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三杯下了肚,方才刀劍相加的緊張氣氛自是淡了…


    “不知崔鏢頭他們?”方正道率先開口了,他有些擔心眾鏢師。


    “放心,看你的麵子,老子沒殺他們,要按老子平時的作風,你們這些不知好歹的,統統都見閻王了…也不知今個招了什麽邪…”田伯光不耐的揮揮手。


    聽田伯光這樣說,方正道懸著的心放下了,當下也不再說話,嘴角帶著淡淡的笑容,隻是自顧自的斟酒,端起來,與對麵酒碗相碰,一口悶,接著,繼續斟酒…不一會兒,整壇酒已經見了底。


    “方兄弟好酒量!”見方正道連連與自己碰酒,麵色不見絲毫變化,田伯光知他並無內功打底,自是本身的酒量,不由嘖嘖稱讚,一夜奔波,卻是有點餓了,喊過店小二來,扔了錠銀子過去,讓他再搬幾壇酒、拿幾盤下酒菜過來。店小二本被強按著找酒,心底老大不爽,此刻見了那白花花的銀子,方才的不快立馬拋之腦後,歡天喜地地自從後廚拿了酒菜過來…


    “不知方兄弟是哪裏人士?”田伯光一邊吃著酒菜,一邊打開了話匣子。


    “福州人士【,…”方正道淡笑回應…


    “哦?不想福州之地,也能養出方兄弟這等慷慨義士…”田伯光似是對福州有些偏見。


    “不想田兄也有這等偏狹之見…”方正道一碗酒下肚,把碗往桌上一磕,語帶不屑…


    “哦?南人狡詐機巧,北人豪爽義氣,乃江湖中人人所知…怎的偏狹了?”田伯語帶不解。


    “田兄是北方人?”方正道不答反問。


    “河南登封人士…”田伯光原來是河南人…


    “田兄在北方從無遇見過奸猾機巧之徒,皆是豪爽好義之輩?”方正道繼續反問。


    “哈哈,方兄弟說笑了,自是有的…”田伯光笑著說道。


    “那些奸猾機巧之徒不算北人麽?”


    “自然也是北人了…”田伯光有些訕訕,忍不住反駁道,“不過南人北人的特性,卻是從大體上說的,燕趙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南方眾省多奸猾機巧之徒,自是常理…”


    “田兄卻是被江湖流言所蒙蔽…”方正道忍不住搖搖頭。“自漢唐以至當今,每逢戰亂,百姓流離失所,四處遷徙,或由北遷南,或由南徙北,及至當今,南人入北,北人入南,遷南之北人又歸北,入北之南人再回南,南人北人,卻是哪裏能分開了說的…南方自有狡詐之人,卻也不乏豪爽仗義之士。北方自有豪氣幹雲的豪傑,卻也少不了雞鳴狗盜之徒。這南人奸猾,北人豪爽之言,當是成見所致了…”可惜田兄上不了網,你可不知道,你們河南人後世可被成見害的不輕吶,方正道心下暗哂…


    “空穴來風,未必無因…”田伯光被說的有些猶疑了,這麽說,是自己聽信流言了?可這大家都這麽說,未必沒有因由…


    “這成見的來由,小弟也自己私下裏琢磨過一番,一切說過來,不過是不熟悉而已。”方正道侃侃而談。


    “請聽方兄弟高見。”田伯光聽的入神了…


    “這當今之世,由北往南,或由南往北,行走極不方便,消息流通也不甚便捷。常在兩地之間行走的,往往多是行商、行鏢之人,所謂無奸不商,無鏢不險,商人做生意,當然多遇機巧逐利之輩,一些無良之徒,欺生霸市,強壓強買,運道差點的,還會被設局下套,被騙的財貨兩空,以至命都丟掉。行鏢的呢,一路護送,多遇**中人,山匪路霸,想盡辦法奪鏢謀財,奸詐機巧那都是小兒科,這樣下來,來往之間,這些外地人對當地的印象當然不會好了,南北方皆同。北方的商人、鏢師,回到北方呢,當然會把他們的經曆傳過去,而一般的百姓並不會到南方來,對南人的印象也就是從這些商人、鏢師的口中聽來的,這樣口耳相傳之間,就變成了南方人士皆奸詐狡猾了。一句假話說的多了就成了真話,更何況北邊的百姓代代相傳的成見呢,田兄生在北方,長在北方,有此想法,不足為奇,其實話說回來,在南邊的百姓又何嚐不是如此呢…”方正道邊說邊連連搖頭,跟田伯光一個碰杯,又是一碗酒下肚,接著,話鋒一轉,歎道,“人與人之間的偏見誤解,著實太深。田兄又何嚐不是深受其害呢,俠義道的江湖人士,多認為田兄乃是采、花大盜,必是奸詐小人,壞到腳底生創,腦袋流膿…焉知田兄除了這采、花一事外,其為人行事,這些自稱俠義道的人士,又有多少比的上呢?”


