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聽過一個故事,說是一個砍柴的樵夫誤入仙洞。(.好看的小說然而洞中一日世上已千年,等他出來的時候滄海桑田。當然這話是有些誇張的,但它主要想表達的是仙境與凡塵的區別。


    好歹也是太子殿下歇腳的地方,我仔細打量了一番發現這就是個普通的山洞,我往裏頭走了走一屁股在石床上坐下,誒呦喂,這石床又硬又冰,我一坐下渾身都抖。


    嵐曄看了我一眼沒說話,卻解下外袍蓋在我腿上。我有些不好意思,想說些話來緩解這尷尬的局麵,“這洞倒不像是哪位仙君的府邸,確實有些像哪個小妖閉關的地方。”


    “嗯。確實有個小蛇妖在這兒曆劫閉關過。”


    我心挺大沒多想直接脫口而出,“是個貌美如花的女妖精吧?”


    本就沒指望他會回答,不曾想他倒還真認真的道:“我第一次見她,她滿心慌張,當時洞裏黑我並沒有完全看清她的長相,隻是那雙眼睛卻是畢生難忘。”他回頭盯著我,眸光明亮,“就像你的眼睛一樣。”


    我一時詞窮是真的無話可接。


    他說完這句再沒有說話了。我搖搖頭盤腿坐著低著頭打瞌睡,沒過多久外頭就傳來轟轟雷聲,豆大的雨滴砸下來,我驚醒過來。嵐曄站在洞口遙遙望著遠處打濕的芭蕉葉,“下雨了。”


    我揉揉眼,“是啊,下雨了,還挺大的。”


    “怕嗎?”他低聲問我。


    我一愣,沒想到他會這般問我。凡人或許是怕打雷的。可對於神仙來說哪怕是五雷轟頂也未必當回事。雷公電母整日巡視,若是遇上心懷不軌的凡人便會打雷警示。若是妖魔神仙有哪個要曆劫了也會有天雷出現,我見識的多了怎麽還會有怕的道理。


    “自是不怕的。”我答道。


    他點點頭不再同我講話。


    本是夏日我以為不過一場雷雨很快就過去,結果雨勢反而越變越大。洞裏的濕氣也越來越重,我手腳凍得慢慢沒有知覺了。但看著嵐曄背對著我一動也不動,隻好自己嚐試掐訣弄出點火來,結果試了幾次都沒成功。


    嵐曄微不可聞的歎息一聲,扭過頭手一揮。不過眨眼的功夫,橘色的火光便照映在我臉上,他坐在我邊上,那種暖意仿佛可以驅走周身所有的寒冷。


    “你向來大大咧咧,若是沒個人照看你指不定要怎麽活。也不知這麽些年你是怎麽過來的。”


    我攤著雙手烤火,餘光偷偷打量他。他輕拍我的頭,“歇會兒吧,一會還要趕路。”


    雨停之後我們重新上路,下過雨後的天空比之前更明亮。我也不覺得那麽冷了,跟著嵐曄走了小半日的功夫,他終於在一處山清水秀的山窪處停下。


    “這裏離清黎山不遠,我來去也就半盞茶功夫,你便安心在這兒住幾日。”他指著前麵不遠處的一個茅草屋道。


    我略有些驚訝,“我不跟著你去清黎山嗎?”


    “這事有些棘手,你去了我反而不得安心。”


    我跟著他朝前走。


    這地方雖偏,景色也算不得頂好,但倒也別有一番風味。嵐曄推開籬笆門,院子不大,不過裏頭還養著幾隻雞,此刻正懶洋洋的趴在一邊曬太陽。茅草屋從外觀上來看無疑是簡陋的,我實在不知道嵐曄究竟是從哪個犄角旮旯裏尋到的。


    “屋裏東西齊全,左右就是幾日的功夫。”


    我還是覺著不太對勁,大著膽子上前拽住他,“殿下,我跟你一塊去可好?”


