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子峰,淩霄劍宗三閣五峰之一,雙子峰雖是南北兩峰並立,但因起自一脈,所以隻合並算作一峰。依循傳統,四強的兩場比賽在雙子峰進行,互不幹擾以示公平。


    又到了比劍的時日,應飛揚步上雙子峰的北峰,今日的對手早已等候多時。


    謝靈煙端立擂台,今日的她未披外袍,隻著一身勁裝,窄袖束腰盡顯少女婀娜體態,但她終身散發的淩厲氣質卻足以打斷他人綺思。


    謝靈煙腰杆挺得筆直,頭發隻在腦後紮了一個簡單利落的馬尾,露出素淨麵容和一雙含凶帶煞的俏眼,令人覺得今日的她像一名劍客多過像一名女修。


    俏眼橫視之下,應飛揚也覺心頭發寒,硬著頭皮走上了台,畢恭畢敬的躬身道了一句:“師姐,請指教!”卻悄悄用隻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你這幾日都不曾給過我好臉色看,我到底哪裏得罪了你?”


    “秦師妹一腔情意,瞎子都看出來了,偏偏你覺察不到,竟還要問我?”謝靈煙也是嘴唇微動,悄聲說道。應飛揚也是被這事弄得一肚子火氣,此時也不快道:“擂台是比劍的地方,又不是談情說愛之處,我手上握劍時,便隻鍾情於劍,哪管其他。”


    謝靈煙聽他話中帶刺,怒氣更甚,“滿口都是劍,你這劍呆子,真是該打!”


    “上了擂台,不該打,還該談情不成?”應飛揚毫不客氣回擊道:“另外,你反應也別太激烈,不然底下閑人又不知該怎麽編排你了。”


    謝靈煙氣得銀牙緊咬,但環顧四周,發現周邊弟子已開始議論紛紛,原來應飛揚尚未上台時謝靈煙便已顯怒氣衝衝,上台之後又不開戰反而在切切私語,再聯想到應飛揚的聲名,以及他過去與謝靈煙的密切交往,眾人腦中怕是已浮現出“移情別戀”“因愛生恨”“舊情難了”“爭風吃醋”諸如此類的諸多詞眼了。


    心知人言可畏,謝靈煙不再言語,深呼口氣,臉上怒容消散,竟是盈盈笑開,一笑之間,如烏雲散盡,殺氣盡斂,但見她施施然一個個還禮,微笑道:“應師弟,請!”


    一聲方落,擂台之上氣溫驟降,竟已是風冷氣寒,霜結冰覆,應飛揚猶在感慨謝靈煙變臉速度之快,此時一點劍光,若一片飄雪一般,看著悠悠揚揚來得輕緩,卻眨眼已到眼前,“大意了!”應飛揚被冷氣一激,渾身隨之一顫,才恍然察覺到自己已是輕敵.


    應飛揚前三戰都贏得輕巧至極,他修為出類拔萃的固然是個緣由,但也是他運氣好,所遇上的對手皆非是年輕一輩的精英。以至於他有些鬆神懈怠,忘記了謝靈煙非是可以輕易對付的一般弟子,而是實打實的長老親傳,門中翹楚。


    一瞬大意,代價就是應飛揚連拔劍都來不及,便急速後退,那劍光亦如影隨行,半分不離,應飛揚身退之際,欲以星羅奇步的步伐挪移身形,甩開劍光,卻見謝靈煙劍尖微晃,光點以一化六,若六出冰花綻放,盡封應飛揚變化之路。


    應飛揚隻得退,再退,轉眼已是身在擂台邊緣,退無可退之地。萬般無奈之下,應飛揚橫劍鞘於左臂前,舉臂一擋,以劍鞘擋下這一劍。劍鋒雖是擋住,寒氣卻是透過劍鞘自應飛揚左臂侵襲而上,不過一瞬,應飛揚左臂已全然失去知覺,應飛揚渾然不顧,趁機拔劍出鞘,乍起一道秋水驚虹,截斷謝靈煙進逼的劍光。


