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安在醫院重症監護室昏睡了兩天,蕭何一直陪著她。


    他心膽俱寒,他冷汗涔涔,他驚懼不安,他恐慌無力……隻因他不是主宰命運的神。


    如果上帝給他這樣的權限,他寧可躺在床上的人是他,也不願意是她。


    勞累過度,心髒負荷過重……心肌炎和貧血果然在她懷孕四個多月之後開始侵襲她的身體。


    大溪地,她對他說:“蕭何,這兩個孩子是我的精神依靠,更是我對雲卿的情感寄托。所以,請別對我這麽殘忍。遴”


    他也答應她不再提墮胎的事情。


    他喜歡孩子,但更怕失去她。在這世上,她一直是最重要的,可她不聽話啊!她明明知道懷孕後,她要給孩子供血會給心髒增加很大的負擔,可她還是選擇冒險,隻因她已經失去了一個雲卿,沒辦法再失去這兩個孩子!


    雲卿是她的痛,她又怎知,雲卿也是他經久不息的痛…才…


    摸著她的臉,眼含無奈卻隱帶沉痛:“我們做個約定好了。我不放開你的手,你也永遠不要放開我的手,好不好?”


    回應他的是一室沉默。


    他兀自說道:“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修長的食指寵溺的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語聲喟歎:“……ann,別嚇我。”


    當他趕到醫院,看到她閉著雙眸,看到她額頭上的紗布……一幕幕有關於她的畫麵強烈刺激著他的神經。


    他恐懼,也更加確認了一件事情:這輩子,失去什麽,也不能失去她!


    ann,如果你曾經深愛過我,就請一定好好的活著。因為失去你,遠比死亡還要讓人來的恐懼。


    “閣下,您需要休息。”唐紀的聲音,這已經不知道是他第幾次勸說他了。


    “等她脫離危險,我會去休息。”因為他還要好好的照顧她,所以不能比她先倒下。


    誰曾說過,人這一輩子總要有一次為愛奮不顧身。


    十九歲遇到她,他心門被她惡作劇的開啟了一條細小的縫隙,然後他看到了投射進來的那抹光線,他生平第一次有了想打開門,走出去的衝動。


    然後門被推開了,他看到了她,她歪著頭,俏皮的對他說:“我一直在等你開門……你知不知道,我在外麵等了你很久?”那時候,她等了很久,所以她自己忍不住先推開了門。


    那時候為愛奮不顧身的那個人是她。


    他們的感情最初遺失在了泰國黎府,後來在k國首都陷入到絕望。


    不一樣的地點,卻都同樣發生在夏季。那兩個夏天炙熱而潮濕,沉悶中透出厚積的壓抑感。失去她,仿佛整個城市都開始陷入中暑的狂潮中。他有時候呆在她的公寓裏,常常會看著外麵的高樓大廈發呆,他甚至能夠聞到城市中肆意彌漫出的憂傷和腐敗。他常常會感到喘不過氣來,屬於她的公寓,屬於她的氣息在三年間變得越來越稀薄,直到有一天他驚慌的發現那裏再也沒有她的氣息和味道,他幾乎是瞬間停止了呼吸。


    那麽措手不及的發現,狠狠的將淩亂的記憶無情揉碎,連帶將失去的過往卷走,他所能留下的隻是一個空間的記憶,可就算是空間,它的記憶也是不完美的。


    在這個世界上,他習慣了一個人站在高處看風景,他看他的國家,看城市迷亂繁華街景,看夜晚不滅霓虹和萬家燈火。這些風景該被冠上幸福和美好的標誌,但這些字眼卻總是能給他帶來無聲無息的疼。那時候他才知道,在他的感情世界裏,他習慣把她隱藏起來,隱藏到離他心髒最痛的地方。在這個世上,他隻允許她這麽狠心的傷他,因為他曾經也那麽深深的傷害過她。


    他欠她,欠雲卿,錐心的疼痛,像化不開的霧色,無聲侵襲而來。


    每個人都有屬於他的過去,而這些過去都有屬於它的故事。既然是故事,難免就會有悲傷。對於世人來說,快樂的事情總能很輕易就忘記,但是悲傷的事情卻能銘記一生,成為一輩子都忘不了的記憶。


    他知道他們都回不到過去了,在那些光與影的流年裏,他們失去了太多的東西,一切都發生了改變。他們沉默,他們心情沉浮,甚至在提到雲卿的時候,語聲會哽咽……


    但是,他又在心裏一遍遍的告訴自己。沒關係,沒有了過去,他們還有現在和未來……隻因,他放不下她,離不開她,更加舍不得她!