    他微微一笑,反握住我抓住他的那隻手。他屈指在我掌心撓了撓,我怕癢一下子掙脫開,他便摸摸我的頭,“等我回來。”


    我蹲在在門檻上看著他駕雲消失,又是不甘心在原地等了一會兒,也沒見他回頭便知道無望了。我打了個哈欠,揉著眼睛滾回屋裏睡覺了。


    這一覺便睡了足足一夜,第二日天明我神清氣爽的出來。[]站在院子裏吹了會風等人徹底精神了後才擺著雙臂走出去。


    嵐曄挑的這個地方三麵環山,不遠處還有一條清澈的小溪,山上的泉水常年不幹涸,流通下來的泉水匯成一條彎彎曲曲的線。我蹲下來先喝了一口,果然甘甜無比。


    抹了一把臉,我無聊的拿手在水裏拍間的一身都是。目光來回轉之際突然看到小溪對岸的草叢裏躺著什麽,天性使然,我帶著好奇淌水過去。


    那草叢並不茂密,我走近了一看才發現竟是一頭小獐子,歪著頭躺在那裏一動不動。我起先以為它是在困覺不敢打攪,然後發現這姿勢略有怪異,繞個卻瞧見它身上斑駁的血跡。


    這下我可不敢耽擱了,拔了腿就衝過去。那小獐子著實是小,我一碰到它便轉化為了人形。不過是個紮兩個衝天炮的小娃娃模樣,臉色煞白,軟糯糯的喊我:“娘親……”


    我心頭狠狠一陣,就像是被人拿錐子狠狠刺了一下。低頭去看那個小小的孩子,他麵色很不好,半睜著的眼睛裏還有淚,我心裏揪成一團,那一瞬間腦海裏竟然浮現出了一雙小小的眼眸。


    “娘親……”這孩子分明不是在喊我,可是我竟覺得也曾有人這般喊過我。


    “救救我……救救我娘親……”那孩子微弱的呼救聲在耳畔響起,我急忙回過神。他已經昏死過去了,我不敢耽擱抱起他就往回跑。


    好在這孩子上的並不是太重,不過是因為年歲太小所以承受不住。幸而我隨身還帶著藥,給他服下去後等了片刻他便悠悠轉醒。


    結果他一醒來就大哭,我舉著雙手就差對天發誓自己不是壞人了。他嗓子都哭啞了見我沒有惡意才抽抽的止住哭聲,“你是神仙嗎?我聞的出你身上有仙氣。”


    “我是西海的九公主。”我點點頭,用柔軟的袖子內側給他擦眼淚,“你為什麽會一個人暈倒在溪水邊?你身上的傷是哪裏來的?”我替他療傷的時候探測過,他雖未得道但身上氣息純淨,想來也不是傷人性命的妖精。


    我不提還好,一提這孩子便又哭了。我哄了許久,最後不得已掏出了身上的一顆玉華果予他才讓他勉強止住了哭聲。然後從他斷斷續續的哭聲中知道了事情大概。


    這小獐子一家本來好好的生活在林子裏,他阿爺阿奶都是有著千把年的道行,一家上上下下生來便是潛心修煉未曾傷過無辜的。可前些日子這山窪窪裏進來一個穿山甲,不過八百年的道行可無意中得了個寶貝便開始在林子裏橫行霸道起來。其他的妖精大大小小都被他傷過,小獐子的娘親因為長得貌美也被搶了去。


    我正沉浸在穿山甲和獐子生出來的孩子究竟是什麽樣的幻想中。小獐子便拽著我的袖子委屈道:“姐姐,你既是神仙那邊替我將娘親救回來可好?”小獐子娘親被抓後,他阿爺阿奶一起打上去過,結果千年的道行生生被人打了回來。他小小年紀見不得親娘遭罪,自己也衝了上去,大約是那穿山甲下手輕了或是瞧不起他才沒將他往死裏揍。


    論理說這事不該是我管的。但既然叫我碰上了我沒有坐視不管的份,我內心深處湧出一股熱血,逐漸沸騰了。當下顧不得自己低下的修為,問清了那孽畜的所在就走了。


    這片山窪雖不是什麽仙氣充沛的地方,但貴在氣息純淨,風景純粹,倒是個適合修煉靜心的好去處。然而我走進林子深處變發覺了不對頭,小獐子一家因為沒有傷過性命所以即便未能得道身上也沒有那種妖精的殺戮氣息,而我一靠近這林子卻察覺到了很厚重的血腥氣。


    “看來還真是個難對付的!”事已至此我斷沒有退縮的餘地。深深吸了一口氣後我踏步往裏走,越往裏越深,血腥氣也越重。


    待我步行到小獐子說的那處洞口後來時的路早就看不到了,我站在洞前,洞口黑乎乎的深不可測。一陣微風吹過便是有種陰風陣陣的懼感,我壯著膽子大聲吼道:“妖孽,你還不趕快給姑奶奶滾出來!”


