,傷痕同樣不少。


    老鄭則是被龍深半拖半拽帶出來的,他手裏的鞭子已經斷了一截,人看上去比藤川葵還要淒慘。


    情況最好的要數龍深了,衣服幾乎完好,臉上也沒什麽傷口,他眉頭緊鎖,手裏還握著一把黑色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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