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她!”


    冬至的喊聲沒有引起對方任何反應,男人像木偶一樣地往前走,冬至甚至注意到張行的頭皮有一小塊被扯下來,血流向耳朵後麵,可見對方有多用力,難怪張行叫得那麽慘。


    他沒再猶豫,上前想要將張行的頭從男人手裏解放出來,誰知對方抓得死緊,居然怎麽也掙不開,冬至又去推對方,居然也沒推開,對方看也不看他一眼,依舊直視前方,目光呆滯,眼白比眼球還多。


    不對勁,這根本不像是一個正常人了。


    情急之下,冬至靈光一閃,從背包裏摸出美工刀,朝張行的頭劃去。


    準頭不行,劃在了男人的手背上,血汩汩流出,冬至嚇一跳,結果男人沒喊叫也沒縮手,依舊麵無表情,緊緊拽著張行的頭。


    冬至又一刀下去,這次用了狠勁,一手抓住頭一邊,鋒利的刀刃將絲劃斷大半,但還有一小半留在男人手裏,同樣的力氣,受力麵積卻更小,張行疼得鼻涕眼淚一起下來,哭聲裏都帶著嘶喊了,冬至用力將那一小撮頭從男人手裏扯回來,終於讓張行擺脫了對方的魔掌。


    男人終於現異樣,停住腳步轉過頭,直直盯住冬至,根本沒有剛才搭訕吃醋時的生動,眼白漾出青色,令人毛骨悚然。


    他朝冬至抓過來,後者顧著扶張行起身,冷不防手臂被抓個正著,頓時一股鑽心疼痛透過衣裳傳達到大腦。


    這會兒還是春季,山裏又冷,冬至雖說隻穿了兩件,但外衣卻是羽絨,可見對方力氣有多大,他總算明白剛才張行為什麽死活掙脫不開了。


    冬至二話不說上腳就踹,對方搖晃了一下,往後踉蹌兩步,又追上來,另一隻手想掐他的脖子,卻絆到腳下石頭,直直摔倒。


    冬至顧不上看他,一把拽起張行就往前跑。


    張行雙腿軟,幾乎大半個身體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冬至沒辦法,咬咬牙把她背起來,一邊跑一邊看路,還忍不住回頭看。


    這一看不要緊,差點沒魂飛魄散!


    男人飛快爬起來,又追在兩人後麵,腳步不算快,但他身形古怪,居然是踮著腳尖在跑步,就像有人在背後提著他的肩膀,而他像提線木偶一樣被操縱著四肢一樣。


    冬至頭皮麻,一下子想起酒店裏那個跳樓的女人!


    撞撞跌跌跑了一段路,冬至累得不行,忍不住放慢腳步,背後張行忽然驚叫一聲:“他追上來了!”


    冬至被她下意識害怕勒住脖子的舉動弄得差點喘不上氣:“你別掐我,我更跑不動!”


    “對不起對不起,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跑!”


    冬至也背不動了,聞言將她放下,兩人手拉著手一塊兒逃命。


    路像是沒有盡頭,他們體力有限,對方卻像是永遠不會累似的,依舊追在後麵,而且隨著他們體力不濟,眼看就要追上,幾次都堪堪抓住兩人後背衣服,驚險萬分。


    “我、我跑不動了!”張行邊跑邊哭道。


    “再堅持一會兒!”


    “不、不行了,我快不行了!”張行鼻涕眼淚和鮮血流了滿頭滿臉,一頭秀被刀割得跟狗啃似的,大美女的風采半點不剩。


    “那你還有力氣說話!”


    這話音才剛落,張行被絆倒,一個踉蹌摔倒在地,跟她一起互相攙扶的冬至被重重一帶,也跟著往前摔。


    而那個男人已經追了上來,他雙眼翻白,已經完全看不見眼珠了,臉上布滿青色的經絡,隱隱浮動在皮膚下麵,額頭上還有一條淺淺的紅痕,他踮著腳尖朝兩人大踏步走來,步伐不快,邁出的步子卻足夠大,像是踩高蹺的民間藝人,詭異古怪,無法言喻。


    眼看他就要掐上張行的後頸,冬至忽然福至心靈,下意識摸向口袋,掏出自己畫的那張“假冒偽劣產品”,就朝男人擲過去。


    符文拍上男人的臉那一刻,對方原本連被美術刀劃傷都不會停頓下來的動作,居然生生頓了一下,那張符文以肉眼可見的度化為焦黑粉末。


    與其同時,冬至似乎聽見虛空中傳來一聲尖利叫喊,男人的身體失去支撐,一下子委頓下來,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冬至忙拉起張行又往前跑,跑到兩人都精疲力盡,才終於停下來。


    張行臉色煞白,張口喘氣,出手推風箱似的嗬嗬聲,冬至也沒好到哪裏去,但他抬頭四望,突然意識到從剛才自己現張行被拽著頭拖行到現在,他們一路上就沒碰見過其他人。


    原本熱鬧的景區,那些遊客都到哪裏去了?


