豎日午時,思過崖頂…


    “令狐大俠!你情妹妹見也見了,怎的還是這副德性!”剛上得崖來的方正道瞧見令狐衝還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不由大感無奈…昨日帶了令狐衝下崖去見嶽靈珊,嶽靈珊高燒不退,意識迷糊,當然沒認出令狐衝來,令狐衝便一直在那兒守著,直到時間太晚,那照顧嶽靈珊的華山女弟子把他倆人轟了出來…令狐衝自是依依不舍地回了思過崖頂,而方正道卻是被一直等在一旁的高根明領到了華山客房內休息…


    在客房內,方正道脫光了衣服打坐修行完後,一覺睡到了大天亮…第二天吃過了華山弟子送來的早餐後,他知道令狐衝每天早上要修習氣功,便知趣的沒去打擾,直到午時用過中飯後,才施施然地上了思過崖,可一到崖頂卻發現,令狐衝還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昨日晚間回崖時高根明塞給他的飯菜那是一口沒動…


    “方賢弟,小師妹病成那番,實是因我而起,若不是她來崖上看我,也不會染上風寒,我又…又如何能安心…”令狐衝神情鬱鬱,言語間充滿了自責…


    “就算你不吃飯,嶽姑娘的風寒也不會就+∝,這樣好了!風寒自有藥石醫,你就別在這兒瞎擔心了,傷神費力又沒什麽用!來來來…我們繼續比過!”方正道拍了拍令狐衝肩膀以做安慰,接著便拉他起身到了洞外的平地上,要繼續跟他切磋…


    令狐衝拗不過他,隻好抽出長劍,跟他過起招來,可他心思全在重病的小師妹身上,思維恍惚,不過兩三招,便被方正道打飛了長劍去,如此反複了三四次…


    “不打了!不打了!昨天真不該背你下崖!!!”方正道把刀徑直一收,轉身就下了崖…


    令狐衝望著他氣衝衝而去的背影,張嘴囁嚅了兩下,話衝至嘴邊,卻又咽了回去,待方正道身形消失在山道上,他驀地長歎了一口氣,轉身回了山洞…


    到得黃昏時分,高根明來送飯,令狐衝聽他說方正道早上招呼都沒打一聲,便氣衝衝地下了華山,還問他是不是跟方少俠鬧矛盾了,不由心中悵然,看來真把方賢弟惹怒了…可他神思恍惚,就是控製不住自己,腦子裏全是小師妹的身影,幹什麽都提不起勁來…


    問起小師妹的情況,高根明隻說好點了,可令狐衝清楚他這個師弟,撒謊的時候眼睛便不敢看自己,嶽靈珊的情況定然是沒有起色…想到這裏,又是心中一歎,吃在嘴裏的飯覺得索然無味,便把碗扔在了一旁,抓起酒葫蘆咕咚咕咚地喝了起來…


    到得第二天高根明來送飯時,瞧見飯菜一口沒動,隻是酒葫蘆空了,不由心下無奈,對著令狐衝道:“大師哥,你吃點飯吧,光喝酒哪行…方少俠昨日連夜從長安府請了名醫過來,已經給小師妹抓了副藥喝過了,今早上燒便退了…”


    “什麽!?”令狐衝驚喜不已,“高師弟,你說什麽?小師妹燒退了?”


    “大師哥,還能騙你不成!”高根明對著令狐衝,語含欽佩地道:“真不愧是名醫,一副藥就起效了…咱們的風寒藥雖說是前輩們傳下來的通方,可畢竟人人氣血狀況不同,比不上對症抓的藥…”


    “方賢弟呢?現在在哪兒呢?”令狐衝打量師弟神情,知道他沒說假話,一掃先前的抑鬱,抓著高根明的胳膊問道…


    “方少俠他去送那位名醫了,這位名醫本不願跑這麽遠的路出診的,他在長安有好多病患要看,根本沒功夫,還是方少俠強擄上馬,把他帶了過來,這不,治好了小師妹,方少俠便要客客氣氣地把人送回長安府去…”高根明連連咂舌:“這名醫出診費也真貴,竟然要了方少俠一百兩…”


    令狐衝急道:“診費怎麽能讓方賢弟出!?五師弟,你這就做的太不合適了!!!”


    高根明委屈地道:“我爭不過方少俠,他說他不…不…不差錢!對,就是這個詞,不差錢…然後便扶著名醫上馬走了…”說著,他話鋒一轉,道:“而且,我身上還真沒一百兩,派中的一切物事都是師父臨走前吩咐備好的,師父他們也隻是出去十幾二十日,便隻給我留了五十兩支派銀子……”


    令狐衝聞言也是有些尷尬,他向來不為派中的閑雜事操心,又哪裏知道這些,隻好打了個哈哈,讓高根明記著等師父回來的時候把此事稟報,總不能虧欠了方正道…


    這天晚上,令狐衝胃口大開,連吃了幾大碗飯…


    豎日,方正道一早便上得崖來,他知道令狐衝這幾日來神魂顛倒,根本靜不下心來練氣,到得崖上,見令狐衝正站在崖頂發呆,也不說話,背起來就走…


    “誒!?誰!?”令狐衝吃了一驚,發現是方正道後,不由苦笑道:“方賢弟,你…你怎麽這麽莽撞,快…快放我下來!”


