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晚上七點多了,樓冠棠還埋首在公務中,明明不趕的案子,他偏急著找資料、做分析演練,弄得事務所的律師個個沒事好做,隻好準時下班回家,省得留在事務所打蚊子。


    「呃……樓律師?」事務所最後下班的員工是郭大姐,臨走前,她特地到樓冠棠的辦公室打聲招呼。


    「你要走了?記得幫我帶上門。」他依然埋首在六法全書中,連頭也不抬。


    「樓律師,你不打算下班嗎?」她實在不忍心看他這樣不眠不休,虐待自己的身體,大家都很替他擔心。


    「我還有案子沒看完,你先走吧!」樓冠棠抽出鉛筆,在摘要之處畫上記號。


    「還是要我替您買個便當、或是其他吃的東西?」她又輕聲問道。


    「不用了,你直接下班吧!」他旋過身到架子上找參考的法律書籍,專心地翻閱起來,連郭碧蘭走了沒有都不知道。


    他是個好人,對員工很照顧,一年前他結婚的時候,郭碧蘭像他的母親一樣高興。新娘子是那麽的美麗,她原以為她會帶給他幸福,沒想到人不可貌相,看起來那樣乖巧清純的女孩,私生活居然如此淫亂,還被人給拍到和男人亂來……


    唉!也莫怪他鬱悶消沉,不論哪個男人被戴了綠帽,都不會好受的。


    郭碧蘭歎口氣,搖搖頭離開辦公室。


    辦公室裏又隻剩下他一個人了,樓冠棠拋卻一切個人思維,把注意力全放在公事上,這樣至少可以確保他在這段時間不會胡思亂想。


    手邊的資料找得差不多了,他開始將搜集的資料輸入電腦,做成書麵報告。


    鈴……


    桌上電話響起,他聽若未聞,雙手在筆電的鍵盤上飛快敲擊。


    鈴鈴……


    樓冠棠緊擰眉頭,繼續輸入資料,不想理會。


    鈴鈴鈴……


    電話鈴聲響個不停,樓冠棠煩躁地停下動作,粗魯地抓起話筒,不耐地問:「哪位?」


    「冠棠……」


    聽到電話那頭哭泣的嬌柔嗓音,他怒火一燃,厭惡得想摔電話。


    「冠棠,你不理我了嗎?」女子哭得更加悲傷,不斷啜泣哽咽,但樓冠棠已無半點心疼與不舍。


    「你打電話來做什麽?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顏芝小姐!」


    「我知道我錯了,冠棠,我隻是太寂寞了。」顏芝試著為自己辯解。「你整天忙於公事,我也忙著拍戲上節目,一個禮拜難得見兩次麵,我是個需要人嗬護疼愛的女人,而喬偉總是陪著我,聽我說話,還討我開心,所以我才會一時把持不住自己……」


    一時把持不住自己?如果他沒記錯,她大概從婚後半年起,就開始與那名男演員暗渡陳倉,這個「一時」也未免太久了!


    他冷笑著嘲諷道:「既然如此,那你打電話來做什麽?去找他呀!我想他會比我適合你。」


    「可是我找不到他,他似乎不願再見我,一直躲著我。而且我最近聲勢大跌,都沒有人來找我拍戲……」顏芝說到傷心處,又嗚咽啜泣起來。


    那關我什麽事?樓冠棠耐性已到達極限,很不客氣地問:「所以呢?你到底打電話來做什麽?」


    「我是想……我們可不可以重新來過?我發誓這次我會安分守己,做你的好太太。」顏芝希冀地問。


    「重新來過?!」樓冠棠忍不住大聲諷笑,這真是他聽過最荒謬可笑的話。在她自私放浪地毀了他們的婚姻之後,現在居然有臉說要重新來過?


    「是啊!」顏芝沒聽出他的諷刺之意,兀自欣喜地道:「我有位朋友主持『破鏡重圓』這個電視節目,他說如果我們能夠一起上節目,一定會引起話題,到時候說不定又會有好多人來找我拍片……」


    她甜蜜地幻想著,做著再度榮登當紅女星的美夢。


    樓冠棠受傷地閉了閉眼,隨即睜開眼沉聲怒喝:「夠了!顏芝,你實在是個自私透頂的女人,你所做的一切,從來隻為自己,你可曾考慮過別人的感受?」


    而最令他氣憤的是,當初自己怎麽會看不清她的真麵目呢?傻得愛上她,以為她就像外在那般清純美好,婚後才慢慢發現許多缺點,但他不願輕易放棄婚姻,所以總是容忍並自我調適,然而她卻給了他此生最大的羞辱……


