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九九章


    他蹲下身子,打開抽屜,手中的玉佩滑落到抽屜裏。瞳孔的位置一縮,卻是看到了旁邊整齊的文件。並沒有放入文件夾裏,而是那樣鮮明地放著,想必是要讓他看到。他隻覺得瞬間無法呼吸,白紙黑字,“離婚協議書”幾個大字,讓他的呼吸都緊窒起來。


    ***


    紫岩鎮。


    天邊露出魚肚白的時候才恍然,她竟是*沒有合眼。看著夜色漸漸濃黑,又漸漸淡去。是的,無論何時何地,無論何種心情,天,終究還是會亮的。


    舒梓喬站起身來,才覺得腿腳已經發麻,走到窗邊,可以看到零零落落的房子,還可以看到遠處的青山雲霧。一切都是陌生的,但會漸漸熟悉,漸漸適應;心裏流血不止的那個位置,也總有一天會結痂。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好疼,隻是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生活,總是應該繼續,認真地繼續。


    走下樓的時候,郝姨也已經起來了,正在做早餐。她看著她操勞的背影,不由地有些心酸。


    “梓喬,這麽早?”郝姨回頭便看到了她,氣色不佳,黑眼圈濃重,她心疼地歎了口氣,又笑道,“今天郝姨給你做了好吃的烙餅,記得要多吃點。”


    舒梓喬點了點頭,郝姨看著她那個樣子,又走到她麵前,握住她的手:“好孩子……郝姨知道,你心裏苦,郝姨心裏都懂……梓喬,都會過去的,一切都會過去的,你就當跟賀家,跟賀少爺沒有緣分……這豪門生活雖然外表風光,過起來還是辛苦的,我們平常人家,就平平常常的……什麽事都會過去,人要學會向前看,過去的事情……”


    “郝姨,”舒梓喬輕輕打斷她的話,“我懂,我真的明白,我會好好的,經曆了那麽多事,你還怕我不堅強嗎?我知道自己馬上就應該去找工作,認識新的朋友,如果忙碌起來,就不會亂想,什麽都會過去的。”


    “我知道……”郝姨用袖子擦了擦眼淚,“其實本來以為賀少爺就是你的良人,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一切都是注定的……”


    舒梓喬垂下眸子,笑道:“郝姨,我來幫你吧!”


    郝姨看著她的笑臉,心裏一陣扯痛,點點頭。除了埋怨命運,還能說什麽?她雖然知道舒梓喬一直那麽堅強,可是再堅強那也是女孩子。像她那樣年紀的女孩子,誰不是在父母懷裏撒嬌,誰不是受著男朋友的*溺?可是她,背負了那麽多,事情那麽多,怎麽就不會結束?


    餐桌上,莊樂兒對著郝姨的烙餅讚不絕口,一直吃到打嗝,惹得梓謙也嗬嗬大笑。氣氛很熱鬧,舒梓喬也一直在微笑,莊樂兒雖然粗枝大葉,也能看出舒梓喬眼底無法掩飾的憂慮。


    很好的天氣。


    莊樂兒拉著舒梓喬走在紫岩鎮最為繁華的大街上,腳步在移動,人卻像個軀殼。紫岩鎮雖然小,卻也是車水馬龍,行人都是行色匆匆,她茫然地看著,這樣熱鬧喧囂的地方,卻讓她覺得自己的心像是抽得更空。


    這是紫岩鎮,離開南山城距離最遠的紫岩鎮。此時此刻,賀一格還在美國,或許他會打電話給她,或許他會很生氣接不通她的電話,或許他……


    心一點點地窒息,她倏地停住了腳步,抬眸望著碧藍的天空,像讓那點酸澀一點點地平複,卻是沒有辦法。


    “師傅?”莊樂兒停下了腳步,“你是想在這裏工作啊?這個地方環境挺好的,也在招工,不如我們進去麵試?”


