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ript>    顧飛挑了挑眉毛,摘下了耳機,偏過頭看著蔣丞。


    這小子還真是個刺兒頭,一身刺兒都沒有因為到了不熟悉的新環境裏而有所收斂。


    他挺有興致地又看了看前麵的周敬,周敬一臉震驚地還張著嘴,要不是已經把雞蛋吃完了,他還挺想塞一個到他嘴裏。


    不過蔣丞踹這一腳還算是會挑人,周敬是個沒脾氣好**的煩人少年,這一腳要是換了……顧飛往右邊掃了一眼,那這會兒該打起來了。


    “怎麽了?怎麽回事兒?”老徐拍了拍講台,“上課呢上課呢,顧飛你在幹什麽?”


    顧飛愣了愣,用手指了指自己,口型說了一句:“我?”


    “不是你嗎!”老徐說,“你早點吃完了閑得慌了吧!”


    周圍幾桌的人都笑了起來,顧飛沒忍住也樂了,扭臉看了看蔣丞。


    “你看他幹什麽,”老徐指了指他,“人家成績甩你們八百七十四條街!”


    “喲——”班裏頓時響起一片喊聲。


    “學——霸啊——”


    “老徐找著重點培養對象了啊——”


    顧飛歎了口氣,老徐這智商好像從來沒教過爛班的純情實習老師,這一句話,能給蔣丞融入這個班設一道三尺高的坎兒。


    蔣丞看著老徐,真心實意地懷疑這人是老媽派來折磨他的臥底。


    他雖然不懼各種挑釁,進教室到現在也沒壓著脾氣,但他也根本不想在這種一眼能看出一個亂字的班級裏被班主任表揚成績好。


    學霸這倆字簡直是種諷刺。


    “好了,”老徐清了清嗓子,“繼續上課……我們剛才講到……”


    之前老徐在講台上說了什麽蔣丞沒聽,現在更是懶得聽了,趴到桌上,拿了手機出來。


    以前在學校,每次上課要玩手機都跟做賊似的,鈴聲靜音,媒體靜音,插上耳機之後線得從袖子裏穿過去捂耳朵上聽。


    班主任的抽屜裏跟收二手手機的地攤似的一大堆沒收的手機。


    四中不一樣了,蔣丞往顧飛那邊掃了一眼,他已經把手機拿到了桌麵上,還用了個支架撐著,耳朵裏很明顯地塞著耳機,抱著胳膊靠在椅背上看視頻。


    蔣丞趴到桌上,講台上老徐跟念經似的,周圍聊天兒的也跟念經似的,他給念得昏昏沉沉地迷糊了半節課,實在無聊,拿手機給潘智發了條消息。


    -孫子。


    潘智很快回了過來。


    -爺爺,在上什麽課,有時間嗎?


    -語文,你呢


    -英語,老驢突擊測驗,要了命了


    -又不是什麽正式的考試,要什麽命


    -我一題都不會,老驢還說什麽要摸底,感覺他有陰|毛!


    潘智這條消息發過來的同時還帶了張圖片,蔣丞看了一眼歎了口氣,這是一頁選擇題,拍攝角度十分刁鑽,一看是冒著跟手機暑假再見的風險偷拍的。


    他看了看時間,把圖片放大,拿了筆一邊看題一邊飛快地在本子開始寫答案,剛寫了沒兩題,潘智又連著發了三張圖過來,他看了一眼,有點兒無語,丫這是把卷子上的選擇題全拍過來了。


    -等著


    他給潘智回了一句之後又繼續看題。


    其實都不算難,猜都能猜得差不多,也不知道潘智為什麽會一題都寫不出來。


    四周還是挺嘈雜,蔣丞有點兒佩服老徐的承受能力,也許教慣了爛班的老師承受力都強吧。


    他還記得高一的時候他們班的化學老師,講課不太有吸引力,有人在課堂上聊天兒,聲音跟現在他耳朵裏聽到的這些一比都算不上聲音,這都能把她給氣哭了,要換到這兒來,她得哭成一朵透明的玻璃花兒。


    看看人家老徐多牛逼。


    蔣丞一邊寫著答案一邊抬頭瞅了瞅老徐,任你下邊兒睡覺聊天兒,隻要你沒站起來跳舞,他連停都不帶停的。


    嘖嘖嘖。


    潘智隻發了選擇題過來,他沒用多長時間做完了,一邊把答案輸進聊天框給潘智發過去一邊看了看時間,離下課還有幾分鍾,夠他抄完的了。


    至於別的題……潘智向來是懶得寫的,有時候連抄都懶得抄。


    發完消息他無聊地拿著手機點開了朋友圈,慢慢往下劃拉,看到了蔣軼君……他親的大弟弟昨天發的一張自拍,像是一家人在外麵吃飯,背景裏看到老爸老媽,一家四口其樂融融,他頓時覺得心裏一陣堵,突然有種想吐的詭異反應。


    他把這一家四口全給屏蔽了之後,把手機放回了兜裏。


    正想抬頭的時候,有什麽東西掉到了他頭上,沒等反應過來,又是一陣,跟有一把石子兒扔到了腦袋上似的。


    接著他看到了一片白灰,同時也聞到了牆灰味兒。


    “操?”他有些吃驚地抬起頭。


    桌上落著一大片灰白色的牆皮塊兒,大片小片的碎了一桌子。


    蔣丞顧不上別的,第一反應是拍腦袋,然後往旁邊顧飛腦袋上掃了一眼。


    顧飛的手機還放在桌上,屏幕上播是什麽玩意兒已經看不出來了,落了一層牆灰,腦袋上臉上也全是白灰,不過他還保持著之前的姿勢沒有動,抱著胳膊。


    是臉色有點兒難看。


    蔣丞抬頭看了看天花板,他們頭頂那塊兒的牆皮已經掉沒了,估計都在他們身上和桌上,露出了一根根木條……還真是老房子啊。


    目光回到桌上時,他看到了桌角有一塊應該不屬於牆皮組成部分的黑色小石塊。


    下課鈴聲正好在這時候響起,老徐把課本一合:“好了,下課……牆皮又掉了嗎?今天誰值日的?掃一下。”