    謝靈煙不過稍退半步,隨即又逼身於前,招招式式皆是直攻應飛揚凍得麻木的左側,毫不給片刻喘息之機,應飛揚一時大意,便換來難以挽回的劣勢,此時一邊擋招,一邊仍要分神驅散左手寒氣,已是盡落下風,隻得依仗星羅奇步的玄妙步伐,遊移閃避。


    應飛揚身法變換莫測,幾次將分勝負,卻都被他堪堪閃過,謝靈煙眼神一寒,看破關鍵,使出一招“昆玉瓊台凝不飛”,此招取暴雪將至時,烏雲凝空之意,一掃先前劍法空靈清澈劍意,反而生出一種凝重之意,如烏雲壓頂一般朝著應飛揚罩下,覆壓之下竟是避無可避,應飛揚一咬牙,竟同使出一招“昆玉瓊台凝不飛”.


    雙劍交擊,冷光迸閃,同樣劍意疊加,冰寒之氣竟是激增數倍,一圈冰紋如水中漣漪般自劍尖擴散,以二人為中心,方圓十米都籠上一層堅冰,“以招封招,想得輕巧!”謝靈煙冷然一語,冰羽寒月功功力催動,化周遭寒氣為己用,應飛揚登時力屈,被震退數步。


    謝靈煙哪容他走脫,寒劍吐芒再度逼臨胸口,應飛揚足一點,再次閃退之際,背後躥升一條巨大冰筍阻擋退路,。


    “化氣凝冰,這妮子好本事!”應飛揚心中暗道,前有利劍臨胸,後有冰筍阻路,應飛揚進退維穀,突然一聲長喝,一直受寒氣侵蝕而低垂的左手突然有了動作,在掌心蘊出一道白芒,反手一掌擊出,背後冰筍應聲碎裂,化作剔透冰晶。


    千鈞一發之際,應飛揚終於逼出臂上寒勁,隨後單掌撥劃出一個優雅弧形,背後碎冰受到牽引集成一束,冰晶折射著晨光,宛若一條斑斕彩蛇,轉向謝靈煙飛去。


    應飛揚一招之內化守為攻,謝靈煙未曾預料應飛揚這麽快就將寒氣逼出,方才的凝氣成冰之招竟是自縛手腳,隨即舞劍成圓,緊覆周身,將冰晶一一格開,卻見應飛揚已趁機退至擂台另一端。


    謝靈煙俏臉如覆了一層冰霜,寒聲問道:“你方才為什麽不用劍氣!”應飛揚沒在意,隨口應道:“我該怎麽打,還用你叫麽,真是多。。。。。。”


    卻見謝靈煙長劍直指,臉上寒意更甚,打斷應飛揚之語再次問道:“你方才為什麽不用劍氣!”冷言冷語,冷劍冷心,應飛揚此時才注意,謝靈煙今時不同往日,再細思方才的質問。


    “原來如此,方才我後退之際,若趁機放出劍氣,便是不能鎖定勝局,也可大占上風,但我卻完全沒有動用劍氣的念頭,短短片刻間,我就兩次對師姐大意,第一次還可說是輕敵,那方才第二次,就證明我在心中確實覺得不用劍氣也可以勝過師姐!”


    想通此點,應飛揚恍然大悟,莫看謝靈煙近兩年溫婉體貼了不少,但骨子裏她還一直是初見時那個冰凰般驕傲的小姑娘,嘴上雖不說,其實心中一直與任九霄、應飛揚暗自較勁。


    往日裏她便不忿師長們對那二人的看重高過自己,前日看到此二人先她一步,踏上了劍氣離體之境,心中欣羨與嫉妒更是遠超旁人。但隨後而來的,是對自身更強烈的自責自怨。看著謝靈煙這些日子對應飛揚冷冰冰的,說是氣恨應飛揚欺辱秦梅聲,不如說是她氣自己輸了應飛揚一頭。