    舒梓喬才發現自己站在一家服裝店門前,裝潢很考究,看來是一家上檔次的服裝店。


    不待舒梓喬開口,莊樂兒便把她拉了進去。麵試的過程很簡單,不過問了幾個問題而已,走出門的時候,不經意地看到了莊樂兒衝著那個麵試的經理眨了眨眼,舒梓喬不由微微一笑,其實她怎麽不知道,但凡她想要麵試的工作,一定會通過的,憑著莊樂兒的能力,要做到這一點,還是小事一樁。


    無論生活到了何種絕境,她的身邊似乎總會出現貴人,所以,她的人生,永遠都不會遇到絕境,不是麽?


    一整天下來,找到三個地方麵試,之後,其實若不是莊樂兒喊餓的話,她還沒有感覺到餓。看著滿滿一桌子的菜,她拿起筷子,色香味俱全的佳肴,隻是送入嘴裏卻是全然不知味道。


    但飯總是要吃的,是不是?


    “師傅?……”


    莊樂兒一連叫了她幾聲,都沒有反應,她用筷子敲了敲舒梓喬的筷子,“師傅,你……你這麽會吃辣?一連吃了三個朝天椒,真的沒問題嗎?”


    “……”


    舒梓喬才發現吃的是辣椒,嘴裏漫天的辣味蔓延開來,她劇烈地咳嗽起來,莊樂兒急忙遞過白開水,忙著拍她的背。原來人的味覺在某些時候,是會遺忘的。那師傅到底是有多糟的心情,才會到這種地步啊?


    是情傷嗎?真是不懂,到底是為什麽呢?一切都好好的,若不是那個鑽石一樣的男人變了心,找不到其他的理由。難道說,師傅還會不要賀一格不成?


    想著,莊樂兒不由憤憤起來。


    ***


    賀家老宅。


    天邊的晚霞漸漸淡去,天色濃黑起來。賀一格站在窗邊,維持著這樣站立的姿勢已經連續幾個小時。他隻是這樣站著,看著天邊眼底未知的風景,太陽穴的位置,還在跳動。


    離婚協議書,還在梳妝台上,“舒梓喬”幾個字遒勁有力,是她的筆跡,親筆簽名。


    腦海裏想過多少遍那日在美國的情景,她這樣突然出現,她這樣突然主動,原來都是有跡可循的。可是他哪裏猜得到,那是她為自己的離開做的準備?離婚協議書竟然已經簽好,那原本開始時的規則,不是早就不作數了嗎?這些日子,他怎麽待她,她難道感受不到?竟然這樣走了?她總不會幼稚到,跟那時的他在計較?


    內心焦灼的疼痛,連同整個身體的神經,都是刺刺麻麻的疼。在看到離婚協議書的那刻,他像個瘋子一樣衝去房間,像個瘋子一樣叫著她的名字踢開了所有老宅的門,什麽叫想要殺人的憤怒,懂嗎?什麽叫絕望無措,懂嗎?什麽叫痛徹心扉,懂嗎?如果他從來沒有懂過,那麽這一刻,他徹底明白,就是這樣的感覺,讓人抓狂,讓人瘋狂。他想要狠狠地質問,可是人呢?人在哪裏?


    “少爺,該吃飯了……”王媽端著飯菜推進房門,看到那個孤寂的影子,心疼地歎了口氣,“少爺,再怎麽樣,飯還是要吃的……”


    窗邊的人還是那樣立著,像是沒有聽到她說的話那般,也許他根本未曾聽見。


    “少爺……”


    “我不餓。”他冷冷地打斷她的話,又抽出一支煙來,王媽這才發現地上早就堆積的煙頭,急忙跑過去,“少爺,你可不能這樣抽煙啊,這對身子不好……就算少奶奶看到了,也……”


    “她若是會關心,會這樣離開?”賀一格冷笑了一聲,“你覺得,她有心嗎?有心的人,會這樣一聲不吭地離開嗎?就算是離婚,是不是也該跟我商量一笑?”


    “……”王媽垂下眸子,“少爺,我知道自己不該多嘴,但是……但是會不會發生了什麽事,少奶奶才這麽做的?那天,少奶奶進了祠堂,後來就離開了……你是不是可以等老爺子回來再問問他?”


