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拽住他的袖子,“我們從前認識的,是不是?我和你究竟是什麽關係?”我努力睜大眼睛,不讓眼淚掉下來。<strong>.</strong>我迫切的需要知道答案,“嵐曄,你告訴我,我到底忘記了什麽?”


    “我一覺醒來什麽都不記得了,他們說我是西海的九公主,因為誤闖沉水淵才會重傷。他們說我整整沉睡了三百年,我一片空白什麽都不知道。嵐曄,你知道嗎?我究竟是誰?”我上前一步,盯著他平靜的眸子,“告訴我,我是誰?”


    他凝視著我,這麽近的距離,我都能看見他暗藏在眼裏的憂傷。我緊緊抓著他,隻要他告訴我一句,我可以馬上奮不顧身的拋下婚約和他走。


    可是,他沒有。嵐曄隻是鬆開我的手,“其實忘了也好,你如今不是過得很好嗎?再想起來也毫無意義。”


    他留給我的就隻有這麽一句話,然後在我視線裏越來越遠。我幾次伸出手,可是都沒有勇氣追上去。我腿一軟狠狠的跪在地上,我想喊他,可是一張口什麽也說不了。


    從九重天上回來以後我大病一場,堂堂一個神仙竟然高熱不斷,八姐整日陪在我身邊,“你別嚇我啊!小九,你莫不是中邪了?”


    我當時躺在床上,眼睛要睜不睜也沒多餘的力氣跟她說話。八姐自找沒趣,就出去給我拿藥了。我繼續閉眼,沒過多久就感覺有人在扯我的被子。


    我慢慢睜開眼,卻沒看到人,便低頭瞧見一團白色。我笑了一聲,伸手摸摸它的頭,“大白。”


    它嗷嗚一聲,爪子向上一攀,輕鬆跳到床上。白澤獸通靈,見我躺在那兒也不鬧,小心翼翼的擠到我跟前也跟著一塊躺下。


    我摸著它柔軟的毛發,它倒是乖得很。一開始的時候我並沒有想要養著它,它是神獸,九重天上那個人的身邊才是最好的歸宿。然而他親手把它交給了我,我便一直養在身邊,日子久了便也習慣了。


    許多的時候我望著它,竟還能想起那****說話的神態。


    太子嵐曄,天之驕子。他是九重天上最尊貴的存在,與我實在是有著難以跨越的距離。我並不是矯情的姑娘,愛上便也就愛上了。我沒想過要和他有結果,所以我才會答應嫁給冥夙。


    可知道和做到卻是兩回事,我終究是有些不甘的。我那樣不情願,不是因為冥夙不夠好,是因為我愛著別人。


    “大白,你說將來我會不會後悔?”其實我自己都沒有把握,這就是一場賭局。<strong></strong>和我自己的賭局,賭的是我的幸福,其實也沒什麽。無論我是不是輸了,最後結果都不會很難看。


    最絕望的結果不過就是我永生永世都不再見他。


    我涼涼的歎氣,八姐已經端著藥碗顫巍巍的走進來了,見我不睡覺,立馬就說話了,“自己還病著呢,還跟個畜生睡在一起!”


    大白不滿的嗚咽一聲,八姐立即給了它一個白眼。大白平日都是很怕我八姐的,這會也不敢動了,委委屈屈的看了我一眼後把頭一埋又睡覺了。


    “把藥喝了吧!”八姐把我扶起來,“藥君也真是的,為什麽不直接拿丹藥來,還要這麽複雜!”


    藥君府上的藥都是難得一見的好藥材,但凡需要藥君親自開藥的便是了不得的傷病了。唯有我自個知道,我隻是心病。


    “你心裏想什麽的,我們心裏都是知曉的。”八姐看我苦的直咂嘴,就順手將桌上的橘子剝了皮給我,“碧落,你現在還小,****這種事雖說難以把握,但日子久了便也能過下去。”


    “像你一樣?”我吞了橘子,那酸味一下子就掩住了苦澀,我拉著嗓子咽下去,“八姐,我怕我日後後悔。”


    八姐笑笑,擱下碗,“有什麽後悔的?前些日子我遇上霂和,他還是當年那樣子。他說他心裏還是有我,說華菱如何的刁蠻任性,說這段婚事他如何的不滿意。可是我問他若是再重來,你是不是還會做這個決定。”八姐撩撩頭發,笑容看著滲人,“你猜他怎麽說的。碧落,他就那樣望著我,一句話都不說。”


    “那個時刻,我就知道了我對他的情和恨其實早就沒了。這麽些年過去,再濃烈的愛都會轉淡。碧落,最叫人難過不是有緣無分,而是生離死別。我情願他是死了,這樣我興許會像蘭亭記住四哥那樣記住他。可是他娶了別人,我就知道我要放下了。”


    我捏著被子,八姐摸摸我的下巴,難得會有這麽有耐心,“小九,嵐曄並非良人。”


    “為什麽你們所有人都覺得我是一定要和他在一起呢?”


    八姐歎著氣,將我輕輕按回床上,“小九,你若愛一個人,心裏眼裏都會欲望的。無時不刻不在訴說這你想和這個人白頭到老,而你對冥夙並沒有這種欲望。”


    “當時你對霂和也有這種欲望嗎?”


