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歇斯底裏的發狂,月色之下他緊皺眉頭,眼底浮著沉沉哀痛,“你根本不明白。(.好看的小說棉花糖因為你沒有經曆過。碧落,八百年我抱著你,你死在我懷裏。你明白那種感覺嗎?”


    這是他頭一回直白的說出當年的心境。我除了心疼還是心疼,是我有負於他在先,我現在的確沒有那資格要他體諒。


    “我知道……”


    “你不知道!我以為你再不會回來。碧落,那個時候我根本不想活了。若不是師傅告訴我你命途多桀,還有回來的那一天,你覺得我為什麽能撐到現在?”嵐曄苦笑,聲音之中全是絕望,“你沒有懂過,你不是我,在你眼裏四海八荒永遠都是擺在第一的。我對於你來說,是隨時都可以舍棄的。”


    我搖頭,分明有千言萬語要解釋。可是麵對他失落的目光我竟是一句也說不出來,我聲音幾近哽咽,“你說這樣的話究竟是要傷誰的心?嵐曄,沒有人比我更想留在你身邊。我不想死,我一點也不想死!”


    能活著為什麽要選擇死去?能相守為什麽要選擇分別?


    我能有什麽法子!我還能有什麽辦法!


    這一夜我同嵐曄不歡而散,他當天夜裏就離開翠微山了。第二日阿寒眨著眸子來回的看,最後失望得不得了,“娘親,父君呢?”


    我給他端粥的手一抖,隨後鎮定自若,“你父君還有許多事宜要處理。這幾****跟著娘親,等父君空了自然來見你。”


    阿寒點點頭繼續去吃他的早飯,倒是一邊的鳳起端著茶杯似笑非笑的瞧我。我瞪他一眼,“吃你的飯!”


    飯後阿寒自己去玩,我同鳳起站在屋簷下遠遠地看他。期間鳳起嘲笑我,“昨晚嵐曄不夠賣力?”


    我想也不想,指間凝聚出一團水球,直接砸過去。鳳起嗷嗷叫,跳著躲開。我掃著眼刀,“你是不是身上癢癢了?信不信我將你身上的毛都拔光?”


    鳳起吐吐舌頭,表示一點也不害怕,“我說你也真是!你們好不容易相聚,好聲說話不就完了,何苦還要鬧不愉快。”


    “你明白什麽。”我歎口氣,倚著廊柱,“我身為大地之母,有些東西永遠都不能逃避。”


    鳳起懶洋洋道:“那是因為你不曾明白他的心。碧落,這八百年我雖避世卻也不是一無所知。(.)你同嵐曄那段往事雖然隱秘,卻也不是無跡可尋。當年我問你孩子是誰的,你不肯說後來你戰死不周山,太子嵐曄一個人在那兒坐了七天七夜,我便猜到了。”


    “許是情深緣淺。我早該知道的,我這樣的人哪裏還能奢望天長地久。”


    “那便珍惜當下。”鳳起站直了,扭頭不知望著何方,“人就是這樣,在眼前的永遠不知道珍惜,盡要去想有的沒的,事情還未糟糕到那個地步,你同嵐曄又何苦現在就想的這麽悲觀。”


    他懂個屁?我沒好氣的嗆他,“現在不說,難道等老子快死了再說?”


    “孺子不可教也!真是一塊朽木!”鳳起連連搖頭,擺明是放棄我了。


    嵐曄不在翠微山,我也沒什麽好心情。我想著帶阿寒回一趟西海,臨走前我問鳳起要不要一同前往。那廝蹲在亭子邊上啃桃,咽下一口後搖搖頭,“老子不去!憑什麽還要老子去看他!”


    我無奈,一手牽過阿寒,“我也就隨口一問,既然如此你便好好看家就是。”留下身後氣急敗壞的鳳起,我帶著阿寒駕雲離開翠微山。


    此去路程並不遠,但是阿寒小孩子家家的看什麽都稀奇。我也就放慢了速度,阿寒指著下界一處地方問我:“阿娘,那是什麽?”


    我順著望過去。如今凡界大亂,我並沒有親眼見過,隻是聽說慘不忍睹。而這時我站在雲頭,親眼看著下界一片混亂,處處哀嚎。我看見一個母親抱著一個孩子撕心裂肺的坐在地上哭。


    她哭的很絕望,那孩子卻絲毫不動,想來已經是絕氣了。可是身邊每一個人都麻木的望著,沒有人站出來,沒有人動惻隱之心。


    世道大亂,人心已經這樣冷漠。


    阿寒拉拉我的手,“娘親,他們真可憐。”


    我回過神,望著他清澈的目光,“阿寒,我們去看看好不好?”


