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五二章
她忙不迭地點頭，跑到了那個娃娃麵前，頓時淚流滿麵。她緊緊地抱住了娃娃，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唐啟慕低歎了一聲，也伸手抱住了她：“唐嫣，你會很幸福的，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我們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會對待你像對待家人一樣。明白嗎？”
***
“唐嫣，你會很幸福的……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我們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會對待你像是對待家人一樣，明白嗎？”
那聲音再度在耳邊重複，依稀還能回憶起當時的甜蜜，安心，那溫暖的懷抱給予的溫度，她感激終身。
所以之後的許多次，當她受了委屈，當她感受人情冷暖，她都會在心裏一遍一遍地默念，唐嫣，你會幸福的，因為，唐啟慕在，在他心底，你是一個重要的人……什麽委屈都是過眼雲煙，因為有那樣美好的未來在等著你……
所以，她麵對著他總是揚著笑臉；所以，她總是努力讓自己做到最好；所以，她總是努力讓自己做到他心安的樣子。也許在內心深處，她最在意的人就是唐啟慕，所以，隻要他對她好，她的生活就是幸福的。
“姐姐，你在哭嗎？”
稚嫩的童音，一雙清澈黑亮的眼睛好奇地盯著她，唐嫣才發現腳邊的球，她笑了笑擦掉眼睛裏的眼淚：“不是，姐姐是……是沙子吹進了眼睛……”
“哦。”孩童了然地點點頭，接過唐嫣遞過的球，“謝謝姐姐。”
“不謝。”唐嫣站起身來，春日的陽光竟然也是有些刺眼，眼睛有幾分恍惚。
心思還是迷亂，回憶有時會像是一根刺，刺得哪兒都疼。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看著紛紛擾擾的人群，是不是會分散一些神思？
“唐嫣？”
肩膀上被輕輕一拍，唐嫣回過頭來，是一張俊逸清秀的臉，五官俊美，唐嫣皺了皺眉：“不好意思，你是？”
“唐小姐真是貴人多忘事，不是年前還吃過飯嗎？”男人溫潤地微笑，提示，“美國。”
美國？
唐嫣在腦海中迅速地搜索，在美國的這段時間，她幾乎是把自己埋在了工作裏，也是有不少飯局，但她也都是敷衍了事，也許是因為工作太過強迫性地集中，到了這樣的場合，她總是神遊得厲害。
“沈亦名。”男人伸出手來，“雖然那次我不是主角，不過唐小姐，我可是記住了你。”
“沈先生，您好。”唐嫣禮貌地伸出手去，微笑道，“抱歉，現在才想起來，您是沈總的兒子。”
“真幸運，你還沒有忘記我。”沈亦名勾起唇角，“唐小姐的能力很強，回去之後家父還讓我要跟你好好學習。”
“沈總繆讚了。”唐嫣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沈亦名注意到她微紅的眼，其實剛剛在人群中，他一瞬間便看到了她。跟那次飯局不同的，今天的她雖然衣服明豔，但安靜淡然，這樣站著，竟然有了幾分脫塵的味道。
“不是繆讚，我也這樣覺得。能成為賀氏海外開發項目部的負責人，一定能力非凡。”
“我隻是暫時替代而已。”唐嫣抬眸，正迎上沈亦名大剌剌的目光，她有些不適，笑道，“沈先生，如果沒什麽事的話……”
“一起吃飯吧？”沈亦名抬腕看了看表，“正好是用餐時間，唐小姐介意一起嗎？”
“……”沈亦名的笑容真誠得讓人無法拒絕，不過這種心情……唐嫣想了想，還是想推脫：“我已經吃過了……”
“哦？什麽時候？”
“就……剛剛。”