    話音才落一陣大風襲麵而來,風中還夾雜著惡臭差點把我掀翻在地。等我狼狽的爬起來,洞口緩緩出來一個身影。


    800年的道行對於一個妖精來說並不算很高。也就剛夠一個妖精修煉成型,眼前這個虯髯胡子的胖子走路搖搖晃晃,因為胖他走起路來也不穩當,瞧見我一皺眉,“何方來的鼠輩,敢在爺爺門口撒野!”


    “就是你姑奶奶我!”我氣勢如虹,“一個小小妖精,不好好修煉也就罷了,還敢做出傷害無辜的惡行來!今日我便替天行道!”


    “呸!”他色眯眯的打量我,“不如你也跟了我吧!我瞧你長得這麽漂亮,我必定不會虧待了你!”


    我大喝:“放肆!上天本有好生之德,我有意留你一條生路,既然你無心悔改我便也不能饒過你!”話才落我便飛身踢過去。


    我原本想著我是個神仙哪怕修為再不濟對付一個隻有800年的小妖精該是綽綽有餘的,不曾想這穿山甲看著笨拙實則速度奇快。我幾次攻擊都被他躲過,“小美人,何必動手動腳呢?萬一傷了你我可是要心疼的!”


    我不言不語,確實不敢再掉以輕心的。幾番打鬥後我始終處於下風,不得已下隻能祭出青幽劍,800年前我還未曾受傷的時候修為在西海這一輩裏算是佼佼者。青幽劍是我授業恩師靈南華山白溪帝君耗費了七七四十九日親自鍛造而成作為生辰禮物送予我的,即便我如今修為大不如前,但這劍還是把好劍!


    “你倒是好福氣,這劍我800年未曾拔出過。”我冷笑一聲一劍刺過去,比起之前我已是動了真格。


    “竟是個神仙!”穿山甲深深嗅了一口,麵上露出貪婪的神色來,“我還頭一回娶個神仙姑娘做媳婦!”


    我絲毫不含糊,一腳踹一手刺,“怕是你沒那麽大的命格!你若是承受不起不就太煞風景了!”傷及性命是我不願看到的,但這妖精實在猖狂,我斷然不能放任不管。


    幾個劍花橫掃過後那妖精便知道我是認真的了,也不再玩笑,伸出拳頭,“小娘子既要這般,我也就不客氣了!”


    他出拳速度極快,我一邊要防備一邊要攻擊,沒用幾招便很是吃力。我咬著額上漸漸冒出虛汗來,我已是體力不支,此刻不過咬著牙強撐。


    不得已下我飛身踏上樹幹,一隻腳淩空吊著,手持劍保持平衡。那妖精見狀竟然幻化成原型一是一條體型碩大無比的穿山甲!那條布滿黑色鱗片的堅硬尾巴朝我這邊掃來,樹幹頓時被折斷,我跳下地的時候被他一爪子擊中,狠狠砸到另一邊的樹幹上。


    “格老子的!”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我捂著心口暗道不好。此時進退兩難,恐怕自己小命也難保。


    “小娘子不如早些認輸,我自會憐香惜玉的。”那穿山甲又恢複成人型,賤笑著朝我踱步走來。


    我揮手一劍,“滾!”即便我打不過他,也斷沒有受辱的可能!我咬著唇,眼神淩厲的瞪著他,“若是不想死我勸你就此收手!”


    隻可惜這妖精眼裏全然沒有害怕二字。他非但不停下反而走的更快,我緊緊捏著劍預備他隻要一靠近我便拚個魚死網破,總之死也不能叫他碰我!


    他離我還有三步的時候我奮力飛身蹬在樹上,頭朝下瞧準他的天靈狠狠用力衝下去。他也不含糊抬手直接上來就要握我的劍,當時情況已是凶險萬分,我見此也知道難以有勝算,是抱著同歸於盡的想法。


    青幽直接刺進他的掌心,穿透他的胸膛,在他驚恐的眼神裏我鬆開手跪在地上背後大汗淋漓,那妖精被我一劍刺穿胸膛此時也半跪在地上。


    我本以為臨死之前他定是還要反抗掙紮一番,結果自他胸膛裏崩裂出金色的光芒來,我被刺的眼睛發痛待要強睜著眼去看的時候,那光芒大作。我隻來得及看到有什麽東西從妖精的心口裏飛出來,再然後頭腦劇痛整個人就昏死過去。


    等我再醒來卻是被熱醒的。我當時還以為自己是在火爐裏,結果一睜眼就發現自己被裹得嚴嚴實實塞在被窩裏。我一動一雙黑骨溜溜的眼眸就出現在我頭頂,“姐姐你醒啦?”