    「我——不是那樣的!」顏芝驚惶地試圖解釋。


    「真的夠了!我對你已經夠寬待了,不要再妄想利用我,你想怎麽做與我無關,我不想再聽到你的聲音,請你別再打來了!」


    「冠棠——」


    樓冠棠不理會她如泣如訴的呼喊,逕自掛上電話。


    鈴……


    幾乎是立即的,電話鈴聲再度響起,顯然顏芝難以接受別人拒絕她。


    樓冠棠蹙著眉,不予理會,強迫自己繼續看文件。


    鈴鈴……


    然而電話鈴聲響個不停,根本無法專心,他厭煩地噴出一口氣,索性收拾公事包下班去了。


    夜還很長,他不想回家,開著車繞到婚前常去的酒吧,小喝兩杯打發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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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還是又來了!


    白育慈站在樓冠棠住處門外,神情緊張地左右張望。


    雖然上回他見到她很生氣,要她別再來了,但或許是她太多事了,她真的放心不下他!如果他肯表現出傷心脆弱的一麵,她可能還稍微放心一點,偏偏他是如此逞強,像堅毅不倒的鐵人,按自強撐痛苦,不肯以失意蕭索的模樣示人。


    根據心理醫師表示,這樣的人反而不懂得調適自己的心情,若是無人開導,內心的痛苦鬱悶難以消解,鬱積久了會出毛病的。


    她傷害了他,她必須幫助他重新站起來。她這麽告訴自己。


    別再欺騙自己了!另一道聲音立即駁斥。你不是因為愧疚,你會在這裏,是因為你仰慕他,你——喜歡他!


    不!她不敢再想下去了,立即邁開腳步走動起來,就當作是散步吧,讓自己有點事做也好。


    不過她已經等好久,都快十一點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又留在辦公室加班?


    她低下頭,百無聊賴地踢著腳下的小石頭,忽然——


    「你又來做什麽?」


    背後傳來一句冷冽不耐的質問,她嚇了一跳立刻回過頭,看見樓冠棠站在她身後幾步遠的地方,眯眼瞪著她。


    她看著他,脫口問:「你怎麽沒有開車回來?」


    他今晚看起來率性而頹廢,平常總用發膠梳得一絲不亂的短發垂在額前,領帶已經鬆開,露出凸起的性感喉結,西裝外套也已經脫下,掛在拱起的手臂上,不過還是很英俊。


    她呆呆地盯著他,看得入迷了。


    「我搭計程車回來!」他瞪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問:你看夠了沒有?


    「噢!」白育慈這才急忙拉回自己的視線,麵色窘紅地垂下頭。


    「我的問題,請你回答!」他用律師的嚴厲口吻質問。


    「我……還是很擔心你,我想和你談談。你喝了酒?」白育慈緩緩靠近他,立刻聞到他身上傳來幾絲酒味,幸好酒味不濃,應該沒有喝太多。


    她認為他一定是忘不了顏芝,所以借酒澆愁。


    「不幹你的事!」樓冠棠狠狠瞪她一眼。


    「借酒澆愁不是辦法,隻會弄壞身體。」


    她的關心並未讓他感動,反而使他怒火更熾。


    「我已經說了,那不關你的事!你聽不懂嗎?」


    樓冠棠的憤怒與不友善,早在白育慈的預料中,再加上已經有過一次經驗,所以比較不那麽難受了。


    「我隻是想告訴你一些話,把話說完,我就會離開了。樓律師,關於你們離婚的事,我真的很遺憾——」


    「謀殺我婚姻的劊子手,不正是你嗎?何必虛情假意呢!」


    白育慈瑟縮了下,但是假裝不在意繼續道:「我想你應該還是很愛顏芝小姐,人都難免犯錯,隻要顏芝小姐願意誠心改過,或許你可以試著原諒她,你們還是可以像過去那樣擁有幸福……」


    「你懂什麽?」


    「咦?」


    「你憑哪一點認為我對顏芝難以忘情?」又一個自以為是的女人!


