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汽車載著蘇秦緩緩離開城堡,他將視線轉向車窗外,依稀間仿佛還能看到蘇安的身影。


    在這世上,你最愛的那個人,往往沒有選擇你,而最愛你的那個人,卻往往不是你最愛的那一個。


    他也有疲累的時候,但他已經習慣了去承受,更習慣了去麵對所有磨難,他可以讓自己每一天都過的很快樂,隻是卻始終找不到快樂的源頭。


    愛這個東西,有了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


    有人說過其實愛情和婚姻並不是一件事,並非所有的愛情都要結婚,也不是所有的婚姻裏都有愛情彗。


    能夠遇到蘇安,明白什麽是愛,對他來說已經是一種幸運了,不去管結局,至少他曾經是真的幸福過,隻因有那麽一個人在他的心裏。


    年輕的時候不太懂愛情,經年流轉,他才開始明白,時間可以讓深的東西越來越深,它也可以讓淺的東西越來越淺。


    他對蘇安是前者撓。


    手機在響,上麵顯示出助理的電話號碼來,一絲愁雲和疲憊籠罩眉梢,閉上眼睛,靠著車背,蘇氏這場硬仗不好打啊!


    ※※※※※※※※※※※※※※※※※※※※※


    私密性極好的警局問訊室外,每隔幾步便站著身穿黑色西裝,佩戴耳麥,神情高度戒備的皇家警衛。


    柏文瀚吩咐眾人保持警戒,隻因為他們的總統閣下蕭何正在問訊室裏會見蘇氏總裁蘇啟文。


    蘇啟文神情憔悴,竭力鎮定道:“蘇氏一月份連環爆出信譽質量劣跡,這一切都是你做的?”蘇啟文雖然是質疑語氣,但話語間卻早已篤定這一切勢必跟蕭何脫離不了關係。


    “是。”蕭何一臉閑適淡定。


    蘇啟文深吸一口氣,呼吸急促:“既然要害我,為什麽後來又注資給蘇氏?”


    “哪能一下子就把一個人踩到地獄裏,那樣多沒意思。一點一點踩下去,這樣才盡興。你痛苦加倍,我看著才能歡喜。”蕭何整理著襯衫袖口,藍色袖扣在光線下熠熠生輝,刺得蘇啟文雙眼發疼。


    “所以,唐總投標撤標,全都是你暗中一手安排的?”


    蕭何惋惜道:“你醒悟的有點晚。”


    蘇啟文眼神如夜霧,繚繞出複雜的顏色:“你為什麽要這麽害我?我素來跟你無冤無仇……”


    “真的無冤無仇嗎?”蕭何抬起頭,不笑的時候更是不言自威,淡漠的眼眸略顯陰鷙。


    此刻的蕭何,眼睛深深看向蘇啟文,雙眸裏凝起逼人的冷意。


    蘇啟文從來沒見過蕭何這個樣子,那樣的神情,仿佛他是他的仇人。


    “……”蘇啟文身體一僵,有一個念頭急衝腦海,霎時不敢置信的看著蕭何。


    蕭何看著他,目光平靜,薄唇緩緩開啟,“怎麽不說話了?虧心事做的太多,所以沒臉說嗎?”


    蘇啟文心底一直刻意隱藏著的秘密被狠狠挖掘出來,他的手在哆嗦,聲音顫抖:“……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距離現在應該有將近四年了吧!”嚴格來說,應該是蘇安和唐紀師生照引起軒然大波的那段時期裏。


    蘇啟文沒有絲毫抗爭的力氣,身心都是冷的:“你知道,卻一直都不說?”甚至一點破綻都沒有表露出來。蕭何……蕭何,這樣的男人簡直就是魔鬼。


    蕭何直直的看著他,眼底透著莫名的寒意:“說出來還有意思嗎?遇到這種事情,我不喜歡說,反倒喜歡做出來,要不然怎麽能夠刻骨銘心呢?”