    八姐並不像那些傷過情就不再提及往事的女人,她向來都是豁達的。因此此時也並沒有多麽難過,隻是聲音聽起來略有惆悵,“傻姑娘,凡人壽命不過短短幾十載,真正能做到一生一世隻專情於一人的又有幾個?更何況是我們做神仙的,日子久了,沒有那麽傷心了總會看淡的。”


    而我卻做不到。婚期越來越近,我每日在西海裏無所事事,卻整日的猶豫不決。最終在大婚前的三日偷偷離開了,我趁著夜裏溜走的,走的時候好死不巧碰到了我七哥。


    “這麽晚了,你可別告訴我,你是為了出去瞧月亮的。”七哥身上還有絲絲酒氣,一雙桃花眼泛著笑意。


    我本想撒謊的心瞬間就抖了三抖,“我要是說我是真的想去看月亮,你會相信嗎?”


    “你以為我會相信?”七哥轉了轉手腕,“小九,眼看著你就要嫁人了。你這陣仗可不像是一個新嫁娘該有的。你莫不是要告訴我你是準備逃婚吧?”


    “哪能啊!”我皮笑肉不笑,“你想多了,我不過是想出去走走,我會回來的。”


    七哥想了想還是讓開身子,“去吧,別走太遠了。你若再丟一次,父君可真要掀了我們幾個兄弟姐妹的皮。”


    我點著頭,擦過七哥的肩膀朝外頭走去。就當我要跨出去的時候七哥突然喊住我,“小九,若真是不願意,便不用強求自己。”


    我回頭,七哥的笑容依舊溫暖,“七哥雖無用,但整個西海都是你的後盾。無論如何,我們都能護著你。”


    “謝謝你,七哥。”我粲然一笑,轉身離開西海。


    海麵十分平靜,我立在一塊礁石上,迎著海風吹了許久。直到身上都發涼才抬手招來一朵雲,我發著抖爬上雲直奔了翠微山。


    大約是凍得太久了,我從翠微上上方直接摔下來。要不是鳳起好興致正在樹上賞月正好瞧見我,指不定我要摔成什麽鬼樣子。


    “怎麽我每回見到你,你都是這麽一副要死不活的鬼模樣?”鳳起將我帶到房裏,用被子給我裹的嚴嚴實實,再給我端來一杯熱茶,“大晚上的你該不會是找我來喝茶吧?”


    我扯著嘴笑,鳳起渾身一抖,我伸出手緊緊握著那杯茶。可是我的心那麽涼,我知道我丟失了很重要的東西,如果我想不起來那這一生我再也無法溫暖。


    “鳳起,我想找回我忘記的那些東西。”


    鳳起的笑容僵在臉上,他背過身。頎長的身影在燭光下越發拉長,他猶豫著,“你可是想清楚了?”


    我點點頭,目光堅定,“我不想讓自己帶著遺憾的嫁給冥夙。”


    “可若是你想起一切,你就不想嫁給冥夙了呢?”


    我垂下頭。坦白說我自己也不敢保證,若事情的真相並不在我的掌控中,又或許我同嵐曄往日裏是真的有過什麽,那我真的還會嫁給冥夙嗎?


    鳳起見我這樣就知道我也在徘徊,他歎歎氣坐在我邊上,“有舍必有得,碧落,很多事情就算知道了也未必能改變。人也是一樣,哪怕你從前真的有什麽不能割舍的,這麽多年過去了也早該忘記了。”


    我沉默了一會兒,久到鳳起都以為我要放棄了,可我卻說:“不,我要找回他們。”


    神仙同凡人不大一樣,失去了記憶多半是受了重傷的後遺症,一般的藥石是無用的。鳳起說了要想讓我想起來往事須得有兩樣藥引,三生水和彼岸花。


    這兩樣並不難找,但是它們隻存在於冥府。我抿抿嘴,“趁著天還沒亮,我立刻就去。”


    “你這一去,若是叫冥夙知道了他定是不肯的。碧落,你們就要成婚了,興許這樣待他實在不公平?”


    “我盡量不驚動他。你等我回來就是。”我一口引飲盡茶,掀開被子奪門而出。


    若是平時我速度必然沒有這麽快,但是這會倒是出奇的利落。沒用多大功夫就到了冥府,正好和出門的黑白無常撞個正著,老黑一如既往的高冷,老白嘻嘻哈哈的給我行禮,“不過幾日的功夫,夫人可就耐不住寂寞了。”


    我同冥夙還有三日大婚,他這會喊我一聲夫人也不算早。我笑著打馬虎眼,“瞎說什麽呢,不過是有些事罷了!”


    老黑皺皺眉,“什麽事還能這時候跑來?”


    我尷尬一笑,好在兩個鬼並沒有繼續追求下去。白無常側過身子讓我先過,“我和老黑還有要事在身,九公主走好。”


    “一路順風。”能勞駕黑白無常出動的想必都是厲鬼。我自然是不想繼續耽誤的,與他們道別後匆忙趕至黃泉路。路的盡頭有著孟婆,她就站在奈何橋上朝著每一位鬼魂送上一碗孟婆湯,“前塵往事,一概忘記。”


    “九公主。”她見了我即刻畢恭畢敬的低頭。


    我著急的拽起她,“不必如此多利,我此番來是為了問你討一樣東西。”


    孟婆不解,我也不拐彎了,“我要三生水。”


    冥府九曲十八彎,路線條條錯綜複雜。然而最為人間盛名的不過是奈何橋和黃泉路,三生水是奈何橋底下忘川的河水,然而卻並不是每一滴忘川河水都叫做三生水的。


    隻有在三生石附近打著旋渦的水才能夠被稱為三生水,紅塵千殤,不過一碗水。三生石上記載著前生今世,每個投胎的鬼魂經過此處便可裏逗留一陣,然後回歸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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