    「難道你不是……」


    「你真是大錯特錯,我對她沒有任何依戀不舍,這一生,我或許真的很難遺忘她,不過我忘不了的不是對她的感情,而是她對我的恥辱!簡而言之,我恨她,你明白嗎?就像恨你一樣,不過你比她更可恨,至少她給我的傷害是無心,而你的卻是有意,你們給了我生平絕無僅有的羞辱,我絕對不會忘記!」


    「我——」


    「你走!」樓冠棠轉身背對她,表示不想再聽她說。「離開我的視線!」


    他還是這麽恨她!白育慈黯然低下頭,輕聲說:「我會走,不過請你答應我,不要再酗酒了,拿自己的身體賭氣,是很傻的一件事。」


    酗酒?!樓冠棠瞠目怒視,他不過在酒吧喝了兩杯摻了水的威士忌,幾時曾酗酒了?


    「我走了,你回去休息吧!」說完她幽幽轉身,默默地離去。


    樓冠棠瞪視她好半晌,憤怒地噴出一口氣,扭頭也不再看她的背影,逕自轉身進屋。他才不需要她偽善的關心,她最好離他愈遠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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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律師,你怎麽啦?」下午兩點,郭大姐送文件進樓冠棠辦公室,看到他支著額,坐在桌前,臉色精神好像都不是很好。


    「我沒事。」樓冠棠強撐起精神,準備繼續看案子。


    「樓律師,你的臉色很蒼白耶,是不是感冒了?現在天氣變化不定,最容易感冒了。」郭大姐像隻老母雞似的嘮叨著。


    「應該沒什麽,隻是好像提不起力氣,大概是太累了。」八成是那樁醜聞帶來的後遺症!樓冠棠自嘲地扯了扯嘴唇。


    「是嗎?」郭大姐站了一會兒,看不出他有什麽問題,隻好離開辦公室。


    下午四點多,郭碧蘭再度走進樓冠棠辦公室,驚訝地發現他的臉色不再蒼白,但是變得很紅潤,紅得不自然,而且他整個人縮在一起,一看就讓人感覺不對勁。


    「樓律師,你到底怎麽啦?身體有哪裏不舒服?」郭大姐焦急地察看著。


    「我好冷,身體一直發抖,而且全身無力……」


    「發冷?全身無力?」郭大姐畢竟長了他十幾歲,又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很有經驗地往他額上一探,倏然驚呼道:「好燙喔!樓律師,你發燒了!」


    「發燒?」怪不得他會渾身發冷,還以為今天的空調特別冷。


    「樓律師,你得馬上去看醫生才行,我請假陪你去。」郭大姐連忙道。


    「不用了!我想不是什麽大問題,等下了班再去,反正隻剩一兩個鍾頭——」


    「不行!」郭大姐雙手往肥臀上一插,大聲地反對道:「你燒得這麽厲害,怎麽可以拖到下班呢?現在馬上去看醫生,不然我就親自押著你去,你可以試試我敢不敢!」


    她大姐頭似的恐嚇語氣,讓樓冠棠禁不住苦笑。


    「我相信你敢,好好,我這就去看醫生行了吧?」


    他不是真的怕了郭大姐,而是知道她真的關心自己,不忍讓她擔心,所以才順從她的話去看醫生。


    穿上外套起身,他發現自己遠比想像中虛弱,光是起身這個動作,就讓他額冒冷汗,邁開步伐更像是耗盡全身氣力似的,每一步都虛浮無力,像踩在一團棉花上似的。


    「樓律師,你真的不要緊嗎?還是讓我陪你去吧——」郭碧蘭實在很擔心。


    「真的不用了。我隻是有點發燒,其實身體狀況還不錯,再說大部分的案子你都熟,我人不在,更需要你幫我坐鎮辦公室,否則萬一大家有問題卻不知道該問誰,那不就糟了?」他怕郭碧蘭擔心,刻意把自己說得很健康。