    一席話,說的田伯光連連歎服,又聽他給自己臉上貼金,那真是心懷大暢,連連敬酒,酒桌上的氣氛熱烈,自是不提…


    說話間,卻聽門外人嘈馬嘶,一群人叮叮當當地闖將進來,方正道回頭一看,正是崔鏢頭他們回來了。


    崔鏢頭領著眾鏢師進了客棧大門,看見大堂內的情景,不由臉色大變,眾人紛紛後退幾步,抽出了腰間的兵刃來。


    卻見田伯光看也不看眾人,自顧自在那吃菜喝酒,眾鏢師舉著兵刃被晾在哪裏,不由得尷尬萬分…


    方正道見田伯光並無與眾鏢頭起衝突的意願,當下放寬了心,擱下酒杯,向田伯光告罪一聲,轉身迎向了崔鏢頭。


    “見過崔鏢頭…”方正道抱拳行禮。


    “這是怎麽一回事?”崔鏢頭卻顧不得與他見禮,連聲催問。


    “田兄與小弟一見如故,非要找小弟喝酒,小弟卻是不敢不從。”方正道笑著對崔鏢頭解釋道。


    “能與大高手結識,原也是我們鏢局的幸事…隻是…他姓田!?可是那淫賊田伯光?”崔鏢頭走南闖北,見多識廣,雖然在武功方麵眼界不高,田伯光的名頭卻還是聽過的。


    “正是田兄…”方正道正待引薦,卻見崔鏢頭麵露不恥之色,怕他說出什麽不好的話惹怒了田伯光,當下一邊連打眼色,一邊低聲把白二他們已護著張夫人上路的情況告知了崔鏢頭。


    其實崔鏢頭碰見田伯光,也是心下惴惴…剛才的麵色隻是江湖之人聽見采、花賊的下意識的反映…聽見方正道告知了張夫人已經出發,也自是找了個台階下,向田伯光遠遠抱了個拳,領著眾人出了門,向孝感方向趕去了。


    “你就不怕我追著他們找著那娘們了?”方正道剛回轉至酒桌,就聽見了田伯光戲謔的聲音。


    “田兄說沒興趣,那自是沒興趣了,我相信田兄。”方正道不卑不亢的答道。


    “哈哈哈哈~你說你相信我?你說你相信一個采、花淫賊?哈哈哈~”田伯光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田兄采、花的行為,不瞞田兄,小弟我是很不恥的。”方正道沒有隱瞞,說了實話。“不過除了這一點,田兄的為人,小弟還是很佩服的。我相信田兄…”


    驀地,田伯光的手拍上了方正道的肩膀,方正道嚇了一跳,以為惹怒了田伯光,卻見田伯光端起一碗酒來,對著方正道遙遙一個示意,“人生難得遇知音,今日能遇上方兄弟,是老子的運氣…不醉不歸!不醉不歸!來!喝酒!”說完,咕嚕咕嚕地一口幹了。


    方正道也自是回敬,幾個來回之後,卻見田伯光猛地一個俯身,趴在酒桌上,嚎啕大哭起來。


    “嗚嗚!老子也不想做采、花賊啊!處處受人白眼,就連那些功夫比老子低的,都被老子打趴了,雖然不說,可老子知道他們還是看不起老子!看不起老子!嗚嗚!”


    哭聲中,方正道知曉了田伯光這委屈的緣由,不由哭笑不得。


    原來,田伯光少年時,也是一三觀正常,熱愛五講四美、三俠五義,向往著今後能行俠仗義、扶危救難的熱血好少年。家傳的五虎斷門刀法,刀式精妙,在武林中薄有微名,可惜,時運不濟,命運多舛,田伯光正當花樣年華之際,雙腿得了寒疾,癱瘓了…


    自古英雄出少年,少年田伯光卻是堅韌之輩,沒有被疾病打倒,並不氣餒,反而在家苦練坐著出刀的刀法,就這樣過了兩年,沒曾想,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父親以前的仇家找上門來,這位仇家不知得了什麽奇遇,武功大進,比田父武功高出一線來,田父不是對手,鬥了幾百招之後,被人砍掉了腦袋。接著,這位仇家並不滿足,竟要血洗田家,滅了田家滿門,田母提前看出不對,讓下人馱著田伯光逃了出去,自己卻是在家裏被滅了口。發現田伯光出逃後,仇家連夜追擊,終於在一山路旁堵住了雙腿癱瘓的田伯光。


    情勢危急,不忍下人跟著送死的田伯光,命人把他放在路邊的樹樁上,讓下人獨自逃命去了。仇家追擊而至,看到殘廢的田伯光,不由心生輕視,沒曾想,他栽了,栽在了大意之下…


    田伯光有一身坐著出刀的刀法,竟然跟站著出刀一樣的快、準、狠…疏忽之下,高出田伯光武功甚多的仇人,飲恨當場…


    這一幕,恰巧被一路過的異人瞧見,異人看中了田伯光的身殘誌堅…尤其是,查探了田伯光的身體情況後,異人發現,這個病,他能治!