    嗓子眼裏幹的像要冒火一樣,我說不出話,偏偏這孩子還不懂一個勁問我,我頭痛欲裂,好在下一瞬間整個人就被扶起來。


    杯子遞到我唇邊,清潤的溫水劃過喉嚨總算緩解那股燥火,我喝下了一大杯水,嵐曄才將我放平,“我不過才離開一日功夫,你就弄得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你可真本事!”


    他臨走之前說要幾日才能回來。如今才過去一****就活生生的站在眼前,想來也是他將我救出來的。我抓著被子蓋住半張臉不太好意思見他,“你怎地回來了?”


    “我若不回來,你難道還指望這頭小獐子把你弄回來?”他麵露譏笑。


    小獐子在一旁很不服氣,“不要小瞧奇奇!我很厲害的!”


    “原來你叫奇奇。”我露出臉,問他:“你阿娘可好?那妖精是被我打死了吧!”我依稀記得昏倒之前那妖精是被我的劍擊中了。


    奇奇點點頭,一臉崇拜,“阿娘沒事!阿爺阿奶也很好,他們知道是你救了我們很是感激呢!”


    我自鳴得意,昂著下巴瞧瞧嵐曄。他冷笑一聲懶得理我,自己轉身出去了。我一看他走了就從被窩裏鑽出來,奇奇也蹬掉鞋子爬上來,“姐姐,那個哥哥可凶啦!”


    我點頭同意。可不是凶嘛!總是擺著一張冰塊臉,要不就是暗搓搓的算計我。若不是念在他是太子殿下的份上,我早跟他翻臉了。


    “姐姐你真厲害,能打敗那個妖精!”奇奇雙手抓著我,大大的眼睛裏全是興奮,“我當時嚇壞了以為你肯定回不來了,後來哥哥就出現了還把你帶回來了!”


    我心想嵐曄這廝雖然嘴巴毒,但好歹心地還是不錯的,至少還把我救回來了。不過我倒是對那道光好奇的很,等到夜深趁著奇奇睡著了就爬下床去找嵐曄。


    夜色如潑墨,他坐在院子裏仰頭看著天。我鬼使神差的也跟著瞧了一眼,也不知今日裏是不是星河神君心情不太好,這般夜色空中竟然沒有一顆星子。


    “不是還傷著嗎,怎麽下來了?”他也沒有回頭,我已經刻意放輕腳步了,結果他還是察覺到了。


    “睡得多了。”我走到他邊上,石凳上涼,他脫了外袍墊著才讓我坐下來。我紅著臉同他道謝,坐下後靜了一會兒還是腆著臉問他:“殿下,我有一事不解。”


    “你是想問為何那穿山甲是怎麽死的?”嵐曄低頭橋了我一眼,不等我開口又把頭扭回去,聲音寂冷,“你不用多想,那妖精就是你殺的。”


    他言盡於此,我還能說什麽。又陪著他坐了小會兒終於撐不住回去睡了,爬到床上的時候奇奇揉著眼睛半醒半睡,“姐姐你去哪了?”


    我摸摸他肉呼呼的小臉,“沒事,你睡吧!”


    我和嵐曄在這山窪窪住了三天,其實我已無大礙,不過他覺著這地方適合養傷,我自然樂得沒事躺著。第四日的時候他終於決定要回九重天了,臨走前奇奇抹著眼睛舍不得我們,我心裏也舍不得,“要不你們一家都跟著我走吧!”


    嵐曄斜了我一眼。我不得不羞愧的垂下頭,獐子一家都是在陸地上生活的,滿打滿算都是不會遊水的,若是真跟我回了西海估計不淹死也會因為天天吃海草而鹹死。


    最後還是嵐曄做主讓奇奇的阿爺做了山神,怎麽地這一家子也算是得了道,日後裏總歸還有再見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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