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沉真是白吃一個啞巴虧。


    他火氣上來了,索性也解釋不清,於是冷冷嗤了一聲:“對,沒錯,你還得和本座說謝謝呢。”


    謝停雲:“……”


    要不是實在殺不死他,否則謝停雲一定讓他永遠閉嘴。


    圖窮匕見之時,幕後黑手終於現身了。


    修仙之人目力絕佳,寧沉抬眸看過去,幾乎是第一時間就認出了那群人的臉。


    赫然是前不久在魔域,跪在寧沉麵前表忠心表忠誠的那群魔族!


    寧沉冷冷嗬了一聲。


    吃一塹長一智,寧沉算是體會到了一回魔域之中詭譎的勾心鬥角了。


    四麵楚歌,所有的表麵平和都有可能是假的,隻要給了機會,那他們就會在某一刻變成刺向自己的利刃。


    前不久跪在寧沉麵前的魔族們如今居高臨下地盯著陣法中央的兩人,笑嗬嗬道:“尊上恕罪,屬下實在該死,沒有同您提前溝通過捕殺人族聖子的計劃。尊上身懷如此神通,定是不會被這小小陣法所傷,您說對嗎?”


    “尊上,為您解決心腹大患是我等義不容辭之義務——這是我等為表臣服,獻上的第一份誠意。”


    寧沉聽懂了他們的話外之音,也明白了這些魔族為什麽要在這個時間點再次動手,想要故技重施。


    這番看似乖順的話裏帶著的邏輯是我們替你布陣殺謝停雲,您身為魔尊,自然實力強悍,不會被這小小陣法所傷。


    換言之,若是寧沉被陣法所傷,栽在了下屬手裏,那也是他活該,是他自身實力不夠,不配接受眾人臣服。


    寧沉暗紅色的眼眸緊緊盯住說話的魔族,他對這張臉沒什麽印象,在魔域的時候托阿奎所賜,他隻記住了那個五大三粗的黝黑魔族。


    不過這些魔族之中沒有阿奎,著實讓寧沉有些意外。


    但沒關係,寧沉有一個算一個,都記住了他們的臉。


    寧沉放開鉗製謝停雲拿劍的手,盯住遠處的魔族們,緩緩笑了起來:“是嗎?”


    寧沉的嗓音輕緩了下來,暗色眼眸中有幽光閃爍,本該顯得柔和的聲音,落到眾魔耳裏卻顯得格外陰森瘮人:“好啊。那你們可要好好祈禱……本座不會從這個陣法裏出來了。”


    在場的魔族們都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


    魔族們此番就是想要將兩人一網打盡,按照謝停雲如今的狀態,根本不可能從菩提陣法中生存。


    至於魔尊天驍,能殺死就最好,不能的話他們也可以用方才那番邏輯來給自己當擋箭牌。


    魔域之中確實有不成文的規矩,若是魔界之主死於底下魔族的手裏,那便活該被釘在恥辱柱上。


    堂堂魔界之主,若連手底下的魔族都震懾不了,能讓他們輕易就起了異心,那這個魔尊之位不如讓給別人。


    天驍強嗎?