沈亦名嘴角的笑容擴大：“唐小姐的推托之詞吧？唐小姐在這條街上走了將近一個小時，我雖然不是跟著你，但是很湊巧地，剛剛在沈氏的直營店裏待了一個小時……”
唐嫣囧，直營店的位置，如果在窗口，是正對這條大街的。隻是，她真的已經這樣漫無目的地走了將近一個小時嗎？
“唐小姐，我沒有惡意的。隻是初到南山城，對這裏的一切都還不熟悉，如果唐小姐不介意，是不是可以做做我的向導，帶我找個好吃的地方填填胃？”
在沈亦名這樣誠摯的笑容和毫無漏洞的言語之中，唐嫣也隻得點頭答應。
***
櫻花莊園。
唐啟慕是在一刻鍾之後折回餐廳的，彼時，官子皓正大力地稱讚王媽的廚藝，說得王媽臉都笑成了一朵桔花。
當然，他這樣低氣壓的出現，還是讓氣氛高漲的氛圍，多少陰霾了一些。
“小嫂子已經讓司機去送燕子了，你怎麽還一個人發呆那麽久？”
“賞花。”唐啟慕悶悶地吐出兩個字，官子皓瞪大了眼睛，賞花？還賞花呢？真是說謊也不打草稿！
“這裏的櫻花漂亮吧？那可是賀總，賀一格殿下給小嫂子買下的。這就叫做，一擲千金，為了紅顏一笑。賀總，你可真是大排場啊，你這樣，以後我們怎麽追女生啊？大家都還得跟小嫂子比不是？”
官子皓嘻嘻地笑，忽地想到了什麽，意有所指道：“燕子最喜歡的花是玫瑰，也不知道到時候有沒有一個男人給她買個玫瑰莊園？”
唐啟慕沒有作聲，筷子撥動著米飯，散漫地咀嚼著。
官子皓心裏發堵，從小看著長大的唐嫣，從小玩到大的唐啟慕，到今天這種地步，他真的是怎麽都沒有辦法看下去。其實心底，他還是惱唐啟慕的。就算不喜歡唐嫣，怎麽能把事情處理成這個樣子？
“安城，你認識的貴公子那麽多，改天給燕子介紹一個吧？一格，燕子在你手下那麽久，幹活那麽賣力，你怎麽都不給她物色一個好男人？女人嘛，找個好男人才是最重要的。”
“……”唐啟慕的臉色更陰沉了幾分，官子皓看了他一眼，“還有唐老大，你的警員那麽多，個個年少驍勇，我估計燕子會喜歡的。你也要經常觀察觀察有哪些精英，跟燕子能匹配的，就給人家牽牽紅線什麽的，別讓她成為女強人了，她壓根兒的不適合！”
“不會是占著茅坑不拉屎吧？”
氣氛因為這句話而冷凝，裴安城推了推官子皓的肩膀，官子皓放下筷子，“怎麽的？我難道哪裏說錯了？他不是不喜歡燕子嗎？要讓燕子直接死心的辦法，就是找個男人讓她愛上！難不成還要人家一輩子愛著你，你又不給人家任何未來？就算燕子是被收養的，世界上也不存在這種道理吧？”
“啪！”
唐啟慕重重地放下手裏的筷子，下一秒，官子皓也“啪”地一下放下筷子站起了身：“怎麽？我還哪裏說錯了？唐啟慕，你的心到底是什麽做的？你到底想要怎麽樣？你看不出來燕子難過得要死嗎？就連我這個沒那麽了解她的人都看出來了，你呢？你從小看著她長大，你就看不出來？”
“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強的。唐老大不喜歡唐嫣，誰也勉強不來。”
“不喜歡可以，那就徹底放手啊！燕子說得沒錯，不喜歡就不要給她什麽關心了，這樣的感覺……是很糟糕的。還記得燕子從前的樣子嗎？不管遇到什麽，都樂觀堅強，每天都開開心心的。現在呢？現在她都成什麽樣子了？我都找不到她從前的影子！你是她哥哥，我們都是看著她長大的，也是她哥哥。唐啟慕，唐老大，我能不能拜托你，就收了燕子吧，多好的姑娘啊！”
“……”唐啟慕雙手撐著桌子，眼角都在跳動，他動了動唇，想說什麽，還是沒有開口，隻是拿了旁邊的外套，大步走了出去。
“官子皓，你看看你說了些什麽？你也知道唐老大跟唐嫣一起長大，看著唐嫣難過，最不好受的就是他了，你還要說這樣的話？你看不出來他也很難過嗎？”
“難過個頭！”官子皓忿忿地將麵前的一杯白開水一飲而盡，又扯了扯領口，“知道難過就不會這麽對唐嫣，看看燕子以前什麽樣子的，現在呢？以為給了人家幾個恩惠了不起啊？我真的是不明白了，他從來對燕子的保護欲都很強啊我怎麽那麽冷血了？”
餐廳陷入了沉默，想到唐啟慕和唐嫣這樣的狀態，大家的心裏也都是不好受的。