    既知謝靈煙心意,應飛揚正色道:“那便如師姐所願,刀劍無眼,還請師姐全力以付!”說罷,手一翻腕,一道銳利劍氣迸射而出,直襲謝靈煙。謝靈煙此時臉上才寒意稍減,輕聲嗤笑道:“顧好你自己吧!”說著拄劍於地,寒氣灌入,麵前登時結出一堵冰牆,劍氣衝撞,冰牆破裂,卻不見了謝靈煙的身影。


    應飛揚卻是眼明劍冷,捕捉到那抹因高速移動而顯得模糊的殘影,手一揚,又是一道劍氣發出,謝靈煙當即錯身旋步,母貓般的一個翻越,躲過了疾射的劍氣,然而氣未稍喘,劍氣又至。


    戰局登時像翻了個麵似得,先前被追打的四處逃竄的應飛揚,此時雙足站定不動,隻以劍氣傷敵,而方才占盡優勢的謝靈煙,此時隻能身形遊弋,六分閃,三分化,一分硬接,抵禦連綿不絕的劍氣。


    此時任誰都看出了些門道,一寸長,一寸強,應飛揚的劍氣可達十步之外,謝靈煙若想得勝,便隻有逼近應飛揚,與他短兵相接,才有微弱的勝機,但此話說來易,做起來難。應飛揚全力之下,豈會留分毫可趁之機,周身十步,似是有道無可逾越的鴻溝,謝靈煙每每欲逼身十步之內,皆被劍氣擊退。


    久戰之下,謝靈煙氣息不順,身形稍一凝滯,“嗤”得一聲,一道劍氣貫穿謝靈煙香肩,肩頭射出一道血箭,台下之人一陣驚呼,應飛揚也皺眉道:“師姐,還要繼續嗎?”


    謝靈煙柳眉輕蹙,十指翻飛封穴止血,卻真如師姐教導師弟一般威嚴道:“莫做多餘的事,繼續!”應飛揚輕歎一聲,隨即劍氣又是如潮如浪,洶湧而去,而謝靈煙已是強弩之末,隨時可能被如潮劍氣吞沒,轉眼身上再添新傷,應飛揚卻是連封穴止血的時間都不給她留,劍氣越催越急,越行越狠,似是要置謝靈煙於死地。


    戰況持續,謝靈煙又吃了幾道劍氣,此時衣衫襤褸,衣下皮肉若隱若現,換做往日定會有弟子大呼香豔,但此時卻隻有陣陣驚呼,因為破裂衣衫之下不是旖旎春光,而是模糊的血肉,一個千嬌百媚的女娃兒竟然戰成了血人一般!場外弟子甚至已經向師長請示,要中止這場比鬥。


    而場上二人確實渾然未覺,應飛揚招招狠,式式凶,毫不留情,謝靈煙卻是如海上礁石一般,任劍浪如何洶湧,都是不倒不搖,雖盡處下風,戰意卻不見消減,稍有機會便要欺身向前伺機反攻。


    又是一道劍氣襲來,謝靈煙橫劍格擋,卻被震退三步,仰天吐了一口血,“哈哈哈哈!”卻是見謝靈煙保持後仰著頭的姿態,一陣格格大笑,配合著她此時的狼狽模樣,眾人隻道她血氣上湧衝壞了腦子,起了瘋癔。


    應飛揚卻是眼睛一亮,道了一聲:“師姐,成了嗎?”


    謝靈煙低下頭,正視應飛揚,拂去發間血汙展顏一笑,仿佛剛才的生死相搏根本不存在,甜聲道:“應飛揚,謝你成全,這一劍,權作謝禮。”


    但見謝靈煙鼓足餘力縱氣提身,躍至半空。劍在身後抖了半圈,蕩漾出半輪冰月般的劍光,霎時擂台溫度似是又降了幾分,而此時,劍光一瞬化作空靈飄渺的氣芒,如清冷月光一般,挾裹著九天之上的寒氣自半輪冰月中直降人間。


    “劍氣!”台下眾人又是齊齊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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