    於是,這個異人,就成了田伯光的師傅,把自己的畢生所學都傳給了田伯光…狂風刀法,出刀之時猶如凜冽狂風而得名,所配內力可解寒疾。萬裏獨行,獨門輕功,練成之後氣息悠長,快若奔馬,可日行千裏…還有,最重要的是,異人的職業,采、花大盜!他也傳給了田伯光…後來,在一次采、花行動中,異人栽了,被正道大俠給梟了首…


    按田伯光任俠好義的性情,師傅死了,這武功接了傳承,采、花賊的業務也不是非傳不可啊…實則非然,田伯光被坑了…狂風刀法是能治的了他的寒疾,可也造就了一代一代的采、花賊!狂風刀法是門快刀,是門以刀式調動陰陽,出刀之時勢若狂風的絕頂刀法,這門刀法除了最重要的一百零八路刀式之外,還需一門內功相配合,罪魁禍首就是這門內功,他在體內以特殊的法門積聚陽氣,卻不得陰陽化生之妙,治愈了田伯光腿上的寒疾,也讓田伯光陽氣過剩,每隔一段時間,自然欲火大熾,需女子陰氣滋養,不然寢食難安…所以,曆代練這門功法的人,自然逐漸走向了專業采、花賊的道路…


    開始時田伯光自然不願,這是原則問題,怎麽能做采、花賊,一向向往俠義道的田伯光心底裏特別抵觸…哪怕是知道了自己所練功法的問題後…大不了以後經常上青、樓啊…這是少年田伯光的美好想法…可現實往往是殘酷的,行走江湖,四處奔波,哪來那麽多的青、樓可以隨時上…於是,在一次行走江湖的時候,恰逢田伯光寢食難安,卻實在找不到青、樓,被欲火衝昏了頭腦的田伯光,幹了自己職業生涯的第一票…少年初嚐妙滋味,至此以後,一發不可收拾…


    其實,這門功法,也有個最好的辦法,揮劍自宮,武林稱雄…再也沒有下半身的滋擾了…可男人嘛,有多少人能那麽果決的,尤其是,它不像辟邪劍譜,不割必死,它還是有解決辦法的,而且,特別的美妙…有多少人能抵擋了這種誘、惑呢…反正,田伯光抵擋不了…


    聽著田伯光的陳述,方正道久久無言,為什麽!為什麽自己碰到的,都是些這樣的神功呢!這是誰的問題……我這麽正派的人…


    正無語間,卻見田伯光忽地從兜裏掏出了本線狀古書,難道…是狂風刀法?方正道心下暗暗揣測…


    隻見田伯光拉著方正道的手,凝噎著道:“方兄弟,老子一看見你,就好像看見了小時候的自己,那時候的老子,是那麽的正直、正派!老子對不起他啊!嗚嗚…”


    說著,把那本線裝書塞進了方正道手裏…“這本《五虎斷門刀》,是老子當年練的,被老子改的厲害了點,看兄弟你武功太差,連內功都不會,老子今天就把他交給你了,但願你能完成老子的心願,做個好人!做個大俠!”


    說完,沒等方正道說話,驀地一甩袖子,大搖大擺的往客棧門外走去。


    “田兄,你…”方正道站了起來,想要出聲,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有緣再見!老子今天盡興了,該找個妓、院去了!哈哈哈~”豪爽的笑聲中,田伯光向後擺了擺手,身影融入夜色,不見了蹤影…


    “田兄……謝了!”方正道看著手裏的《五虎斷門刀》,一時之間,百味陳雜,其實…沒有誰生下來,就是想做壞人的……


    隻是…為什麽是《五虎斷門刀》啊!!!田兄!我對《狂風刀法》,其實也沒什麽意見的!!!


    自嘲地搖了搖頭,方正道坐回了酒桌旁,取出碗來,慢慢地斟上了酒,舉杯邀月,對影獨酌……月色中,一個人坐在客棧大堂,方正道那筆直的身影,顯得清冷而孤單…


    田兄,我會達成你的心願的…隻是到時候,希望,你莫要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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