***
夢巴黎時尚餐廳。
沈奕名優雅地給唐嫣拉開了椅子，自己也紳士地坐下。選擇的是一個旋轉餐廳，高空的位置可以看到城市的夜景。唐嫣卻是有些暈眩，她向來是恐高的，但也沒有對沈奕名特別說明，一頓飯而已，一個算不上認識的人而已。
“唐……唐嫣，我可以這樣叫你嗎？”沈亦名微笑地望著她，橘色的燈光打下來，她的臉龐有一層光暈，顯得眼睛格外清澈。
“當然。”
“上次在美國，雖然隻是一頓飯的時間，但我對你，印象很深刻。其實我對於事業有成的女強人，向來都是沒有什麽好感，因為我覺得……這類的女人，往往性格孤僻高冷，沒有什麽愛心，但是你……不一樣。”
“是嗎？”感覺有些神遊，說不上是有心事，但那個男人，總是會時不時地竄上心頭，連她自己都無法控製。
該是太早的時候就對他產生感情了吧？多早？是在他牽著她的手的那刻，開始嗎？
“唐嫣……唐嫣？”
直到有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她才回過神來；“什麽？”
“想什麽那麽出神？難道說……這家餐廳有你的回憶？”
沈亦名勾著唇的樣子總是很溫暖，唐嫣有些不好意思地撩了撩劉海：“沒什麽回憶，就是……在想這家餐廳的菜好不好吃。”
“你是南山城人，這麽有名的地方沒來過嗎？”
“這裏比較適合幾個人小聚，我參加的都是飯局。”唐嫣的目光環視了一圈餐廳的裝飾，“這個格調很舒服，挺好的。”
“如果喜歡，下次還可以來。”沈亦名的眼睛閃閃發亮，看著唐嫣的時候很是專注，這種目光，簡直會讓人不自覺地低下頭。
食物開始一道道地端上來，有事可做，總能免去一些尷尬。唐嫣的手正拿起刀叉，沈亦名卻是站起了身，拿過她手裏的刀叉：“我來。”
“不用了。”
“為女士服務，是我的榮幸。尤其是……這麽漂亮的女士。”牛排被熟練地分割，刀叉重新交還到她手中，沈亦名看著唐嫣的手，笑道，“這麽漂亮的手，真的不適合做任何事情，包括切牛排。”
“沈先生真會說笑。”
“我不是說笑，是認真的。”沈亦名把一塊牛排放進自己的嘴裏，正色道，“我真是這樣想的。還有，唐嫣，你不用叫我沈先生，叫我的名字，這樣聽起來自然順耳。”
唐嫣笑了笑，不置可否，從小在美國長大的人向來熱情，見了人就熟絡。但生意場的這種熱絡，真的無關什麽，她也不想花什麽力氣去經營。
“唐嫣，沈氏和賀氏的合作很愉快，賀氏是南山城的大企業，賀總是個很有才能的人，我父親經常跟我提起他。”
“你說一格哥？”唐嫣拿過果汁喝了一口，眸子裏有了璀璨的光芒，“他當然本事，從小就是學霸，到了商場上，也能自己闖出一片天地來。如果說他是人中之龍，也毫不誇張。”
“一格哥？”沈亦名看著她燦亮的眸子，心底無端有些落寞：“你跟他……不止是上司和下屬的關係？”
“是啊，我們從小差不多一起長大的，也可以算得上是……青梅竹馬。”
說到“青梅竹馬”，唐嫣的眼神明顯暗淡了一下，這個詞用來形容另一個人，更為合適吧？
“聽說他結婚了，而且對新娘子很專情，他們之間的感情，似乎聽起來很傳奇。”
“是啊……一格哥是個很專情的人，這樣的出身，這樣的家庭，一個男人，要做到專情並不容易。所以說，一格哥真的是讓人佩服。”
“你很崇拜他？”
“當然，他從小就是我的偶像。”
“……”沈亦名揉了揉眉心，閉上眼睛，忽地睜開，“那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唐嫣幾分莫名地看著他，把前後的話連起來想了一遍，也沒發現有什麽邏輯關聯。
“你真的很崇拜賀總嗎？”
“……”唐嫣再度莫名，“是啊，怎麽了？”
“可是……他不是已經結婚了嗎？而且，他對她的妻子那麽專情，你沒有機會的。”
“……”唐嫣理解過他的意思，嘴裏正喝著的果汁，這下子不由被嗆到，沈亦名緊張地走過來，拍著她的背，又叫來侍者拿過一杯白開水，“小心點，來，喝口水……”
