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森和猛子的屍體因為泡在冰水裏嚴重水腫變形,慘不忍睹,並排躺在雪地上。


    特種兵寒冬冰水下潛,每隔幾次就會浮出水麵,他們在查找……雖然都抱著美好的期望,但是他們不能排除一種可能性,蘇安也慘遭遇害,也許她的……屍體此刻沉到了海底。


    “閣下,還是沒有。”林默奔過來氣息微急。


    “她還活著。”除了普森和猛子屍體被打撈出,蕭何看了一眼之外,他再也沒有把目光投射在失控飛機上,而是看著不遠處的山坡,那裏有好幾個“石柱”,石頭交疊,很明顯是人為的,出事地點離“石柱”那麽近,不可能是之前別人留下的。


    蕭何算了算,如果當時飛機上有普森和猛子,那麽蘇安和蕭然必在其列,現如今他們隻發現了普森和猛子的屍體,而“石柱”那樣的高度,是殘疾的蕭然沒有辦法辦到的,這麽說來,“石柱”是蘇安用來求救的信號禾。


    幾個“石柱”,半圓形的避風所,讓蕭何的心急劇的跳動起來,好像是暗夜中的一盞明燈,在夜幕中生生劈開了一道口子,然後火光四射。


    蕭何大步朝南走去:“不要冰川搜救了,她不在這裏,往南走,讓他們往南尋找。妲”


    直升機低空環繞,那麽低的高度是之前都未曾有過的,風雪呼嘯,蕭何、木塵、白素、沈千尋等人深雪尋人。


    擴音器一直在開著,目的就是為了吸引蘇安知道他們來了。


    蕭何拿著擴音器,一遍遍的喊著蘇安的名字,他懊惱的狠狠捏著太陽穴,普森和猛子的死亡時間是8月13日,這麽說來,蘇安和蕭然他們困守雪地足足呆了四天。


    在這樣一個極寒之地,零下溫度四十幾度的惡劣環境之下,他們不吃不喝怎麽熬的過去,想到她走的時候隻穿著薄薄的秋裝單件上衣,他忍著風雪找她的時候,一直都在想,她該有多冷啊!


    不敢想了,不敢想了,再想下去,是真的沒辦法呼吸了,他要找到她,他的妻子一定要活下去。


    “快看,那裏好像有人。”


    前方有人激動的驚叫,蕭何身體僵了一下,燈光齊齊的照在遠處某個地方,然後所有人都停止了腳步,他們無比震撼的看著燈光下那個宛如螻蟻般移動的人兒。


    她緩緩走近,沒有再用擔架,因為固定著蕭然的身體,他吃不消,蘇安背著他,隻是機械的背著,他們已經很久都沒有再說話了,她聽到轟隆隆的直升機聲,她顫聲道:“……蕭然,我們可以回家了。”


    蕭然已經說不出話了,他低垂著頭,那句“好好活著,我的嫂子”,似乎將他所有的話語都包含在了這句話裏。


    荒野雪地,他們曆經生死考驗,在難以存活的困境之下,生存了四天,如今蘇安背著蕭然,深一步,淺一步的走了過來,蕭然的雙腿在地上拖下一串長長的痕跡,這樣的天氣,一個人行走都很困難,更何況蘇安還背著他……


    不離不棄,他們在這一刻看到了生命的珍貴和情感的扶持,所有人都被震撼了,被這種頑強的生命力折服。


    尋找蘇安的過程中,大部分人都沒有抱持太大的希望,飛機失事,都以為蘇安死了,可她活著。雪地求生,就算是特種兵隻怕也難以挺過去,但蘇安挺過去了,她就在前方,腳步踉蹌不穩,在銀白的天地間,執拗的存活著。


    “ann——”一道狂喜的呐喊聲穿透灰蒙蒙的北極上空,響徹雲霄。


    蕭何快步向蘇安奔去,所有人都沸騰了,最初的屏息呆愣之後,全都快步朝蘇安和蕭然奔去,他們為兩人的存活激動著,喜悅著。


    蕭何跑的太急,踩在雪地裏,腳還沒有伸出,另一腳就邁了出去,好幾次都險些跌倒。


    他的妻子很怕冷,但是如今卻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他一邊朝她奔去,一邊快速的脫下外套。