    楚衍和白素相繼過來,蕭何雲淡風輕的笑。


    楚衍看著蘇安,心裏是有愧疚的,那麽多的愧疚最終在蕭何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中宣告瓦解,就像寒冰遇到烈日,消融蒸發之後連霧氣都變得無跡可尋……


    蕭何聲音冷清:“不必放在心上,隻因她是醫生。”


    短短一句話,卻讓聽者感慨萬千。


    異常簡單的一句話,沒有華麗的詞藻修飾,卻顯得格外觸動心扉。


    蘇安是醫生,所以她忍著病痛,兀自堅守手術室,堅持做完唐天瑜的手術,隻因她是醫生。她的病人還在手術台躺著,她就算再痛,也決不允許自己倒下去。


    蕭何明白她,理解她,所以他不怨任何人,要怪就怪自己,明明知道她身體不宜熬夜,不宜太過勞累,可還是放任她去消耗她的健康,這麽說來,真正該責怪的那個人是他才對。


    兩天時間裏,蕭何不眠不休,隻是那麽專注的看著蘇安。


    他想說:“別睡的太久,你如今懷著孩子,應該多出去走走。”


    他想說:“你難過的時候,我想牽著你的手,也許我們不必說什麽話,我隻是想把我手心的溫度傳遞給你。因為你體寒,一雙手常年怎麽捂都捂不熱。”


    他想說:“你童年過得很艱辛,我一直想對你好一些。給我個機會,你沒有了父親,可你有我,我會像父親一樣寵你,愛你,照顧你,關心你。”


    他想說:“ann,你是我一生的驕傲!”


    第三天的時候,她還沒有蘇醒。


    淩晨五點,天還沒有亮,蕭何走出病房,他給元清打電話,話語簡短,隻有寥寥數字:“歸期不定。”


    他坐在台階上,喉結顫動,眼睛裏布滿了血絲,最終隻是深吸一口氣,手扶一旁的欄杆,試圖站起身來。


    前一刻,他還在想:“你不醒沒關係,我會繼續守著你,誰讓我以前總是讓你等呢?”然後他笑著對她說:“ann,這就是我的報應。”


    後一刻,他坐在這裏,他卻發現他快受不了了,他想搖醒她,對她說別睡了,別睡了……


    隻要她醒過來,他再也不離開她,哪怕惹她不高興,他也要把她每天都帶在身邊。


    蘇安,蘇安……你怎麽能這麽折磨我?


    雜亂的腳步聲向重症監護室奔去,他身體一僵,腳步不穩,站定,然後快步奔了過去。


    不是唐天瑜的病房,事實上手術後,唐天瑜身體指標很平穩,呼吸出現明顯起伏,專家都說蘇醒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


    他們奔去的方向是蘇安的病房。


    房間裏擠滿了醫生和護士,蕭何腳步在門口停滯,沉重的閉上了眼睛,也遮去了眼底的濕意……


    她不會有事的,她隻是太累了。蕭何一遍遍這麽告訴自己。


    醫生和護士是什麽時候散去的?他又是怎麽來到了蘇安的麵前?


    他隻記得,他抓住唐紀的手,想問什麽,可最終隻是化為無言語塞。


    “閣下,您放心,夫人和孩子沒事,已經度過了危險期,可以離開重症監護室了。”唐紀當時好像是這麽跟他說的。


    他隻知道那一刻,他緊繃的神經因為這句話終於安定了下來,然後思緒開始渙散,他坐在床邊握著她的手,終於有些撐不住了。


    柏文瀚走過來,他沙啞開口:“準備一下,我和夫人今天要回家。”


    ann,我們回家!不要問我哪裏是我們的家?你在哪裏,哪裏就是我們的家!


    我們……再也不分開。你說,還不好?


    他眼眶酸脹,抵不住放鬆後的疲憊,臉頰貼著她的脖頸睡著了。


    幸好,如果你出事了,我此生也不願意再醒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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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雲檀致歉啊!電腦出問題了,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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