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安洗手絹的時候,蕭何就在一旁看著,擺明了是在監督她。舒籛鑭鍆


    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局麵有些僵。


    在蕭何麵前,蘇安氣定神閑,但是心裏是不是也這麽淡定,隻有她自己最清楚了。


    對於蘇安來說,有些傷痕,劃在心上,哪怕劃得很輕,也會永遠的刻在心裏。


    年少的時候,蕭何在她眼裏,是完美的,是神聖的,是不可取代的那個人灩。


    十四歲初見,十五歲靠近,同年生生決裂,十六歲在泰國持槍被捕坐牢七個月,初春母親花費大量金錢把她從牢裏救了出來,同年回到k國。那時候她還是蘇安,可早已不是蘇安,七個月的牢獄生活將她折磨的越發冷漠,越發寡言。


    她回k國,蕭何也隻是來蘇家兩次,她不再像以前那樣小心翼翼的躲在陽台上偷看他。


    外麵歡聲笑語,室內一片沉寂。在監牢裏,忘不了的夢魘一點一點湧上她的腦海。蘇安那時候覺得手腳冰涼,四肢百骸驟然發疼,心裏空洞洞的,像是漏鬥中穿過的風,風聲落寞,帶動心裏升起一陣陣的疼踏。


    二月初,她告訴母親:“我要參加高考。”當人陷在地獄裏的時候,她隻能開始自救。


    對於蘇安來說,父親自殺,她獨自流浪泰國,一年的放逐,足夠了。


    母親自然很高興,那一刻,她看著母親的笑顏,雙手緊緊的握著,但是仍然沒有絲毫的溫度。


    黑色高考,她困守在房間裏,像一個躲避塵世的孤寡老人,每天除了學習還是學習,半年的時間裏,每天的睡眠時間隻有兩個小時左右,可她就那麽出奇的捱了下來。


    十七歲,她以高考第一名的學習成績進去k國醫大,接到通知的那一天,蘇菲也順利考進了財經學院。


    蘇啟文看著她和蘇菲說,晚上要好好慶祝一下。其實蘇安明白,蘇家上下,除了母親之外,所有人的喜悅圍繞的人是蘇菲,而她蘇安隻是一個陪襯而已,可她還是去了,因為她看到蘇菲在給蕭何打電話,而蕭何的電話,她有多久不敢再撥打了?


    再見蕭何,明明近在咫尺,可她卻感覺他們之間好像隔了千山萬水,她覺得很冷。


    蘇安看著他們那些尊貴的上流男女,覺得自己是那麽的格格不入。


    可是她仍然坐在這裏,隻是為了能夠就近看他一眼。


    那天,蕭何送給蘇菲一條限量版的鑽石項鏈,蘇菲驚喜的抱著蕭何說謝謝。


    蘇安沒有看蕭何的表情,是沒勇氣,還是無力去承擔?


    她突然低頭笑了笑,摸著自己的臉,心裏開始有悲哀湧上心頭。


    她悄悄的離開酒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蘇菲的身上,應該沒人會覺察到她已經離開。


    那天,外麵下起了蒙蒙細雨,她緩慢的走著,仰起臉,細密的水霧落在臉上,然後被溫熱替代,她告訴自己,那不是淚,而是……雨水!


    不顧母親的反對,她選擇住校,每天往返在教室、宿舍、食堂的道路中,沒有朋友,每天都是那麽孤零零的一個人,可這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在這之後無數個輾轉無眠的夜深裏,空虛和絕望像冬天的雪崩一樣,能把整個人覆滅。可她沒有人可以訴說,她告訴自己,在這世上,隻有她能背負自己的人生,幫自己挨過一關又一關,延續她和父親的生命軌跡。


    那一刻,也許是在更早之前,她就明白了一個道理,無論她在心理上多麽依賴那個人,他也沒有在精神上拯救她的義務。


    十九歲聖誕,她沒有回蘇家,盡管蘇家和醫大之間的距離,隻有短短幾條路。她留在學校裏寫論文,很多人都回去了,整個學校就像是一座空城,她抱著書本走在大學的道路上,有時候很難碰到一個人,食堂停止做飯,她就買了很多泡麵搬進宿舍,晚上吃著方便麵,她笑著對自己說:“ann,聖誕快樂!”