半天，氣才舒緩，她摸了摸胸口，臉已經嗆得通紅。她深呼吸了幾次，清了清嗓子：“你不會以為，我對他有意思吧？”
“不是嗎？……你剛剛不是說，青梅竹馬，而且還很崇拜。我聽父親說了，你一直是他的助理，這次調到海外項目開發部，是因為他結婚的原因嗎？”
看著他認真微惱的樣子，唐嫣撲哧一下笑起來，隨即又哈哈大笑起來。沈亦名看著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有點被驚到：“唐嫣，你沒事吧？”
“沒，沒……”唐嫣忍住笑，喝了一口白開水，“沈亦名，你現在可以拿出手機，好好查一查青梅竹馬和崇拜的意思。雖然有些人會相關愛情，但我保證，我對一格哥完完全全，徹徹底底的，是那種兄妹之情，不摻雜任何男女成分的。他和他的妻子舒梓喬，我是看著他們一路走過來的，能有這麽好的結局，我高興都來不及呢！我發誓，我隻是崇拜，單純的崇拜。”
“那你為什麽忽然會到海外項目開發部？你一個女孩子，背井離鄉的……”
“隻是為了鍛煉自己。”唐嫣垂下眸子，喝了一口白開水，剛剛的愉悅一掃而光。
沈亦名看了她半響，重重地舒了口氣：“那就好了。”
“你放心啦，我不會想去做小三的，而且，賀一格隻是我崇拜的類型，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那你喜歡的類型是怎麽樣的？”
唐嫣眸中裏的暗淡一閃而逝，笑道：“暫時……還不知道。”
沈亦名看著她，黑亮的眸子燦了光芒，忽然笑道；“還不知道……意思就是還沒有心上人？那就太好了！”
“……”什麽意思？唐嫣古怪地看著他，他卻像是個大男孩一樣，笑容明亮：“唐嫣，我要追你。”
“……”唐嫣瞪大了眼睛，那幾個字在腦海裏小小地轟炸，她平定了一下心緒，才開口道，“沈先生，你別開玩笑了。”
“沒有開玩笑，我是認真的。”沈亦名按住了唐嫣的手，又發現這個動作太過唐突，鬆開自己的手，“唐嫣，我是認真的，在美國那次，我就對你一見鍾情了。不管你給不給我這個機會，我都會用行動來證明我的真心。”
***
摻雜了這樣的問題，一頓飯吃起來就變了些味道。
沈亦名的表白很突然，唐嫣自然是不相信一見鍾情的，哪怕真的是一見鍾情，她對沈亦名，當然也沒有什麽想法。她的心，就想幹涸了的湖水，無法再起一點漣漪。隻有麵對唐啟慕的時候，才會掀起軒然大波 。
真的是悲哀了，唐嫣……她自嘲地笑了笑，可不是嗎？她就是悲哀得那麽厲害，死心塌地地愛著一個人，都不會想過改變。
就像是現在，他斷了她所有的念想，她內心深處，還是念著這個男人。難道說，為了他，她要終身不嫁？
也許，真的有這種可能吧？
“這個路口停車吧。”
沈亦名愣了愣，放慢了車速：“你的家在哪裏，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就這裏下。女生……哪有那麽容易讓男生知道住處的？”
沈亦名的眸子一下子大放光彩，車子開到路邊，他深吸了口氣，目光款款深情：“唐嫣，我知道今天的話對你來說太突然了，可我真的是情不自禁。也許你不相信，其實這次回來，我是為了找你，真是緣分，竟然這樣就遇到了。就算在南山城沒有跟你表白，你到美國之後，我也會跟你表白的。唐嫣……我真心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
“……”
“我現在也不逼你，總之，我會用行動證明的。”沈亦名看著唐嫣微垂的腦袋，笑道，“時候不早了，你不讓我送，那路上要小心。”
“嗯。再見。”
看著車子緩緩離去，唐嫣深吸了口氣，感情之於她來說，至少目前是不想沾染的。她心底的愛太深，傷也太深，無法接受第二個人。
身子在路燈下拉得很長，唐嫣踩著自己的影子，緩緩走著。小區裏散步的人已經消失，夜已經深了嗎？她眯了眯眼睛，目光卻被一輛白色的路虎奪去了呼吸。這個地方，這個時間，這輛車子，為什麽還要出現？