    很強,他們承認。


    可是在絕對實力下的低頭,那不叫臣服。


    謝停雲抿了抿唇,沒出聲。


    他因為重傷在身,對外的感知力不受控製地下降,加之有個天驍在他麵前,謝停雲不得不用上全部的精力來對付他,這才在自己已經深陷陣法中的時候才發現這件事情。


    然而如今的事態顯然超出他的意料。


    天驍和這群魔族之間,似乎也有過節,以至於這群魔族們居然連天驍也要一起解決,也真是膽子夠大。


    也對,就魔尊那脾氣古怪經常發瘋的性子,難怪別人不認他這個魔尊了。


    菩提陣驟然亮起,兩人周圍都升起了一層無形的陣法壁壘,寧沉甚至還抬手敲了敲,還挺堅硬。


    魔息從寧沉的掌心湧了出來,寧沉操控魔息猛地砸在陣法壁壘上麵,卻仍舊無法撼動半分。


    看來是用來關住裏麵的人不讓他們逃跑的。


    菩提陣法的上空忽然冒出了密密麻麻的黑點,寧沉眼眸微眯,轉瞬間就看見這些黑點逐漸在他眼前變大,化成了燃燒著魔息的箭矢。


    謝停雲的狀態極差,靈力使用過度和失血過多導致謝停雲眼前已經開始模糊起來,然而此時他的處境可謂是四麵楚歌,緊繃的心弦從來沒有放鬆過。


    他呼出一口氣,麵朝著寧沉和漫天流矢,抬起了乘風劍。


    這是一個防備所有人的姿勢。


    這個世界的特殊性決定了謝停雲不能輕易地在主線任務完成前死亡,因而謝停雲根本不敢把安危寄托給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


    按理來說世界中的主角不會輕易死亡,會有某種玄之又玄的主角光環保護著,然而謝停雲畢竟隻是聽說過,從來沒有遇見過,不敢信是其一。再說,他如今是不知道自己手握的“劇本”究竟是怎麽樣的,他之後會碰見什麽,獲得什麽,失去什麽,謝停雲都隻能自己一點一點走一遍才能知道。


    寧沉手中的銀槍槍尖開始燃燒起魔息,他眼睛盯著前方,說道:“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謝停雲垂下眼眸,擦了擦流到乘風劍上的血跡,平靜道:“我說再來的時候。”


    嘖。


    難怪當時謝停雲直接衝他下了死手直接動用劍陣,原來是發現自己“圖謀不軌”,所以幹脆直接撕破臉先下手為強。


    說話間,巨大的菩提陣法便已經將整個無情鬼平原處籠罩了起來。


    其實寧沉起初並不理解這些魔族為什麽要在寧沉麵前現身,畢竟如果沒有殺死他,等寧沉活著出來的時候,他們有一個算一個,統統都他媽得完蛋。


    然而趁著魔息箭矢落下的間隙,寧沉迅速地又翻了一遍原著劇情,這才終於明白。


    菩提陣法是專門用來越級圍殺的暗殺陣法,身處其中的人麵對的是源源不斷的箭矢,這些箭矢皆是由施陣者自身的靈力或者魔氣所化,在釋放了一輪之後,菩提陣法將會抽取陣法內的人體內的靈力,來維持自身陣法發出的攻擊。


    也就是說,陣法開頭需要施陣者來維係,隻要讓陣法成功運轉起來,接下來的事情便是以己之矛攻己之盾了。


    這麽大的範圍,估計是怕他們不入套,因而幹脆誇大套的範圍,讓他們一開始就進入了陣法之中,隻等兩敗俱傷時開啟陣法。


    難怪需要這麽多魔族注入魔息才能夠啟動。


    浸滿魔息的流矢萬箭齊發,向著被逼至崖邊的兩人落下。


    那箭矢密密麻麻地鋪滿天空,從每一個細小的黑點再一點點在眼前放大,這點空間根本能夠抵擋的障礙物,可供閃避的空間也有限得可憐。


    謝停雲將所剩無多的靈力聚集在了乘風劍之中,並且不動聲色地注意著寧沉的動作。


    按照魔尊那瘋子的性子,極有可能靠漫天魔息化作的流矢封住他的退路,然後再一舉擊殺。


    然而他卻隻是看見寧沉漫不經心地轉了轉掌心握著的長槍。


    玄色衣擺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寧沉直接抬步上前,在流矢落下前將自己的長槍用力拋至半空之中。


    與此同時,乘風劍被那人蠻不講理地伸手壓了下來。


    謝停雲瞳孔一縮,真是沒有想到那人居然又伸手碰他的劍,緊繃的神經驟然一蕩,蓄勢待發的劍氣就這麽不經腦子地衝著寧沉釋放了。


    寧沉早有防備,不耐煩地揮手打散,冷冷道:“不想死就給我安分點。”