    “是我讓她離開的。”門前蒼老的聲音響起,賀一格的瞳孔驟然一縮,回過頭,賀複雲正拄著拐杖站在門前。


    “是我讓她離開的,有什麽問題,都來問我。”賀複雲拄著拐杖一步步走進,目光銳利,“為了一個女人就不吃不喝的,像什麽樣子!難道我賀家的子孫,都是為了女人不要命的種!”


    “爺爺……”


    “給我把飯吃完,再到書房。王媽,你給我看著,如果他不吃飯,就永遠不要來見我!”


    拐杖重重落地,賀複雲冷哼了一聲,又走出房間。


    賀一格整個人卻是愣住了,賀複雲的話像回聲一樣在他耳邊嗡嗡直響。整個賀家,他一直是最為保護梓喬的人,在他還沒有接受這個妻子的時候,他就對著他說著梓喬的好,為什麽現在,讓她離開的人,會是他?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吃完飯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味道,腦海裏有太多問號,需要一個答案。


    到達書房的時候,賀複雲正鋪開宣紙,賀一格急躁地推門:“爺爺!你為什麽要讓她離開!這是為什麽!”


    “原本就是一段無關感情的婚姻,原本就是為了救舒梓喬。現在,蘇洛清醒過來了,舒梓喬沒有危險了,你覺得不是她離開的時候嗎?”


    “……”


    “這場婚姻的初衷就是這樣,你難道忘了?天底下的女子多如牛毛,沒有了舒梓喬,想嫁入賀家的女人可以從城頭排到城尾……”


    “我不要!”賀一格低吼著打斷賀複雲的話,賀複雲蘸著毛筆的動作頓了頓,沉靜地望著眸子簇動怒火的賀一格,賀一格卻是幾步走近書桌,“爺爺,我不要其他女人,我已經有妻子了,我就要她!我的妻子就是舒梓喬!”


    青筋跳動,賀複雲擱下手中的毛筆,多年前的畫麵似乎在重複,也是那樣的眼神,也是那樣的執著。他強行壓住心頭的憤怒:“你不能要她,她必須離開。”


    “爺爺!難道你也跟其他人一樣,覺得她的出身不夠高貴,配不上賀家?你當初把她帶到賀家的時候,說她就是賀家的童養媳,要我接受這段婚姻;我不願意,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可是你非要我接受,於是我接受了。現在,我了解了這個女人,接受了這段婚姻,你卻又要讓我放棄她?爺爺,你這是在耍著我玩嗎?梓喬哪裏做得不好,你非要讓她離開不可?這是我的妻子,我不許她這樣離開……”


    “放肆!”


    大掌重重地在桌子上一拍,力道之重,硯台都被翻到,墨汁打翻,沿著宣紙暈染開來,又順著桌沿落下。賀複雲的手還因為憤怒在輕輕顫抖,青筋顯出。他的眸子望著賀一格,這個從來都讓他驕傲的孫子,比起賀之源,比起賀森繁,他在賀一格身上傾注了更多的希望。


    “我沒有放肆。如果要因為門第之見放棄我妻子,我做不到。”


    “什麽門第之見!”賀複雲厲聲喝道,“我什麽時候會膚淺到憑著門第之見判斷一個人!舒梓喬必須離開賀家,因為她根本不配做賀家的媳婦,我當初帶著她進門,根本就是一個錯誤! 她身份可疑,是白素的女兒,我怎麽能讓白素的女兒做賀家的少奶奶!”


    “白素?”就是那個沈漾提到的白素?舒梓喬的親生母親?可是,那又怎麽了?他隻記得那日,沈漾痛恨的是舒城對白素的真情,為什麽跟賀家又有關係?


    “是,就是白素。我現在已經可以確定,白素就是舒梓喬的親生母親;也可以確定,那朵銀色白玉蘭暗器就是她的。賀一格,你還記不記得你奶奶,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她不是死於疾病,而是死於一模一樣的銀色白玉蘭花。還有你那個不成器的叔叔,為了一個女人險些釀成大錯……那個女人,就是白素。”


    大家真是了解我,知道我一到周末就任性。。。。。嗚嗚,碼字結束馬上上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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