她忙不迭地點頭，跑到了那個娃娃麵前，頓時淚流滿麵。她緊緊地抱住了娃娃，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唐啟慕低歎了一聲，也伸手抱住了她：“唐嫣，你會很幸福的，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我們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會對待你像對待家人一樣。明白嗎？”
***
“唐嫣，你會很幸福的……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我們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會對待你像是對待家人一樣，明白嗎？”
那聲音再度在耳邊重複，依稀還能回憶起當時的甜蜜，安心，那溫暖的懷抱給予的溫度，她感激終身。
所以之後的許多次，當她受了委屈，當她感受人情冷暖，她都會在心裏一遍一遍地默念，唐嫣，你會幸福的，因為，唐啟慕在，在他心底，你是一個重要的人……什麽委屈都是過眼雲煙，因為有那樣美好的未來在等著你……
所以，她麵對著他總是揚著笑臉；所以，她總是努力讓自己做到最好；所以，她總是努力讓自己做到他心安的樣子。也許在內心深處，她最在意的人就是唐啟慕，所以，隻要他對她好，她的生活就是幸福的。
“姐姐，你在哭嗎？”
稚嫩的童音，一雙清澈黑亮的眼睛好奇地盯著她，唐嫣才發現腳邊的球，她笑了笑擦掉眼睛裏的眼淚：“不是，姐姐是……是沙子吹進了眼睛……”
“哦。”孩童了然地點點頭，接過唐嫣遞過的球，“謝謝姐姐。”
“不謝。”唐嫣站起身來，春日的陽光竟然也是有些刺眼，眼睛有幾分恍惚。
心思還是迷亂，回憶有時會像是一根刺，刺得哪兒都疼。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看著紛紛擾擾的人群，是不是會分散一些神思？
“唐嫣？”
肩膀上被輕輕一拍，唐嫣回過頭來，是一張俊逸清秀的臉，五官俊美，唐嫣皺了皺眉：“不好意思，你是？”
“唐小姐真是貴人多忘事，不是年前還吃過飯嗎？”男人溫潤地微笑，提示，“美國。”
美國？
唐嫣在腦海中迅速地搜索，在美國的這段時間，她幾乎是把自己埋在了工作裏，也是有不少飯局，但她也都是敷衍了事，也許是因為工作太過強迫性地集中，到了這樣的場合，她總是神遊得厲害。
“沈亦名。”男人伸出手來，“雖然那次我不是主角，不過唐小姐，我可是記住了你。”
“沈先生，您好。”唐嫣禮貌地伸出手去，微笑道，“抱歉，現在才想起來，您是沈總的兒子。”
“真幸運，你還沒有忘記我。”沈亦名勾起唇角，“唐小姐的能力很強，回去之後家父還讓我要跟你好好學習。”
“沈總繆讚了。”唐嫣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沈亦名注意到她微紅的眼，其實剛剛在人群中，他一瞬間便看到了她。跟那次飯局不同的，今天的她雖然衣服明豔，但安靜淡然，這樣站著，竟然有了幾分脫塵的味道。
“不是繆讚，我也這樣覺得。能成為賀氏海外開發項目部的負責人，一定能力非凡。”
“我隻是暫時替代而已。”唐嫣抬眸，正迎上沈亦名大剌剌的目光，她有些不適，笑道，“沈先生，如果沒什麽事的話……”
“一起吃飯吧？”沈亦名抬腕看了看表，“正好是用餐時間，唐小姐介意一起嗎？”
“……”沈亦名的笑容真誠得讓人無法拒絕，不過這種心情……唐嫣想了想，還是想推脫：“我已經吃過了……”
“哦？什麽時候？”
“就……剛剛。”
沈亦名嘴角的笑容擴大：“唐小姐的推托之詞吧？唐小姐在這條街上走了將近一個小時，我雖然不是跟著你，但是很湊巧地，剛剛在沈氏的直營店裏待了一個小時……”