    “這到底怎麽回事?”他問張行。


    張行魂不守舍,像沒聽見冬至的話,冬至狠狠心,給了她不輕不重一巴掌,女孩子才終於回過神來。


    見她又要哭,冬至隻得威脅道:“你一哭就會把那人引過來了!”


    張行硬生生刹住哭聲,抽抽噎噎說起來龍去脈。


    之前他們在瀑布那裏分手之後,徒步團很快繼續出,姚斌,也就是剛才那個男人,就跟張行走在一塊兒。


    其實姚斌高大英俊,陽光健談,在團裏人緣很不錯,這次也是單身出行,張行對他並不反感,隻不過中間橫了個冬至,弄得兩人都別別扭扭。冬至走後,姚斌主動向張行道歉,承認自己剛才態度不太好,說下次要是再碰見冬至,一定也跟對方道歉,不一會兒兩人就又說說笑笑,落在隊伍後麵。


    接著一行人就去了綠淵潭,那路上有條岔道,人比較少,領隊讓大家都往小道走,不少人希望停下來休息拍照,結果張行和姚斌就從最後變成了最前麵的人。


    “你是說當時領隊已經讓大家出,你們就走在前麵,結果走了一段路回過頭,卻沒見到其他人?”冬至皺眉。


    張行喘息道:“我們有點奇怪,以為其他人還沒跟上來,等了好一會兒,也沒等到他們,就循著原路回去找,誰知走了很久,居然又走回瀑布這裏來。我實在是走不動了,姚斌就讓我坐下來休息,他去找找看有沒有人能問路。”


    “我等了差不多快半個小時,姚斌才慢吞吞回來,當時他已經變得很奇怪,垂著頭,踮著腳走,也不看我,我還以為他受傷了,就過去扶他,誰知他突然就把我撂倒,然後拽著我的頭往前拖……”想起剛才生的事情,她臉上依舊十分恐懼。


    遠處雷聲陣陣,無休無止,剛才冬至還覺得天氣很愁人,可現在唯有這雷聲,才能讓他們感到片刻的真實。


    “現在我們要怎麽辦啊!”張行緊緊抓著他的胳膊,害怕到了極致,聲音都不由自主打著顫。


    “先想辦法出去再說!”


    張行泫然欲泣:“可我們不管怎麽走,都走不出去啊!”


    “那也得走,你看看時間,根本沒動過!”他拿出手機。


    張行忙掏出自己的手機,上麵的時間停留在下午兩點零一分。


    徒步團路過潭子的時候已經是一點四十五分,怎麽可能過了這麽久才兩點零一分?除非她跟姚斌兩人打從跟大部隊失散之後,時間就沒再走過!


    這個認知讓她心底的恐懼越蔓延開來。


    難道他們不是在長白山,而是異次元空間嗎?


    冬至已經把背包翻了個底朝天,隻翻出一個畫板,一支鉛筆,一疊空白或塗鴉過了的畫稿,幾塊巧克力,一瓶水,一個充電寶。


    沒有朱砂,也沒有黃紙,為了輕裝上路,這些全都被他落在酒店了。


    本來以為兩張符文已經夠用了,誰能料到爬個山還會碰見這種事?


    想了想,他抽出一張空白稿紙,美工刀在身上隨便擦一下,劃開手指,鮮血霎時泉湧出來。


    沒空理會張行臉上寫著“你也中邪了嗎”的表情,冬至強迫自己定下心神,在白紙上畫符。


    何遇可以做到,他應該也可以,哪怕效力微乎其微,但隻要能揮一點點,下次他們就還有機會逃命……


    “這個你拿好,就類似護身符那樣,要是遇到危險就丟向敵人。”


    張行愣愣接過他遞來的三角符文,哦了一聲,不知道作何反應。


    手抖了一下,寫廢兩張,但總算有兩張還能用,冬至手指上已經劃了好幾道傷口,疼得直抽冷氣。


    張行默默打開背包,拿出創可貼給他包紮。


    眼看手機電量所剩不多,雖然有充電寶,但冬至也不想隨隨便便用完,正想說繼續趕路,就聽見身後傳來細微動靜。


    他扭頭一看,姚斌不知什麽時候又出現,正踮著腳尖朝他們一步步走來!


    張行尖叫一聲,一跳三尺高,順手把手裏攥著的符文砸出去。


    冬至:……


    準頭倒是不錯,可那是他流了好多血才畫成功的符啊!


    冬至欲哭無淚。


    符文砸中對方,但姚斌的身形僅僅是停頓片刻,又朝他們走過來。


    “沒用啊!”張行扭頭對冬至道。


    “那還不跑!”冬至大吼一聲,拉起她就跑。


    兩人剛才休息了片刻,恢複一些力氣,此刻都拚出一條老命往前狂奔,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等他們感覺四周景色逐漸黯淡下來的時候,就看見前方幾束燈光晃來晃去,遠遠看著像是手電筒。


    “什麽人!”與此同時,那頭傳來一聲低喝,充滿戒備與警惕。


    換作平時,聽見這種不帶善意的回應,冬至怎麽也要停下腳步看清楚再上前,但現在後麵的危險讓他們顧不得其它,一邊跑過去一邊喊道:“我們是迷路的遊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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