    「這時候你還掛心工作?」郭大姐忍不住搖頭歎息。「事務所的事我會幫忙處理,如果有重要問題,我會打電話請示你的,請你放心。」


    「那麽就麻煩你了。」為了不讓郭碧蘭發現他的虛弱,樓冠棠強撐著無力的雙腿,佯裝無事地走出事務所。


    一到事務所外,關上大門,他立即像被抽掉支架的布偶,渾身虛軟且顫抖貼附著牆,不住地喘息。


    「真糟糕,看來我還病得不輕哪……」他疲累地閉上眼,喃喃自語。


    「你怎麽了?」


    近來熟悉的嗓音在耳畔響起,他倏然睜開眼,發現果然是那個陰魂不散的女人。


    「你的臉色怪怪的,是不是生病了?」白育慈鼓起勇氣走到他麵前,蹙著秀眉,擔憂地打量他與以往不同的腥紅臉色。


    「你怎麽會在這裏?!」樓冠棠防備地瞪著她。


    「我……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生病了,必須立刻去看醫生。」


    白育慈沒心思解釋,其實她隻要有空,就會到他家附近或是事務所這邊來,很多時候她選擇不現身,隻是躲在暗處悄悄注視他,因為不希望他認為她在監視他,窺探他的隱私。


    她總是默默地站在遠處,如果看到他精神不錯,或是心情還不錯,她就會安心地離開。若是他看起來情緒很糟,或是像現在生病了,她才會出現。


    「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樓冠棠瞪她一眼,好強地撐著虛軟的身體站直身子,不願在她麵前示弱,沒想到一時腳步不穩巔了一下,差點跌倒。


    「小心——」白育慈連忙衝上前扶住他,這才發現他手上散發出來的熱度有些不對。


    「你的皮膚好燙,是不是發燒了?」她焦急地審視他怪異的紅潤臉色。


    「要你多管閑事?走開!」樓冠棠想用力推開她,然而直到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有多虛弱,他甚至連她這個纖瘦的弱女子都推不動。


    「滾開!」他喪氣地抽回手,搖搖擺擺走向馬路。


    他這樣子怎麽能獨自行動呢?白育慈真的好擔心,連忙亦步亦趨地尾隨在他身後,焦急地問:「你要去哪裏?」


    「幹你何事?」樓冠棠停下來喘氣,眯眼凝視遠方是否有計程車駛來。


    「你應該趕快去看醫生——不!應該去急診才對。」白育慈擔憂地建議。


    急診?樓冠棠真想大聲嘲笑她,隻可惜他連大笑的氣力都沒有。


    「我——再說一次,你少管我閑事,我已經沒有新聞可挖了,你黏著我也是白費力氣。」


    「我也再說一次,我接近你不是為了挖什麽新聞,誠如你所說,你已經沒有新聞價值了,我要挖什麽?」白育慈沒好氣地回答。


    她是真的關心他,他為何總不願相信?


    「你——」她居然敢這麽說,他沒有新聞價值?樓冠棠氣結。


    「走吧!」她不管他臉有多臭,逕自拉著他到馬路邊,伸手攔計程車。


    「你幹什麽?」樓冠棠怒聲質問。


    「帶你去看醫生。」


    「我不需要你的幫助,放開我!」他拚命想抽出自己的手,但她硬是不放。


    「等你看了病,拿好藥,我就會離開。」現在他這副虛弱的模樣,教她怎能走得開?


    「我說不用你——」


    「啊,計程車!」


    正好一輛計程車駛過來,她立刻招手攔下,打開門,轉身想扶樓冠棠上車。


    「不用你扶!」他掙脫她的手,堅持憑自己之力上車。


    「隨你高興吧!」白育慈聳聳肩,當他是個倔強的小孩子。


    樓冠棠上了車,第一件事就是關上車門,可惜白育慈動作很快,已經從另一頭上了車。


    「你跟來做什麽?下去!」樓冠棠怒喝,隻可惜病弱的聲音毫無威嚴感。


    「不行,我說過要陪你去醫院。」必要時,白育慈也是很頑固的。


    樓冠棠沒力氣跟她多說,直接對計程車司機道:「司機先生,我不認識這女人,麻煩你趕她下去!」


    「司機先生,你別理會他,我們要去惠濟醫院,請你開車。」


    「別聽她的話,快點趕她下去!」


    「我不下去,我要陪你去醫院!」


    「你這自以為是的女人——」


    計程車司機從後照鏡看兩人爭來吵去,拉來扯去,終於忍不住開口道:「你們情侶吵架我是管不著,不過你們確定要去惠濟醫院對吧?那我要開車了。」


    情侶?!樓冠棠和白育慈對看一眼,同時漲紅臉,異口同聲地否認:「不是的!你誤會了,我們不是情侶——」


    「我說了,你們小倆口吵架,不關我的事,但是吵架太大聲會影響我開車,請小聲一點好嗎?」


    司機先生都這麽說了,他們怎麽還吵得下去?