唐嫣囧，直營店的位置，如果在窗口，是正對這條大街的。隻是，她真的已經這樣漫無目的地走了將近一個小時嗎？
“唐小姐，我沒有惡意的。隻是初到南山城，對這裏的一切都還不熟悉，如果唐小姐不介意，是不是可以做做我的向導，帶我找個好吃的地方填填胃？”
在沈亦名這樣誠摯的笑容和毫無漏洞的言語之中，唐嫣也隻得點頭答應。
***
櫻花莊園。
唐啟慕是在一刻鍾之後折回餐廳的，彼時，官子皓正大力地稱讚王媽的廚藝，說得王媽臉都笑成了一朵桔花。
當然，他這樣低氣壓的出現，還是讓氣氛高漲的氛圍，多少陰霾了一些。
“小嫂子已經讓司機去送燕子了，你怎麽還一個人發呆那麽久？”
“賞花。”唐啟慕悶悶地吐出兩個字，官子皓瞪大了眼睛，賞花？還賞花呢？真是說謊也不打草稿！
“這裏的櫻花漂亮吧？那可是賀總，賀一格殿下給小嫂子買下的。這就叫做，一擲千金，為了紅顏一笑。賀總，你可真是大排場啊，你這樣，以後我們怎麽追女生啊？大家都還得跟小嫂子比不是？”
官子皓嘻嘻地笑，忽地想到了什麽，意有所指道：“燕子最喜歡的花是玫瑰，也不知道到時候有沒有一個男人給她買個玫瑰莊園？”
唐啟慕沒有作聲，筷子撥動著米飯，散漫地咀嚼著。
官子皓心裏發堵，從小看著長大的唐嫣，從小玩到大的唐啟慕，到今天這種地步，他真的是怎麽都沒有辦法看下去。其實心底，他還是惱唐啟慕的。就算不喜歡唐嫣，怎麽能把事情處理成這個樣子？
“安城，你認識的貴公子那麽多，改天給燕子介紹一個吧？一格，燕子在你手下那麽久，幹活那麽賣力，你怎麽都不給她物色一個好男人？女人嘛，找個好男人才是最重要的。”
“……”唐啟慕的臉色更陰沉了幾分，官子皓看了他一眼，“還有唐老大，你的警員那麽多，個個年少驍勇，我估計燕子會喜歡的。你也要經常觀察觀察有哪些精英，跟燕子能匹配的，就給人家牽牽紅線什麽的，別讓她成為女強人了，她壓根兒的不適合！”
“不會是占著茅坑不拉屎吧？”
氣氛因為這句話而冷凝，裴安城推了推官子皓的肩膀，官子皓放下筷子，“怎麽的？我難道哪裏說錯了？他不是不喜歡燕子嗎？要讓燕子直接死心的辦法，就是找個男人讓她愛上！難不成還要人家一輩子愛著你，你又不給人家任何未來？就算燕子是被收養的，世界上也不存在這種道理吧？”
“啪！”
唐啟慕重重地放下手裏的筷子，下一秒，官子皓也“啪”地一下放下筷子站起了身：“怎麽？我還哪裏說錯了？唐啟慕，你的心到底是什麽做的？你到底想要怎麽樣？你看不出來燕子難過得要死嗎？就連我這個沒那麽了解她的人都看出來了，你呢？你從小看著她長大，你就看不出來？”
“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強的。唐老大不喜歡唐嫣，誰也勉強不來。”
“不喜歡可以，那就徹底放手啊！燕子說得沒錯，不喜歡就不要給她什麽關心了，這樣的感覺……是很糟糕的。還記得燕子從前的樣子嗎？不管遇到什麽，都樂觀堅強，每天都開開心心的。現在呢？現在她都成什麽樣子了？我都找不到她從前的影子！你是她哥哥，我們都是看著她長大的，也是她哥哥。唐啟慕，唐老大，我能不能拜托你，就收了燕子吧，多好的姑娘啊！”
“……”唐啟慕雙手撐著桌子，眼角都在跳動，他動了動唇，想說什麽，還是沒有開口，隻是拿了旁邊的外套，大步走了出去。
“官子皓，你看看你說了些什麽？你也知道唐老大跟唐嫣一起長大，看著唐嫣難過，最不好受的就是他了，你還要說這樣的話？你看不出來他也很難過嗎？”
“難過個頭！”官子皓忿忿地將麵前的一杯白開水一飲而盡，又扯了扯領口，“知道難過就不會這麽對唐嫣，看看燕子以前什麽樣子的，現在呢？以為給了人家幾個恩惠了不起啊？我真的是不明白了，他從來對燕子的保護欲都很強啊我怎麽那麽冷血了？”
餐廳陷入了沉默，想到唐啟慕和唐嫣這樣的狀態，大家的心裏也都是不好受的。
***
夢巴黎時尚餐廳。