    ann,不冷了,很快就不冷了。


    她明明就在他不遠處,可他卻覺得不真實,沒有真切感受到她存在的那一刻,他沒有辦法心安。


    蘇安眼前一片白茫,她不言不語,然後霧氣散盡,熟悉的身影在她的視線裏漸漸清晰,直到薄荷味入鼻,有人把蕭然從她背上移開,淚終於緩緩滑落。


    他真的來了,他終於找來了……


    蕭何抱著她,將衣服緊緊的包在她身上,死死的抱著蘇安,他一遍遍的說著:對不起,我來晚了……


    所有人圍在他們身邊,形成了一個包圍圈,也是避風港,蘇安忽然抱著蕭何,緊緊的圈著他的脖子,像是在外麵受了委屈和傷痛的孩子一樣,傷心的哭了起來。


    那一刻,眾人分明看到了蕭何的眼淚,快速的消融在風雪裏……


    “蕭何,你救救蕭然,他病了,病的很嚴重。”她傷心的對他說。


    蕭何摟著她,目光看向已經被抬在擔架上的蕭然,他胸前都是鮮血,嘴角甚至還有未幹涸的血漬,但他嘴角卻帶著淡淡的笑,他在對蕭何笑。


    蕭何抿著唇


    ,眼睛刺痛,側開雙眸,他牽著蘇安的手,來到蕭然麵前,俯身握住了他的手,然後將蘇安和蕭然的手包裹在他的掌心。


    兄弟兩人淡淡含笑。


    這笑,太複雜。


    這笑,太心痛。


    為了這樣的笑,他們已經背道而馳走了太久,走了太久……如今太累了,他們都不想再走了。


    為了這樣的笑,之前經曆的種種也隻是一種經曆,如果沒有之前的經曆,他們又怎會有這番心靈剖析和放下。


    這種笑,有個好聽的名字,它叫:往事如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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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槿抱著木塵一邊笑一邊哭,“我說過,姐姐不會出事的,你看她真的沒有出事。”


    木塵心中的大石終於落地了,拍著木槿的肩,“忘了嗎?我們以前在泰國的時候,有一次我們三人去看手相,算命師曾經說過,他說ann是長壽之人。”


    木槿擦擦眼淚,皺眉道:“算命師說的話都是騙人的,你不是一直都不相信算命師的話嗎?”


    “以前不相信,但是現如今我相信。”在她生死未卜的情況下,他們總要尋找萬千理由來說服自己,蘇安還活著。哪怕理由再蹩腳,也是一種希望。


    所幸,這樣的希望終究還是存在著。


    白素眼睛很紅,眼前出現一條手絹,她沒接,而是開口說道:“看到了真愛,我忽然覺得假裝愛,是一件多麽痛苦的事情。一味欺騙下去,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自己,那些來自心靈的絞殺,將永無寧日。”


    楚衍皺眉,定定的看著她:“回國之後,我們好好談談。”


    白素搬磚頭的時候說:“有些話,很適合爛在肚子裏。如果我和你有夫妻默契,有些話即便你不說,我也能感覺的到。可惜,我和你之間談默契,一直是天方夜譚,不切合實際。”


    楚衍沒表情道:“素素,你講話一定要這麽刻薄嗎?”


    她終於抬眸,眼神清冷:“一個蘿卜一個坑,我再刻薄也有跟我趣味相投的那個人出現。你要明白,在這世上隻要放下包袱,誰都不會注定一輩子孤單。”她其實很想冷笑,她記得他曾說她言辭犀利,是個難得一見的談判高手,現如今竟然改用刻薄了,真是可笑。


    如果不是現如今場合不對,一切情緒都不對,她真的會狂笑不止,不去看楚衍陰鬱的臉色,他似乎也在隱忍著。


    她以為楚衍會發怒,但是他沒有,他隻是輕輕的笑,但出口的話語卻很冷:“知道嗎?有時候你簡簡單單一句話,比砒霜還要厲害。”


    白素目光深幽,楚衍的話也不知道她聽到還是沒有聽到,總之她轉過身體,摸出手機開始給雲蕭打電話。


    那個孩子還在家裏心急等待他母親的安危,是時候打電話讓他放心了。


    楚衍看著她柔聲跟雲蕭通話,臉色陰鬱,心裏泛起自嘲。他在她心中就那麽失敗嗎?失敗到連一個孩子都不如?


    霧氣深重,楚衍看著不遠處把蘇安護在懷裏的蕭何,他的妻子白素說蕭何和蘇安是真愛,他能給予的隻有假愛,她又怎知他沒有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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