    那燃燒著寧沉魔息的長槍驟然拉長變大,幾乎超出了兩人的身高,在半空之中懸浮著開始旋轉起來,長槍上燃燒著的魔息像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屏障,輕易地就將落下的流矢吞噬殆盡,短暫地給兩人製造出了一片隔絕的安全帶。


    謝停雲一怔,向來無波無瀾的神情終於出現了一絲意外。沉默半晌,他微微偏頭,看了寧沉一眼。


    寧沉的側臉硬朗,下頜線緊繃著,那雙暗紅色眼眸盯住某個人的時候,就像是野獸盯住獵物一般鋒利難當,讓人幾乎生出想要錯開目光的衝動來。


    即使盯住的不是謝停雲,他都幾乎能感到那種銳利的鋒芒感和壓迫感。


    長槍橫亙在兩人身前,承住了越來越多的流矢。


    這陣法會源源不斷地將魔息化作箭矢向兩人襲來,就算寧沉擋得住一時,也擋不住一世。


    就這麽幹耗著,即使寧沉是寂滅境的大魔,也終有力竭的那一日。


    謝停雲放下乘風劍,靜了半晌,他想說魔尊大人如此好的機會,當真不殺我麽。


    明明寧沉隻要任由他被漫天魔息化作的流矢擊中,他便幾乎很難有生存的機會。


    然而話到嘴邊,卻不知為何又吞了下去。


    寧沉卻忽然偏頭看了過來,打量了他一會兒,玩味地道:“在想本座為什麽不殺你嗎?”


    謝停雲一頓。


    寧沉轉頭,隔空握住長槍,趁著菩提陣法第一輪攻擊沒有完全過去,猛地低喝一聲,將體內魔息一口氣全部灌注進去。


    由於天驍特殊的掠奪天賦,其他碰上寧沉魔息後的結局幾乎不用想,幾乎就是讓寧沉大吃特吃,幾乎是眨眼之間就將落下的流矢紛紛吞噬殆盡。


    沒有到達寂滅境,是無法想象那個境界的人體內到底儲存著多少的魔息的。


    寧沉沉著眉眼,將魔息驟然釋放開來,幾乎籠罩住整個無情鬼平原的巨大菩提陣法不到半炷香的時間便已經被翻滾湧動的魔息充滿,從陣法外麵向裏麵看去,裏麵兩人的身影幾乎已經被魔族的魔息淹沒。


    陣法外的眾魔駭然:“天驍這是……想幹什麽?”


    “他不會覺得自己能靠魔息把陣法撐開吧?做夢呢,菩提陣法就是為此而生的,他放多少魔息,菩提陣法就吸收多少魔息!”


    眾魔之所以會再次選擇故技重施,冒著生命危險再次圍殺死而複生的魔尊,自然也是有底牌的。


    他們這裏起碼有五位元嬰期和兩位空冥期魔族,這樣的力量放在魔域也是一股難以忽視的力量。


    “我們隻需要維持好第一輪菩提陣法的攻擊,之後……哼,任他怎麽都無法從菩提陣法中突破。”


    在一片混沌黑暗之中,眾魔這才注意到那雙閃爍著冰冷和惡意的暗紅色眼眸,幾乎是齊刷刷地打了個寒戰。


    然而下一刻,所有參與維係陣法的魔族便笑不出來了。


    他們突兀地發出了一聲慘叫,驚恐地發現從自己體內流入菩提陣法的魔息不知何時已經被蠶食殆盡。


    不僅如此,一道陌生至極的魔息,就這麽順著陣法紋路和他們的魔息流向,就這麽反著湧進了他們的體內,眨眼間就將他們體內所剩無多的魔息絞殺吞噬,隨後快意地開始破壞和蠶食他們體內的經脈和血肉!


    在鑽心刺骨的疼痛之中,眾魔聽見魔尊帶著惡意的低沉嗓音落在耳邊:“想就這麽全身而退?”


    鎏金玄衣的男人愉悅地微笑起來:“做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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