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中芳草茵茵,盛夏該有盛夏的熱烈。舒榒駑襻


    總統辦公室,蕭何捏著眉心,閉目小憩。他剛才給蘇安打過電話,關機。


    想到短信內容,他因為她的淡定和從容,內心泛起了層層漣漪,但卻因為潛在的危險焦躁煩悶。


    那人似乎真的像蘇安說的那樣,不知道藏匿於哪個狗洞裏,在對方不出來之前,他們不宜動靜太大,但這麽一來,無遺安全方麵就是個大難題。


    想到蘇安,緊繃的神智漸漸放鬆下來嫗。


    兩年前,他放任蘇安帶著vivian離開,但卻一直都知道她在法國巴黎,她在那裏停留了一個月,沒有住進木家,而是住在雲卿墓園附近的酒店裏。


    一個月後她抱著vivian回來,他並不知情。


    那天他一早就進了會議室開會,長時間的會議讓他感到頭疼不已叢。


    元清轉了內線進來,“閣下,您的電話。”


    他接電話的時候微微皺眉,“文姨,有事嗎?”城堡打來的電話,除了文茜不會是別人了。


    電話那端隻能聽到淺淺的呼吸聲,他按捺住脾氣,又問了一遍:“有事嗎?”


    短暫的沉默之後,他幾乎準備掛電話了,卻傳來蘇安清淺的聲音:“是我。”


    他心思一顫,電話沒拿穩,竟啪嗒一聲砸落在桌子上,驚的會議室一大眾人都是麵麵相眈,室內沉寂無比。


    他連忙重新拿起電話,卻是深吸一口氣,才對準電話,盡可能聲音平靜道:“你……”一個你字出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原本能言善道,可是麵對她好像一夕間說什麽都是錯的,都是不對的,他從未想到自己還有那麽口拙的時候。


    “我回來了,談談。”她說著,又補充了三個字:“方便嗎?”


    他呼吸急促:“方便,方便……”


    蘇安掛了電話,他還握著電話失神,會客廳的人滿腹疑惑,能看到蕭何這麽失常的畫麵真的很少,可謂是少之又少。


    那天,他回過神來,拿著外套就走了出去,走了幾步,似是這才想起來會議沒有結束,便回頭說道:“元清,主持會議。”


    回去的時候,他還以為是夢,直到在蕭家看到她,他才微不可聞的鬆了一口氣,提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她看到他有些訝異,畢竟他回來的似乎太早了一些。


    書房裏,她說:“我明白家庭、父母對孩子的重要性。你和我不都是演戲高手嗎?演戲吧!至少孩子們是幸福,是快樂的。”


    他良久不說話,何需演戲,他早已入戲太深,能走出來早就走出來了。


    他們談了很多,多是圍繞孩子,其實那晚的記憶很模糊,他隻是看著她,她說什麽,他都說好。他在想,隻要她肯留下來,他願意無條件尊重她的決定。


    最後,她起身離開,他問她:“你恨我嗎?”


    “難以原諒。”至少現在難以原諒。


    他忽然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他說:“你還愛我嗎?”還願意愛他嗎?


    她不說話。


    他問:“你除了我,有一天還會再愛上別人嗎?”


    “你可以愛上別人。”她說。


    他忽然心生焦躁:“允許別人在我人生裏來來去去?”


    “你需要負責任的對象是雲蕭和vivian,不是我。”離開時,她是這麽說的,脊背挺得很直,那樣的姿態仿佛駐紮在他的靈魂最深處,但是眨眼間功夫卻狠狠的連根拔起。


    他一直都知道,當她決定放棄一件事情的時候,她可以丟棄得毫不留戀。


    然後,他們分開了一年。


    這一年裏,他和她淡漠有禮相處,但並非朝夕相處。


    他和她見麵話題多是在孩子身上打轉,從不談彼此。這樣的謹守約定,卻把他的心揪的很緊,那裏有些疼,有些慌亂,卻又無計可施。


    她臉上的笑容永遠都是無懈可擊,她永遠都表現的那麽美麗優雅,眼神明亮清冷,她不依靠任何人,事實上她從未依靠過別人,這樣的她縱使離開他,也足以撐起一片天空,她的光芒從來都不會因為總統夫人,因為他而失去光彩。