    “你小師妹醒了,我帶你去見他,等這次見了,你要跟我切磋時還分神,我就直接把你腦袋砍下來當球踢!”方正道惡狠狠地出聲…


    令狐衝聞言心中大喜,這連日來的擔憂盡皆消散,當下便道:“方賢弟,大恩不言謝,以後有用得著的地方,令狐衝赴湯蹈火在所不惜…不過,你先放我下來,知道小師妹沒事我就安心了,也不用再違犯門規一次了,我們繼續切磋…”


    方正道一聽他如此說,當即便扭頭回了崖上,若不是為了讓令狐衝安心跟他過招,他才不願意背著這麽個大男人上山下山的,換成嶽靈珊還差不多…現在他既然如此說,那方正道當然樂的省事…


    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兩人每日裏午後相互比鬥試招,日子過得愜意無比,而嶽靈珊在風寒好了之後,也上崖了一趟,自此兩人比鬥的時候便多了一位觀眾,令狐衝更是覺得愜意極了,打鬥起來靈感頻現,妙招迭出,讓方正道大呼爽快…倏忽間近二十日光景便一晃而過…


    這一日,嶽不群夫婦帶著梁發、施戴子、陸大有三人,回到了華陰縣,嶽不群派了三名弟子先行上山通報,自己卻與夫人寧中則在後麵慢慢趕路…


    “師哥,這一路上看你臉色凝重,是不是為了方少俠的事情?”寧中則看出丈夫支開弟子是有話要說,便率先發問了…


    嶽不群喟然長歎道:“師妹猜得不錯,江湖上風波將起,來日必有大難,而左冷禪狼子野心,我華山現在又處青黃不接之時,一步行差,必將萬劫不複啊…”


    “左冷禪也是癡心妄想,五嶽並作一派,那以後便沒得華山派了,這讓我們死後怎麽對派中先輩交待…”寧中則聞言也是冷哼一聲,似是對嵩山派並派的想法極為不滿…


    嶽不群卻搖頭道:“左冷禪也算雄才大略,如今魔教雖然不知出了何事,自亂陣腳,多年沒有針對正道的大行動,可畢竟實力猶在,派中好手眾多…我們正道若各自為戰,根本非其敵手…”


    “哼!師哥!你怎麽替左冷禪說起話來?難道你也支持並派?”寧中則聽出了嶽不群話中隱含的意思,不由有些惱怒…


    嶽不群略一沉吟,道:“若是並派,以我華山現在的實力,隻會落得被吞並的下場,世上將再也沒有華山派,我嶽不群也將愧對曆代祖師,並派,我當然是不讚成的…”


    “恩,師哥,祖宗基業可不能丟…”寧中則聞言點頭,忽地道:“那這次嵩山派所說的另一件事…那道五嶽盟主令…”


    嶽不群聞言臉色嚴峻,沉聲道:“嵩山這次瞧著是吃了大虧,那十三太保都折了兩名進去,弟子也死傷慘重,左冷禪發了這道五嶽盟主令,言那方正道是會使妖術的妖人,與魔教相勾結,想要亂我正道,他借此逼我們接令,我們當然得接,不然,可能我們師徒幾個,還真就回不了華山了…”


    “啊!?那…那…以後見了方少俠,真的要格殺勿論?方少俠可是有意與我們交好…”寧中則猶豫地問道…


    “哼,接了令,就非得照做不成?我們華山派又不是他嵩山的走狗…”嶽不群冷笑道。


    “那你把德諾派到四川幹什麽?還命他監視青城地界的動向…”寧中則心下疑惑…


    嶽不群微微一笑,意味深長:“師妹,根明從山上傳來消息,這方少俠,早就到了我們華山了,而且已在山上待了二十餘日…我派德諾去四川,不過掩人耳目罷了…”


    “什麽?”寧中則掩口驚呼,“那…可有那條大蛇?”原來嵩山派並未隱瞞自己因何損失慘重,並以此發了五嶽盟主令,讓五嶽中人見了方正道這妖人,人人得而誅之…


    “他是孤身前來的…”嶽不群搖了搖頭,接著道:“而且,那條大蛇,也未必是真的,說不定是什麽障眼法…”他心中有些不太相信嵩山派的說辭…


    “我看未必,嵩山派沒必要在這等事上期瞞我等,畢竟五嶽令一發,我等與方少俠為敵,真假到時自然清楚,左冷禪心思縝密,哪會被區區障眼法騙了…”寧中則卻是不同意丈夫的觀點…


    嶽不群也有些想不通,當下搖了搖頭,不再妄加猜測,到時見了方正道問過便知…


    “師哥,那我華山是要交好方少俠了?”寧中則還是有些摸不準丈夫的意思…


    “恩,方少俠實力強勁,實乃我華山抵擋嵩山吞並的強援,不過現下不是跟嵩山派翻臉的時候,要小心行事…明裏敷衍嵩山派,暗中交好方少俠,一切具體事宜,等見了方少俠再做計較…”嶽不群道出了心中的計劃,寧中則自是點頭答應…


    這時,華山尚在派中的弟子,已得知了師父師娘回山的消息,匆忙趕下山來迎接。而方正道方少俠,此時尚在思過崖頂,與令狐衝令狐少俠一起,纏纏綿綿、如膠似漆地比鬥拆招,旁邊,嶽靈珊正拄著小臉,眼冒小星星地看著場中,三人完全不知崖下的消息…唯一知道三人去向的高根明,卻來不及上崖告知三人消息,隻能在匆忙下山的途中,暗暗祈禱方正道的話是真的,希望他的麵子管用…不然,大師哥與小師妹,捎帶自己,一頓重罰是免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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