    十九歲大學畢業,她回蘇家的次數屈指可數,除了有些需要她露麵的宴會必須出席之外,她很少走出校門。


    每次宴會上都會有陌生男人跟她搭訕,她應笑得體,不熱絡卻也不抗拒。


    回到學校,時不時會有男人追隨而至,開著名貴的跑車,送鮮花,送鑽石,給全班同學送餐點,她隻是淡淡的看著,心裏就像是儲藏了一湖的死水,再也起不了一絲淺淡的漣漪。


    一個漂亮的女人,就算每日安坐在家裏,也會有不利於她的輿~論出現,而她選擇聽之任之,時間長了,連她都要以為她是不是真的有那麽“壞”。


    同學們說她濫交,換男朋友的速度比換衣服還快,盡管他們口中的那些男人,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二十歲研究生畢業,同年進修外科博士,進入k國著名的醫學研究機構,成為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醫學博士。


    榮耀帶來的同時,各種誹謗和誣陷也緊隨而至。


    二十一歲,她迎來人生重創……


    洗手絹的手驀然緊了緊,原來真的不曾忘記,就算她一直試圖忽略過去的疤痕對她造成的影響,卻又強烈的感覺到它被潛伏在身體裏的猙獰撕裂感,如今它又在幹擾她的思考和行為了。


    蕭何看著蘇安,因為要洗手絹,她脫掉了風衣,穿著針織毛衣,低頭的時候,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像一隻優雅的白天鵝。


    她的眼神有些迷離,目光靜靜的看著手絹,眼眶裏有著可疑的水光,蕭何有一瞬間的恍惚。


    伸手握著她的手,她抬眸看他,帶著女人特有的嫵媚,一雙水光蕩漾的眼睛仿佛能看到人心裏去。


    “不用洗了。”


    “沒洗幹淨。”她抽出手,繼續搓洗手絹。


    良久之後,蕭何淡淡開口:“我以為你不喜歡洗手絹。”


    蘇安說:“隻要我願意的話,喜歡也可以變成不喜歡,不喜歡也可以變成喜歡。”


    蕭何眼神微沉,聲音發涼:“那你現在喜歡什麽?木塵嗎?”


    蘇安衝洗手絹,看著一片藍色在清澈的水裏蕩漾,說道:“閣下,雖說我是您的國民,但是除此之外,我們好像沒有任何關係。”


    蘇安的態度並不強勢,卻噎得蕭何心口發疼,無波的眼眸稍起漣漪又恢複了平靜:“真的沒有關係嗎?你的初戀給了我,你的初吻給了我,你的初……”


    “夠了,閣下。”蘇安打斷他的話,撫平情緒,擰幹手絹上麵的水漬,她走到烘幹機前,說:“閣下,我不想跟您吵架。”


    “那麽,不吵架,和平共處好了!”蕭何墨黑的雙眸靜靜的看著她。


    “我和您的生活以後不會有太多的交集。”


    “你和木塵的生活就會有交集嗎?”蕭何微擰眉:“據我所知,木塵這些年賺的錢大都見不得光,他不能光明正大的拿到台麵上漂白,所以這才創建了盛世集團,盛世集團表麵看來是一個年利潤驚人的上市公司,內部每天都在幹什麽營生,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心一跳,蘇安說:“我什麽都不清楚,您說的這些,如果沒有真憑實據,那就是誣陷。”


    “你覺得我誣陷盛世了嗎?”蕭何的口氣很冷。


    蕭何的話語太過犀利和尖銳,蘇安下意識的想要抗拒,她深吸一口氣,將手絹翻了翻,繼續烘幹,“閣下,我們能不提木塵嗎?或者說,如果您對盛世,對木塵感到好奇的話,您可以親自去問他。”


    蕭何難得妥協:“好,不提木塵,今天就提一下我和你。”


    蘇安皺眉,看著他,“我以為在泰國,我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蕭何雙眸微微眯起,透出一層冷意來:“蘇安,你覺得,一直以來都是我欠了你嗎?”


    蘇安沉默,當她不明白對方是什麽意思的時候,沉默是最好的回應方式。


    “我這一輩子從未欠過人,隻欠過你!如果我欠了別人什麽,那我一定會還。”說這話的時候,蕭何適才還涼薄的眼眸,忽然有了幾絲暖意,靜靜的看著蘇安,聲音有些沙啞:“所以,你想讓我怎麽還?”


    蘇安低低的笑了,看著蕭何,鴨舌帽下的雙眸深斂,複雜而難得的明麗。


    蕭何,這是你說的,不管我讓你做什麽,都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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