    “……”蘇啟文臉色難看,因為震驚而抽搐著。


    “蘇伯父,你讓我說你什麽好呢?在這世上根本就沒有所謂的秘密,你真當我蕭家是你隨意就可以愚弄在手間把玩的小螞蟻嗎?哼——”涼薄的話語從他好看的唇間嗤笑道出:“簡直是癡人說夢,愚不可及。”


    “你竟然能守著秘密忍了這麽多年?”不但如此,蕭何還口口聲聲溫和有禮的喚他蘇伯父,跟蘇家來往密切,隻是這麽一想,蘇啟文就覺得身上的每一個毛孔瞬間緊縮,全身都在顫栗,太可怕了。


    蕭何高深莫測的看了蘇啟文一眼,眼神仿佛能把他看穿,然而他的嘴角卻帶著春風般的笑容,感慨道:“是啊!有時候我回頭望去,連我自己都很驚訝,我竟然能夠忍了這麽久。要知道一個人明明知道了一個秘密,卻還要假裝不知道,真的比登天還要難。你知道那秘密有多重嗎?壓得三十而立的我都快要駝背了。”他輕聲一笑,眸中慢慢變冷,突然將聲音放低,像是要鑽入人的骨髓裏,“我明明知道我的麵前上演著一樁醜陋無比的罪惡,我卻要裝作若無其事,每天笑臉相迎,連我自己都覺得惡心。這世上不要臉的人真的是太多了,如雨後春筍,姿態囂張不說還猖狂無比。明明是奸夫,卻還道貌岸然的左右逢迎享受上流殊榮;明明是淫婦,卻還要享受夫人高貴尊稱。我每見一次,我就惡心一次,可我是總統,最基本的禮儀我還是有的,人前嘔吐有***份,等我私下一個人的時候卻又吐不出來,心裏憋著一股***氣啊……每天折騰的我夜間難寐。你說這股力量是不是很邪惡?我當時在想什麽呢?我在想,我這輩子最忌諱別人往我臉上潑糞,有營養的糞也就算了,好東西大家一起分享!但那麽臭氣熏天的糞也敢往我臉上潑,我如果還置之不理的話,那我隻能一輩子都抬不起頭,直不起腰了。蘇伯父,比起有些不是人的東西,我還是希望能夠做一次人。”


    蘇啟文臉色暗了下去,過了良久,他才從牙縫裏擠出一句,但聲音卻因為太過激動近乎變形:“你究竟想幹什麽?毀了蘇家,毀了我?”


    蕭何冷冷一笑,眉梢都彎了起來:“別把我想象的這麽邪惡。我怎麽忍心毀了你?這幾年我心裏雖然住了一隻厲鬼,但是我從來都沒有舍得把它放出來,因為沒有你,我孤掌難鳴啊!隻有兩個巴掌拍在一起,我才能聽到那麽動聽悅耳的聲音,離開你,我一個人跟誰玩去?”蕭何說出這些話,心裏有了痛快淋漓的感覺。


    蘇啟文苦笑:“……蘇秦一直說你有心害蘇氏,我表麵說不可能,但是我心裏卻知道你是一個什麽人,要怪隻怪你太會演戲,而我太入戲了。”


    蕭何眸光深邃如海,笑了笑:“誰是表演者,誰是觀眾,其實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誰笑到最後,誰才是最後的勝利者。如今你出了這種事情,我真心覺得心痛。我可能再也發不出那麽動聽的巴掌聲了,但沒關係,誰讓我已經習慣了呢?全世界的黑暗都不能影響一支蠟燭綻放出的光芒,最後這一刻,發光的是我,陷入黑暗的是你,你是背景,而我就是那支蠟燭,更是舞台上發光發亮的焦點。”


    蘇啟文眼睫突然垂下去,現如今他被蕭何逼到了死角,眉眼間蔓延出來的都是疲憊與無奈,可卻依然執拗無比:“你這麽絞盡腦汁布了這麽久的局,演了這麽久的戲,有沒有想過,當你這出戲落幕的時候,看台下也許早已無人,沒有人為你喝彩,你這出戲唱的豈非很孤獨?”


