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雅回身,麵色一如尋常,好像方才訴說的過往與她無關一樣,隻追問道:“少了哪一本?”


    魏萌兒道:“名字叫做是《博觀蟲鑒》。”


    趙雅眉頭一皺,道出此書來曆:“穀玄牝的藏書!”


    昔年公子翎與楚白牛還未鬧翻,想著醫蠱不分家,在惡障穀“擊殺”穀玄牝後,便將穀玄牝的藏書都運到了方建成的錦屏山莊,打算逢年過節便送上幾本書給楚白牛作禮物,拿人手短,看楚白牛還敢在他麵前逞牛脾氣?可後來沒過幾年,二妖翻了臉掀了桌,剩餘的書便一直留在經閣吃灰了,《博觀蟲鑒》聽名便知是其中之一。


    應飛揚道:“果然如此,趙令主,現在你該明白了吧?不管韓賦、還是你們主母所說證言皆不足為信,甚至包括趙令主你自己,你們的記憶皆已受到蠱毒影響,已有遺失和扭曲,鐵山定是發現了此點,所以才翻閱此書驗證自己猜想。”


    趙雅瞥了他一眼,反問道:“我們的記憶不可信,你的記憶便可信嗎?我等記憶皆扭曲,怎麽就你不受影響?”


    應飛揚一怔,無言以對,這也是讓他困惑的問題,為何他的記憶不受影響。


    趙雅繼續道:“目前線索,隻能說明穀玄牝可能與鐵山被殺有關,並不能證明我們都中了蠱毒,更不能證明我們的記憶不可靠。你之所言,還無半分實證。還需設法知曉,鐵山到底發現了什麽。”


    應飛揚反駁道:“就怕來不及了,沒準明日一覺醒來,你們記憶又有流失,連鐵山是誰都忘卻了!”


    趙雅譏嘲道:“那你說要怎麽辦?你說我等皆記憶流失,隻你知曉一切,嗬嗬,那便是要我們山莊上下聽你指揮,不相信自己,反而對你言聽計從麽?”


    “可書卷被焚,線索已斷,想要知曉鐵山死前發現了什麽,不知道要到什麽時候,若我所說為真,那趙令主你耽誤得起嗎!”


    趙雅似是惱應飛揚探她過往,自方才開始,對應飛揚的不待見似又重了幾分。應飛揚也差不多,這幾日詭異得可怕經曆,早已折磨得他身心俱疲,心浮氣躁下,火氣也更大。


    你一言我一語逐漸演變為針鋒相對,火藥味越來越重之際,“那個……關於《博觀蟲鑒》,苻有書姐姐抄錄了副本。”


    便見魏萌兒舉起手,怯生生插入他們話題。


    “有副本?你早不說?”應飛揚氣惱道。


    魏萌兒縮了縮頭,“你們沒給我說得機會啊。”


    “我去看看!”應飛揚不想再跟趙雅同處,也不多言便進入書閣。


    趙雅也不理會他,又側過了身子,靜靜佇立。


    恰一陣風,吹得落葉飄蕩,藍衫飛舞,入秋多時,總算有了幾分秋意,趙雅的眼神卻比秋天冷得更快。


    “穀玄牝!”


    輕念著這個名字,趙雅摘下落到肩頭的一片落葉,玉手握緊,將其碾成齏粉……


    -=-=


    書閣其他地方,書籍皆是竟然有序的擺在書架上,但書閣上頭的閣樓卻是例外。


    此處放著一處書案,案上筆墨紙硯雜然而列,而案旁地麵上,亂七八糟的落了一地書籍,堆成了鳥巢形的“書窩”。


    書窩中,一名女官打扮的女妖正俯身翻找著,一邊翻找,一邊喃喃自語,“博觀蟲鑒……我記得是放這的!”


    在她翻找過程中,應飛揚已悄悄探聽清楚,此女妖喚作苻有書,乃是主管書閣的女官。


    比起其他能鬧騰得能翻天的女妖,苻有書無疑是山莊的異類,原身是書蠹的她喜靜不喜動,尤其喜歡抄書,被任命為書閣主管後,更是整個妖都搬入書閣中,吃住都在內中,少有外出。


    書蠹化妖,天性仍存,抄書對她來說不光是愛好,更是修行的一種方式,以至於抄的書越來越多,最後在書閣一角搭成了“書窩”,讓苻有書索性睡在窩裏,連床都省去了。


    可便是這麽一個天性,如今卻幫了大忙。


    “找到了。”


    苻有書轉身,應飛揚才看清她的麵貌,山莊女妖大多清秀,苻有書也不例外,隻是不施粉黛,頭發也亂糟糟,麵色是那種久不見陽光的蒼白。可就這麽一個略顯邋遢,毫不起眼的女妖,竟也是完全褪去了妖胎修成人形的化形期妖靈,讓應飛揚微感意外。


    “喏,拿好了,就剩這一本了。”苻有書將厚厚一本書冊遞給楚頌。


    楚頌接過書,隨便的翻著,她知曉苻有書的本事,她抄起書來不光一個字不會錯,甚至連筆劃、甚至配圖都絲毫不差,簡直就像把一本書變成兩本一樣。但卻仍是皺起眉頭,叫苦道:


    “這麽厚啊,這該怎麽找!”


    博觀蟲鑒算是圖鑒,各色蟲豸,隻要與煉蠱有些許關係,都被納入其中,所以才有博觀之名,楚頌本就不知道鐵山究竟在書中發現了什麽線索,如今要從書中找出一個不確定的目標,可謂比大海撈針還難。


    應飛揚出主意道:“先從能影響記憶的蠱蟲找起!苻姑娘,書是你抄的,你可記得書中記載?有哪些蠱蟲能影響記憶?”


    苻有書搖頭,理所當然道:“我隻抄書,不在乎書裏寫了什麽,怎會知曉?”


    應飛揚立時無語,本想讓她幫著檢索,哪知她脫了妖形,卻未脫蠹蟲天性,隻讀書,卻不解意。


    “要我一人查找,還不知要查到什麽時候。”楚頌愁道:“沒法子了,隻能把書拆開,分其他姐妹一起比對,可哪有可疑的地方……”


    雖然除了楚頌外,其他女妖皆不通藥理,讓她們幫手或許會有疏漏,但也沒其他的法子了。


    楚頌手指蹭著書頁來回掠翻幾遍,掂量著要從哪開撕。


    可應飛揚眼尖,從一閃而過的書頁中捕捉到線索,喝道:“等等,停下!”


    說話同時已按住楚頌的手,“書先給我看看。”


    楚頌一愣,將手鬆開,應飛揚拿過書,又往前翻了幾頁,然後忽得叫了聲:“銀背將軍?”。


    “什麽將軍?哎?你要去哪?”楚頌莫名其妙之際,應飛揚已拿著書便往外衝,楚頌又是一驚,連忙緊跟在後。


    卻見應飛揚到了門口,揭開放在階邊的一個瓦罐,那是先前魏萌兒和苗兒鬥蟲的蟲罐。


    方才趙雅突然到來,兩隻蟲子未分勝負便被關在罐中,如今蓋子揭開,卻隻有一隻蟲子存活。


    “吱吱吱!”勝者站在敗者殘屍旁,發出耀武揚威的鳴叫,秋日的陽光映在銀亮的翅甲上,好似披上一層銀甲。


    應飛揚將書冊橫在蟲罐旁,攤開的書頁活靈活現的畫著一隻蟲子的圖鑒。


    與瓦罐中的“銀背將軍”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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