沈奕名優雅地給唐嫣拉開了椅子，自己也紳士地坐下。選擇的是一個旋轉餐廳，高空的位置可以看到城市的夜景。唐嫣卻是有些暈眩，她向來是恐高的，但也沒有對沈奕名特別說明，一頓飯而已，一個算不上認識的人而已。
“唐……唐嫣，我可以這樣叫你嗎？”沈亦名微笑地望著她，橘色的燈光打下來，她的臉龐有一層光暈，顯得眼睛格外清澈。
“當然。”
“上次在美國，雖然隻是一頓飯的時間，但我對你，印象很深刻。其實我對於事業有成的女強人，向來都是沒有什麽好感，因為我覺得……這類的女人，往往性格孤僻高冷，沒有什麽愛心，但是你……不一樣。”
“是嗎？”感覺有些神遊，說不上是有心事，但那個男人，總是會時不時地竄上心頭，連她自己都無法控製。
該是太早的時候就對他產生感情了吧？多早？是在他牽著她的手的那刻，開始嗎？
“唐嫣……唐嫣？”
直到有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她才回過神來；“什麽？”
“想什麽那麽出神？難道說……這家餐廳有你的回憶？”
沈亦名勾著唇的樣子總是很溫暖，唐嫣有些不好意思地撩了撩劉海：“沒什麽回憶，就是……在想這家餐廳的菜好不好吃。”
“你是南山城人，這麽有名的地方沒來過嗎？”
“這裏比較適合幾個人小聚，我參加的都是飯局。”唐嫣的目光環視了一圈餐廳的裝飾，“這個格調很舒服，挺好的。”
“如果喜歡，下次還可以來。”沈亦名的眼睛閃閃發亮，看著唐嫣的時候很是專注，這種目光，簡直會讓人不自覺地低下頭。
食物開始一道道地端上來，有事可做，總能免去一些尷尬。唐嫣的手正拿起刀叉，沈亦名卻是站起了身，拿過她手裏的刀叉：“我來。”
“不用了。”
“為女士服務，是我的榮幸。尤其是……這麽漂亮的女士。”牛排被熟練地分割，刀叉重新交還到她手中，沈亦名看著唐嫣的手，笑道，“這麽漂亮的手，真的不適合做任何事情，包括切牛排。”
“沈先生真會說笑。”
“我不是說笑，是認真的。”沈亦名把一塊牛排放進自己的嘴裏，正色道，“我真是這樣想的。還有，唐嫣，你不用叫我沈先生，叫我的名字，這樣聽起來自然順耳。”
唐嫣笑了笑，不置可否，從小在美國長大的人向來熱情，見了人就熟絡。但生意場的這種熱絡，真的無關什麽，她也不想花什麽力氣去經營。
“唐嫣，沈氏和賀氏的合作很愉快，賀氏是南山城的大企業，賀總是個很有才能的人，我父親經常跟我提起他。”
“你說一格哥？”唐嫣拿過果汁喝了一口，眸子裏有了璀璨的光芒，“他當然本事，從小就是學霸，到了商場上，也能自己闖出一片天地來。如果說他是人中之龍，也毫不誇張。”
“一格哥？”沈亦名看著她燦亮的眸子，心底無端有些落寞：“你跟他……不止是上司和下屬的關係？”
“是啊，我們從小差不多一起長大的，也可以算得上是……青梅竹馬。”
說到“青梅竹馬”，唐嫣的眼神明顯暗淡了一下，這個詞用來形容另一個人，更為合適吧？
“聽說他結婚了，而且對新娘子很專情，他們之間的感情，似乎聽起來很傳奇。”
“是啊……一格哥是個很專情的人，這樣的出身，這樣的家庭，一個男人，要做到專情並不容易。所以說，一格哥真的是讓人佩服。”
“你很崇拜他？”
“當然，他從小就是我的偶像。”
“……”沈亦名揉了揉眉心，閉上眼睛，忽地睜開，“那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唐嫣幾分莫名地看著他，把前後的話連起來想了一遍，也沒發現有什麽邏輯關聯。
“你真的很崇拜賀總嗎？”
“……”唐嫣再度莫名，“是啊，怎麽了？”
“可是……他不是已經結婚了嗎？而且，他對她的妻子那麽專情，你沒有機會的。”
“……”唐嫣理解過他的意思，嘴裏正喝著的果汁，這下子不由被嗆到，沈亦名緊張地走過來，拍著她的背，又叫來侍者拿過一杯白開水，“小心點，來，喝口水……”
半天，氣才舒緩，她摸了摸胸口，臉已經嗆得通紅。她深呼吸了幾次，清了清嗓子：“你不會以為，我對他有意思吧？”