    我已經很久未曾踏足凡界了。上一回我來,它還是一片繁華,人聲鼎沸。可是如今再不見往日的熱鬧繁榮,隻有一群又一群衣衫襤褸的流民,凡界的每一塊土地上隻有蕭瑟同淒哀。


    我牽著阿寒走過街道,突然被一雙小手扯住了裙擺。我低下頭,那孩子麵孔髒兮兮,身上的衣服也辨認不出本來的顏色了,那雙眼睛卻同我的阿寒一樣,幹淨又明亮。


    “夫人,行行好,給口吃的吧!”那孩子期期艾艾的看著我,眼神中充滿渴望,“我不要錢,我隻要一口吃的。”


    我心疼的發緊,阿寒偏頭想了想便鬆開我的手,從他隨身的小包裏摸出一個梨子,“我隻有這個,你要嗎?”阿寒將梨子遞到那孩子手裏。


    “謝謝!謝謝!”那孩子感動的熱淚盈眶,急忙跪下朝我們磕頭。她接過那個梨子小心翼翼的放進懷裏,我問她:“不是餓了嗎?為什麽不吃?”


    那孩子搖搖頭,“我餓,可是娘親病了。爹爹說再沒有吃的娘親就會死的,我不想娘親死。”


    稚子無辜,為何要遭受這樣的劫難?


    因著阿寒給的那一個梨子,邊上所有的流民都哄過來了。他們將我們圍的團團轉,我隻感覺不停有手在牽扯我的衣服,整個人也被推搡的東倒西歪。阿寒有些害怕,隻是還是將小包裏的東西都倒出來了。


    這些東西都是九重天上天後怕他在翠微山沒得吃刻意為他準備的,分量不夠多,就算全拿出來也解決不了問題。


    沒有拿到的人滿臉失望,阿寒蹲在地上將小包翻個底朝天,很是愧疚,“對不起,我也沒有了。”他抬起頭,“娘親,你有吃的嗎?”


    我也沒有。我將他拉起來,順帶便摸摸那孩子的頭,“你娘親在哪裏?帶我過去,我看看能不能治好她。”


    洪災旱災還有瘟疫一起發生,凡界此時更像一座煉獄。凡人流離失所,大多都選擇在破廟暫居。這孩子同她的家人還有許多流民一起擠在女媧廟裏頭,這廟早不似從前香火旺盛,處處破敗,連案幾上都空空蕩蕩,想來供品也早就被瓜分了。


    也是,亂世之中,連生死都不能確保,哪裏還敢去奢求神仙來保佑。


    這是我的子民為了供奉我建造的廟宇,曾經有多旺盛如今就有多破落。踏過破敗的門檻,我一進去就看見殘破的廟裏圍坐著許多人。門框已經被拆下當做床板,女媧神像上積了好厚的一層灰,這裏再也沒有往日的風采了。


    我閉起眼,我作為大地之母竟然讓自己的子民淪落至此。


    “阿娘。”阿寒拉拉我,我回過頭,他指著前頭一個角落。之前拿到梨子的孩子已經跑過去了,因著背對我,所以我看的不是很清楚。隻瞧見那孩子費力的從地上扶起一個人,小聲的說話。


    片刻之後那孩子讓過身子,她懷裏的是個麵色憔悴的婦人,如今捧著梨子要衝我磕頭,“多謝姑娘!”


    我走過去,她說句話都很費力,想來病的不輕。我按住她,“不必客氣了,你不用謝我。你要謝的是你的孩子,若不是她一片孝心,我也不會被打動。”


    我手按在那婦人的手腕處,仔細搭脈過後才將她緩緩放平,“無事,並無大礙。隻是氣血不足,多進補再養一段時間自然就會好的、”


    婦人長歎一聲,摟過孩子,“姑娘說笑了,這世道連吃飽都是問題,哪裏還能養好身體。能活下來就是奇跡了……”


    “娘親,你會好起來的。女媧娘娘會保佑我們的!”那孩子回頭望了一眼女媧像目光堅定,“女媧娘娘一定會救我們的!”


    “算了吧!”廟裏另一頭一個男人嗆聲,“別說有沒有神仙了,就算真的有也不會來管我們的!神仙高高在上,沒有了供奉誰還會來看我們一眼!”


    我捏緊拳頭,阿寒拿眼看我,我對他搖搖頭。我問那個孩子,“你為什麽那麽相信女媧娘娘?”


    那孩子年紀雖小,可是很沉著,她擦了擦髒兮兮的臉,“我就是相信。女媧娘娘是大地之母,最舍不得我們受苦。姥姥說過,女媧娘娘慈悲和善,一定會救我們的!”


    我別過頭,我怕自己再也承受不住當場哭出來。廟裏一片烏煙瘴氣,生病的人實在太多了,我讓阿寒在原地生火,自己去附近的小山上找草藥。


    我身上帶著的藥丸並不多,況且這些藥丸他們凡人未必承受的住。隻能去找一些常見的草藥,臨走前我不放心阿寒,“你還是跟我走吧!”


    “不用,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的。”阿寒搖頭,手裏還拿著木塊要去生火。


    實在是他被梨落帶走的那件事給我留下了太大的陰影,我不敢輕易留下他一個人。正在為難之際,一個意想不到的人突然出現。


    “你將阿寒交給我,總該放心了。”我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蘭亭,她一身白衣,依舊還是那般雲清風淡的模樣。


    我大喜過望,“蘭亭姐姐!”重遇故人,我難掩欣喜,忙奔過去,“怎生你會在此地?”


    蘭亭淺笑,“凡界大亂,我稟明師尊,下凡曆練。”她指著阿寒,“倒是沒有恭喜你,現如今也該喚你一聲女媧娘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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