    「哼!」樓冠棠悻悻然撇開頭,瞪著車窗外,不過身體的難受感瞬間湧上,他閉上眼略為急促地喘息。怒氣勃發時,他完全忘了自身的不舒服,一旦靜止下來,才又感覺渾身發冷和四肢無力。


    白育慈也不再和他鬥嘴,隻是默默坐在他身旁,擔憂地看著他。


    計程車很快到達醫院,他付過錢,又強撐著自行下車。


    下車之後,白育慈原本想帶他到急診室,但他死也不肯。「除非我已經倒下,否則絕對不會進去!」


    白育慈隻好由他了,不過就是想扶他進看診區,他也不願意,她隻好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旁,兩手戒備著怕他虛弱跌倒。


    到了候診區,白育慈對他說:「你在這裏坐一會兒吧,先把身分證和健保卡給我。」


    「你想幹嘛?」樓冠棠像防賊似的瞪著她。


    她無奈地暗自歎息。「我隻是要去幫你掛號。」


    「用不著你多事,我自己可以——」


    「如果你不同意,那我隻好去急診室請護士推病床過來,我想你應該不會願意讓大家看見你虛弱躺在病床上的樣子才對……」她好整以暇地柔聲要脅。


    「你——」樓冠棠惡狠狠地瞪著她,企圖用目光殺死她。不過平日銳利炯爍的雙眼,這時候殺傷力起碼減弱一半,恐怕連個小孩子都嚇不著。


    白育慈一逕抿著紅唇微笑,半點也不害怕,隻差沒打個嗬欠氣煞他。


    真是龍遊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樓冠棠知道,這女人不是嚇唬他,她真的做得出來,她才不在乎讓他丟臉,反正她也不是沒做過!


    他認輸了,忿忿地取出深褐色真皮皮夾,從裏頭抽出身分證和健保卡扔給她。


    「謝謝!請你稍候,我馬上回來。」


    白育慈拿著證件,趕緊到櫃台掛號。


    填寫完資料,她翻過身分證,看見他身分證的配偶欄已經空白,她心中五味雜陳,有點欣喜,有點歉疚,還也更多心疼。


    他看到原本填了心愛女人名字的地方,成了一片空白,心裏一定很感傷。


    算了!趕緊先讓他看醫生要緊。


    她掛好了號,將掛號單和證件一起還給他。


    雖然他大可不必向這種女人道謝,但她確實幫了自己,他可不那種沒有禮貌教養的男人,所以即使有點不情不願,樓冠棠還是別扭地低聲道謝。「咳,謝——謝謝。」


    這是他第一次好好地對她說話,沒有罵人或是用牛眼瞪人,白育慈開心地綻開笑靨,感動得眼眶有些許濕潤。「不客氣。」


    「現在,你可以回去了。」


    果然,人是不會輕易改變的,他才客氣不過兩分鍾,下一句話又開始臭臉了。


    這次換白育慈瞪眼看他。「你想過河拆橋?」


    休想!在把他安然送回家之前,他休想擺脫她。


    「接下來的事,我可以自行處理。」樓冠棠不願再受她更多幫助了。


    「你確定你可以嗎?如果可以,先起來做段體操讓我看看,如果你能證明自己體力沒有問題,那我當然立刻走人。」她實在有點氣他這麽喜歡逞強。


    「你——你是存心找碴嗎?」樓冠棠快被她氣炸了,她欺負他病中沒有體力是嗎?


    「樓冠棠先生。」這時護士走出診間,呼喚樓冠棠的名字,不過他和白育慈正在大小眼相瞪,誰也沒有聽見。


    「樓冠棠先生?樓冠棠?」


    護士一連喊了好幾聲,兩人才終於聽見,不過早已引起四周候診的民眾注意。


    「樓冠棠?是不是新聞鬧得很大,那個偷人的女明星顏芝的老公?」


    「好像是耶!」


    「很帥嘛,我還以為是什麽醜陋癡肥的癩蝦蟆呢!這麽好看的老公顏芝還不滿足喔?」


    「或許他其他方麵能力不好。」


    「哎喲!你嘴真壞,嗬嗬嗬……」


    四周的三姑六婆毫不避諱地當著樓冠棠的麵交頭接耳,雖是竊竊私語,但是在安靜的醫院裏以那樣的音量說話,旁人還是毫不費力的聽見了。


    三姑六婆的對話,白育慈全聽到了,她想樓冠棠一定也聽到了,因為她敏銳地發現,身旁的樓冠棠身體倏然僵直。


    這是她第一次親身體會,那樁緋聞帶給他的羞辱與傷害有多大。


    她再次感到難過與愧疚,是她將他推入這種境地的吧?難怪他會恨她,她確實對不起他。


    樓冠棠麵色僵硬,熟悉的羞辱感再度襲來,讓他恨不得想逃,但他沒有。他假裝沒聽到她們的訕笑,努力支撐著微微顫抖的雙腿,走進看診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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