    蕭何聲音收起那份笑意,一點點冷下來,“真是遺憾啊!造物主應該安排我們成為朋友才對,因為你是這麽的了解我。我的確很孤獨,身處總統之位,高處不勝寒,所幸一直有你。你放心,縱使一切塵埃落定,我也不會讓你蒙羞離世,我的世界如果少了你,我才真的會徹底孤獨。我已經習慣唱戲的時候,看台下有那麽一個你,到時候你千萬別忘了給我鼓掌喝彩。你大概不知道,你的掌聲對我來說有多麽的動聽和悅耳。”


    那一刻,像是所有的血液都聚集到了蘇啟文的眼球中,“蕭何,你簡直就是魔鬼。”


    蕭何唇角一劃,居然在微笑,“我也常常糾結我是天使還是魔鬼。惡魔再壞也是惡魔,可天使呢?天使幹壞事那才是最可怕的。魔鬼可以讓一個人感受到痛苦,可以讓人更清楚,更深刻的認識到自己的無恥和卑鄙,可天使做不到這些。你看看,魔鬼可以光明正大的做壞事,天使卻是微笑著幹壞事的人,兩者融合,我總結出來一個觀點,人生來就是在世間受苦的,每個人都是天使和魔鬼的結合體。人如烈火,逆風而行,必有燒身之患。我如魔鬼死後並非一定要下地獄,也可能會如同一陣清風瀟灑的飄蕩在天地間。你如天使死後並非一定要上天堂,也可能會如同一堆爛泥無助的沉淪在人世間。我妻子是泰國人,那裏多數人信佛,我近期看了不少佛經,心中有佛,縱使是滿身罪惡的人,死後也會如同鳳凰涅槃浴火重生,而靈魂則會直衝九天雲霄,生生不息。”


    蘇啟文扯了扯唇,迫使自己平靜呼吸,“閣下果真是好口才,當真是佩服。”


    “不用佩服,如果蘇伯父喜歡的話,我可以送你幾本,回頭你慢慢研習,絕對會獲益匪淺。”


    蘇啟文冷冷的抽了口氣,連話都說不出來。


    蕭何清了清嗓子,似乎有些渴,話語間有些慵懶和懈怠:“對了,今天晚上我母親會抵達城堡,我屆時邀請你女兒來蕭家做客,怎麽樣?”


    “你……”蘇啟文驚懼的瞪著蕭何,蕭何淡笑看著他,眼神中詭異成分在一團團擴大,蘇啟文如遭雷擊。


    時間瞬間靜止,又像是經曆了冗長歲月,終於,蘇啟文搖頭失控道:“不會的,不會的……”


    蕭何笑容擴大,身體前傾,跟蘇啟文離的很近,他的呼吸似乎還能噴到蘇啟文的鼻尖上,伴隨著蕭何的話語,蘇啟文的臉刷的一下蒼白無比。


    “蘇伯父,我等這一天等了很久,你恐怕是出席不了了,不過看在我們這麽多年摯友的份上,我會另外給你刻盤錄像帶讓你回頭仔細欣賞的。”蕭何的聲音帶著沁入骨髓的平靜,聲調不起波瀾,但卻冷漠的讓人心思懼怕。


    “蕭何,真的是你做的!你怎麽能這麽狠?那可是你親弟弟……就算你要報複我,你也不能這麽做啊!”蘇啟文的腦子像是被人用石頭給砸蒙了一樣,他慌亂的無所適從。他沒想到蕭何會這麽瘋狂,竟然會對蕭然下手。


    “親弟弟?”蕭何仔細的看了蘇啟文一眼,眼神狠的像是要吞掉蘇啟文,笑容突然爆發而出,“孽種也堪配親人嗎?”


    蘇啟文的心刹那間被刺穿,劇烈的痛楚蔓延過來,“你究竟想要怎麽做?”


    “我還能怎麽樣?一家人聚會,開開心心的吃頓飯,心情好的時候再講個故事調節調節氣氛,多好!”起身,他向門口走了兩步,突然又回頭看著蘇啟文,唇角露出詭異的笑意,“你說到時候誰會發瘋?”


    蘇啟文隻覺得渾身血液都聚到了頭頂,身心孱弱的不堪一擊,他驀然起身,無力的抓著蕭何的衣角,驀然朝他跪下:“蕭何,我求你了,你這樣隻會毀了他們,你心裏有恨,你大可以衝著我來,別對他們那麽殘忍,我求你了……”


    “不好意思,你的哀求對我來說太過廉價了。”抬腳,毫不留情的踹向蘇啟文的胸膛,然後不去看倒在地上是痛苦還是痛哭的蘇啟文,開門走了出去。


    外麵,他接過柏文瀚遞給他的手絹擦了擦手,一邊走一邊說:“怎麽說也是我嶽父,按規矩走程序,別太苛責他了,明天過後,可以保外候審。”


    “是。”


    ps:看能不能再更,不能就算了,十點左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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