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師姑,是否已經死了?”


    雖所知不是甚詳,但遊曆的數年裏也聽過些風聞,應飛揚知曉孔雀公子曾有一妻子,卻少有人知道她來曆。而淩霄劍宗昔年七劍並稱,應飛揚隻知其六,剩餘一人應飛揚幾次向他師尊打探,顧劍聲都打著哈哈說寫什麽:“亡人故事,何必再提”之類的話岔開話題。


    如今串聯起來,原來二人便是一人,但更大的疑問卻已出現,孔雀公子喪偶多年,淩霄七劍亦已是七去其三,無論謝安平是哪個身份,都應已不存於世才對,那怎會活生生的出現在他眼前。


    應飛揚直白問出,讓韓賦目光逃避般躲閃,惶恐道:“莫要瞎說,分明有說有笑的大活人,怎麽會死了。”說著,低著頭加速往前走。


    “是我言辭不當,那我換個問法。”應飛揚見狀更疑,緊跟她腳步道:“我那師姑,是否曾經死過?”


    韓賦見四下無人,把他拽到僻靜處,低聲道:“你這年輕人,既來錦屏山莊為客,主人家的事就莫要多問,方才我不拉著你,你是否還要把這話當著公子的麵說出?你口無遮攔便罷,可莫連累了我!”


    應飛揚見她口風鬆動,道:“多謝姐姐提醒,所以她真的是……怎有可能?”


    “你知道便行,莫說出來。”韓賦警惕看了看四周,才悄聲道:“趙雅與公子爭論此事,結果情切激憤下岔了經脈,嘔血當場,秦風知曉後為趙雅打抱不平,差點與那女人動起手來,最後被公子趕出山莊,你在公子眼中分量,與她們兩個比如何?既然是來此求醫,不該問的事不要多問!”


    “什麽,還有這等事……”韓賦雖未明說,但話意已經昭然,迭來的信息驚得應飛揚心神激蕩,頭腦一時空白,未料錦屏山莊外表雖一片平和,內中卻是暗流激湧,死人複生不說,風雅頌三姝已一傷一逐……


    而未待他平複過來,韓賦吐了口氣道:“我已嫁人多年,算不上山莊之妖,這些告誡本不該由我說,你聽或不聽都隨你吧,楚頌的院落在前麵,你自行前去便可,我去找趙雅姐姐說說話,一會再領你去客房。”


    韓賦朝前一指,便先離去,應飛揚縱然疑雲迭生,也不得不先按捺在心中,向楚頌房間邁去。


    楚頌雖名為侍女,實際相當於錦屏山莊的三總管,有著自己獨立院落。院中藥香氤氳,苗圃不植花草,而是被改成藥田,曬藥的草棚,煉藥的火房分置兩旁。


    應飛揚通報過後,便徑直往病房而去。屋室門扉未關,天女淩心已被安置在床上,而楚頌背對著他坐在小幾上,正對天女淩心施針。


    應飛揚不敢打擾,默不做聲,良久之後,見楚頌舒一邊緩緩拔針,一邊不回頭的招呼道:“來了?”聲音顯得低沉壓抑,不似往日輕靈。


    應飛揚看了看要穴插滿銀針的天女,問道:“施針結束了?天女的情況怎樣?”


    “挺險的,她之心神遭受重創,還好送來的及時,若拖延幾日,隻怕便要心神潰散衰竭而死。”


    “什麽?”應飛揚一驚,天女情況比預料的更嚴重,不由一陣後怕,忙問道:“那現在呢?”


    楚頌道:“我已施展安魂針,現在她已無性命之憂,但能否醒來還需觀察,目前我還沒頭緒,你可等我鑽研些時日,或者等我阿爹空出手來,再不然便另尋良醫……”


    聽楚頌這麽說,應飛揚心雖仍半懸,但也知心急無用,道:“楚姑娘已盡得神醫真傳,在你麵前,何談另尋良醫?便請楚姑娘全力施手。”


    楚頌頷首輕搖:“醫學一道,浩瀚如海,家父雖稱神醫,但也不敢說在方方麵麵都是第一,便如肢體嫁接之術,便不如畜生道的千年積累,世上臥虎藏龍,自有不為人知的能人……”


    楚頌言語謙遜,卻隱隱藏著義憤,應飛揚知她所指,問道:“包括能讓死者複活的良醫?楚姑娘,起死回生,真有可能嗎?”


    楚頌靜默片刻,略帶無奈道:“或許吧,醫書之上,不乏有醫死人肉白骨的記載。何況事實就在眼前,不得不信。”


    楚頌與他共經過生死,交情深厚,應飛揚心頭已疑惑至極,此時也顧不得避諱,直言問道:“所以,她真的是謝安平複生?到底發生了什麽?”


    “是或不是,我不知道。”楚頌邊拔針,邊輕搖頭道:“我入莊晚,隻聽聞過主母名號,卻未曾與她見過麵。隻知曉半個月前,公子突然出走,我們本以為他是要參與天書之爭,所以才不告而別,可後來卻察覺埋葬主母屍身的無名塚又被人開啟的痕跡,入內之後,方見夫人的冰棺不翼而飛,雅姐下令讓莊內姐妹四處查找,可卻遍尋不得,直到數日過後,公子回返山莊,而與他一同回來的女人正是夫人……言笑晏晏的樣子,就好像她一直伴在公子身邊,從未缺席一樣。”


    應飛揚身上忽起一陣寒意,追問道:“那公子可說她如何起死回生?”


    楚頌搖頭道:“公子不願相談,隻說是找到了尋覓已久的異人,而依照與異人約定,不會將具體經過外漏。而且還對我們三令五申,莫要對主母麵前說她曾死過這件事。隻是,如此說法,自是不能讓姐妹們信服,尤其是趙雅姐,她本就對公子……”


    楚頌長歎一聲,不想再說下去,轉而看向天女淩心,道:“這位天女生得可真美,一點不輸姬家姐姐呢。”


    話題轉得突兀,應飛揚竟不知如何借口,訥訥道:“啊?哦,是挺美的。”


    而楚頌又道:“孤男寡女,獨自帶她尋醫,你和她關係不淺吧,姬家姐姐知道嗎?”


    應飛揚支吾道:“這個……應是不知吧。”


    “花心!”楚頌一口論斷。


    “也不能這麽說吧……”應飛揚抗議道。


    “公子就不像你這樣.”卻聽楚頌輕歎一聲,幽幽道:“女子總期望男子不要花心,能從一而終,可若真此心不改,雖死不渝,為什麽卻又會傷到身邊的人啊……”


    楚頌肩頭輕抖,背影沉重的令人憐惜。


    “啪!”眼淚滴在拔針的手上,她無聲無息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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