    他看到這樣的她,心裏卻是不安的,這說明,如果有一天她想離開,她完全可以走的很決絕。


    就這樣吧!他告訴自己,也許時間可以撫平一切傷痛,隻要她還在他身邊,那她還是他的。


    在這個時候,母親死了,就那麽死在他的麵前,腦漿迸裂。他在想什麽呢?後來他一直都在想,他寧願母親死的時候很安詳,可以是生老病死;可以吃安眠片;可以割腕自殺;可以上吊而亡……不該是這樣的,這樣的死法完全能夠摧毀掉一個人心中最柔軟的所在。


    母親一向愛美,但那天真的是太狼狽了,他站在那裏把她和他這些年走過的路,說過的話,悉數又回想了一遍,然後生出了滿心滿眼的悲涼。


    在這世上,愛有很多種表達方式,但母親卻選擇了最難走的那一條,然後自己走的泥濘難行,也連累身邊的人寸步維艱。


    他知道蘇安不會害母親,蘇安也知道他不是真心害雲卿,但親人的死亡陰影籠罩他和她的時候,心髒上麵好比被人壓了一塊石頭,很沉重,很壓抑……


    這個時候,他明白了蘇安的感受,明白了蘇安的愛而無力愛,恨而無力恨。原來很多心境需要徹底的掏空自己,然後將自己放在對方的身體裏,才能體會到對方的痛中之痛。


    再後來他的人生完全陷進一片兵荒馬亂之中……


    韓夕顏拿著文件走進來的時候就看到蕭何靠著椅背似是睡著了。


    韓夕顏也不急著喚醒他,站在那裏等著。


    她一直都知道,蕭何是一位優雅並且剛柔兼濟的出色男人,他的氣度膽魄足以讓對手折服,他對事業和信念的狂熱是別人難以企及和理解的。有人說他是典型的工作狂,隻是他能完美無暇的安排好自己的時間,所以總是顯得那麽遊刃有餘。


    她進入政壇不能否認的是一方麵是深受家族影響,另一方麵卻是因為領導者是蕭何。


    她曾經看過蕭何跟人會談的視頻資料,他在含笑間步步為營,一再試探對方,做的滴水不露。她第一次見識到有人可以把綿裏藏針發揮的那麽極致。後來她進入總統府,更近的接觸到蕭何。


    他舉止鎮定自若,他嘴角的笑容嘲諷逼人,他語帶機鋒,他有難以猜測的大氣和高貴。他在談判場所眼神鋒銳而熱切,他對待敵人的時候通常不會通過麵目表情和聲音來宣泄他的憤怒,他會從心理上藐視敵人,偏偏這時候的他,臉龐在燈光下總是會渲染出聖潔的光芒。


    麵對這樣一個男人,沒有人會不愛他!其實這總統府上下又有多少女人不愛他?


    但對這樣一個男人,實在不該太過親近相處,要不然心目中的完美形象會被瞬間打破,隻因他看起來謙謙溫和,其實生性淡漠,有距離感,讓人難以親近不說,更不容許旁人肆意冒犯他的底線。


    蘇安和蕭何之間有問題,稍有細心就可以窺探得到。


    她有自己的心猿意馬,以前愛慕的小心思藏在心裏,在蕭何情感空窗期,她開始蠢蠢欲動了。


    那天是蕭何的生日,他們內閣成員都準備了禮物要送給蕭何。


    那天蕭何把她叫到了辦公室,她注意到辦公桌上放著一個精致的盒子。再熟悉不過的盒子,因為那是她送給蕭何的禮物。


    蕭何靠著椅背,雙臂環胸靜靜的看著盒子,沒有看她,但卻平淡開口:“禮物很好,謝謝。”


    “您喜歡就好。”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表現的很平靜。


    蕭何看了她一眼:“但我不會接受這種禮物。”


    她微愣:“……您不是說禮物很好嗎?”


    蕭何笑了:“這樣的禮物,如果是我妻子送給我,那是再好不過了,但是你送給我又算什麽呢?你該送給你男朋友,或是你以後的丈夫,隨便什麽人都可以,但那個人唯獨不能是我。”


    “閣下,隻是一顆紐扣而已。”她有些臉紅了。


    蕭何把玩著盒子,閑適點頭:“對,一顆紐扣,襯衫第二顆紐扣最接近心髒,那個位置太過敏感,這顆紐扣不適合在那裏安家。”


    她忽然不說話了,一時有些難堪,偏偏蕭何還問她:“你喜歡我?”


    “喜歡。”橫豎丟臉丟盡了,她索性豁出去了。


    蕭何低低的笑:“抱歉,我無意摧殘你,也請你不要有意摧殘我。”


    宛如一盆冷水嘩啦啦的衝頭而下,浮現在韓夕顏腦海中的第一句話就是“真狠”。


    他確實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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