“不是嗎？……你剛剛不是說，青梅竹馬，而且還很崇拜。我聽父親說了，你一直是他的助理，這次調到海外項目開發部，是因為他結婚的原因嗎？”
看著他認真微惱的樣子，唐嫣撲哧一下笑起來，隨即又哈哈大笑起來。沈亦名看著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有點被驚到：“唐嫣，你沒事吧？”
“沒，沒……”唐嫣忍住笑，喝了一口白開水，“沈亦名，你現在可以拿出手機，好好查一查青梅竹馬和崇拜的意思。雖然有些人會相關愛情，但我保證，我對一格哥完完全全，徹徹底底的，是那種兄妹之情，不摻雜任何男女成分的。他和他的妻子舒梓喬，我是看著他們一路走過來的，能有這麽好的結局，我高興都來不及呢！我發誓，我隻是崇拜，單純的崇拜。”
“那你為什麽忽然會到海外項目開發部？你一個女孩子，背井離鄉的……”
“隻是為了鍛煉自己。”唐嫣垂下眸子，喝了一口白開水，剛剛的愉悅一掃而光。
沈亦名看了她半響，重重地舒了口氣：“那就好了。”
“你放心啦，我不會想去做小三的，而且，賀一格隻是我崇拜的類型，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那你喜歡的類型是怎麽樣的？”
唐嫣眸中裏的暗淡一閃而逝，笑道：“暫時……還不知道。”
沈亦名看著她，黑亮的眸子燦了光芒，忽然笑道；“還不知道……意思就是還沒有心上人？那就太好了！”
“……”什麽意思？唐嫣古怪地看著他，他卻像是個大男孩一樣，笑容明亮：“唐嫣，我要追你。”
“……”唐嫣瞪大了眼睛，那幾個字在腦海裏小小地轟炸，她平定了一下心緒，才開口道，“沈先生，你別開玩笑了。”
“沒有開玩笑，我是認真的。”沈亦名按住了唐嫣的手，又發現這個動作太過唐突，鬆開自己的手，“唐嫣，我是認真的，在美國那次，我就對你一見鍾情了。不管你給不給我這個機會，我都會用行動來證明我的真心。”
***
摻雜了這樣的問題，一頓飯吃起來就變了些味道。
沈亦名的表白很突然，唐嫣自然是不相信一見鍾情的，哪怕真的是一見鍾情，她對沈亦名，當然也沒有什麽想法。她的心，就想幹涸了的湖水，無法再起一點漣漪。隻有麵對唐啟慕的時候，才會掀起軒然大波 。
真的是悲哀了，唐嫣……她自嘲地笑了笑，可不是嗎？她就是悲哀得那麽厲害，死心塌地地愛著一個人，都不會想過改變。
就像是現在，他斷了她所有的念想，她內心深處，還是念著這個男人。難道說，為了他，她要終身不嫁？
也許，真的有這種可能吧？
“這個路口停車吧。”
沈亦名愣了愣，放慢了車速：“你的家在哪裏，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就這裏下。女生……哪有那麽容易讓男生知道住處的？”
沈亦名的眸子一下子大放光彩，車子開到路邊，他深吸了口氣，目光款款深情：“唐嫣，我知道今天的話對你來說太突然了，可我真的是情不自禁。也許你不相信，其實這次回來，我是為了找你，真是緣分，竟然這樣就遇到了。就算在南山城沒有跟你表白，你到美國之後，我也會跟你表白的。唐嫣……我真心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機會。”
“……”
“我現在也不逼你，總之，我會用行動證明的。”沈亦名看著唐嫣微垂的腦袋，笑道，“時候不早了，你不讓我送，那路上要小心。”
“嗯。再見。”
看著車子緩緩離去，唐嫣深吸了口氣，感情之於她來說，至少目前是不想沾染的。她心底的愛太深，傷也太深，無法接受第二個人。
身子在路燈下拉得很長，唐嫣踩著自己的影子，緩緩走著。小區裏散步的人已經消失，夜已經深了嗎？她眯了眯眼睛，目光卻被一輛白色的路虎奪去了呼吸。這個地方，這個時間，這輛車子，為什麽還要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