    老徐一走出去,教室裏猛地哄了起來,所有的人都往最後一排看了過來。


    蔣丞在這一瞬間做出了判斷,那塊兒小石頭,顧飛陰沉下來的臉,還有鈴聲一響站起來往這邊看的臉上寫著“好戲開場”的那些人……牆皮平時會自己掉下來,但今天這一次,肯定不是自己掉下來的。


    他坐著沒動,從口袋裏摸了紙巾出來,慢慢把桌上的灰掃到地上。


    這種沒有目標的情況下,他倒是挺容易能控製好自己的火氣。


    顧飛一推桌子站了起來,脫了外套抖了幾下,抬眼瞅了瞅王旭。


    “大飛,不好意思,”王旭已經起身過來了,胳膊往他肩上一摟,在他外套上一通拍著,“走,去小賣部,請你喝飲料。”


    顧飛甩開他的胳膊,穿了外套從教室後門出去了。


    王旭很快地跟了出來,下樓梯地時候跟他並排走著:“哎,大飛,真是誤傷。”


    “嗯。”顧飛應了一聲,他懶得跟王旭多說話,一腦袋灰讓他非常不爽,剛還迷眼睛了。


    “我他媽是想給那小子點兒下馬威,”王旭說,“一個轉學來的,第一天上課他媽這麽囂張,不收拾他一頓他都不知道哪兒都有哪兒的規矩!”


    顧飛沒說話,下了一樓之後直接左轉了。


    “哎,小賣部,”王旭說,“你去哪兒啊?”


    “尿尿。”顧飛說。


    “你尿尿去老師那邊的廁所?那麽遠。”王旭說。


    “人少。”顧飛說。


    “尿尿還這麽多講究……那我一會兒給你帶瓶奶茶過來吧,”王旭說,“阿薩姆行嗎?”


    “你自己喝。”顧飛偏過頭說了一句。


    “那阿薩姆了!”王旭說。


    顧飛歎了口氣。


    操場這邊的廁所靠近老師辦公室,一般學生不願意過來,其實老師過來的也不多,辦公樓裏都有廁所,所以這兒挺清淨。


    顧飛從兜裏摸了根煙出來,一邊往裏走一邊點了,剛抽了一口,旁邊一個門打開了,老徐從裏麵走了出來。


    “徐總。”顧飛叼著煙含糊不清地說。


    “你非得跑老師用的廁所來抽煙什麽毛病!”老徐壓著聲音指著他,“你示威啊!示威給誰看?”


    “抽根兒煙能示得了什麽威,”顧飛笑了,站到小便池前,“我衝你示個威,你怕我了嗎?”


    “我服了你了,”老徐走了過來,指著他的煙,“掐了!”


    顧飛歎了口氣,回手把煙彈進了後麵的蹲坑裏,然後捏著褲子拉鏈看著老徐:“我現在要尿了。”


    老徐歎了口氣,轉身往廁所外麵走。


    顧飛拉開拉鏈剛掏鳥開始尿,他突然又停下了,說了一句:“那個蔣丞……”


    因為距離稍微有點兒遠,老徐的聲音很大,在廁所裏共鳴得很有氣勢。


    “我操……”顧飛撐了一下牆,他讓老徐這一嗓子嚇了一跳,差點兒沒尿鞋上,“徐總您能等會兒嗎!”


    老徐走了出去。


    顧飛拉好拉鏈,又重新點了根煙,隨便進了一個蹲坑把門關上了站裏頭抽。


    他願意上這兒來除了清淨之外還有個最重要的原因,這邊兒廁所味兒小。


    老徐其實骨子裏是個挺認真的老師,可惜課上得不行,他的課沒人願意聽,當個班主任情商兌了水也湊不夠半兩,所以無論他跟學生怎麽使勁,也沒人買他賬。


    顧飛有時候都替他累。


    走出廁所的時候老徐站在外麵的雪地裏等他。


    “要不你給他再找個別的位子吧。”顧飛拉拉衣領。


    “不願意跟他同桌?還是不願意有同桌?”老徐看著他,“顧飛啊,你總這麽不合群不行啊。”


    “別分析我,”顧飛說,“分析兩年了一次沒對過。”


    “再磨合一下吧,這才剛第一天,”老徐笑了笑,“這個蔣丞……學習成績是真的挺好的,你跟他同桌也能受點兒好的影響嘛。”


    成績挺好?好的影響?


    顧飛回憶了一下剛才趴著玩手機玩了一整節課的蔣丞,對於老徐這個“成績好”的結論不是太能接受。


    “要上課了。”顧飛說。


    “回教室吧,”老徐說,“再磨合磨合。”


    顧飛回教室的時候在三樓的樓梯口碰到了王旭,王旭遞了瓶奶茶過來給他。


    “謝了。”顧飛接過奶茶進了教室。


    今天第二節是英語,英語老師脾氣急嗓門兒大,雖然也跟老徐一樣在學生裏沒什麽威信,但扛不住他能罵人,花樣繁多,一罵半小時不重樣兒,而且還跟學生幹過架,勇於對抗一切刺兒頭絕不退縮,所以大家沒什麽特別熱血沸騰的事兒一般不招惹他,預備鈴響過進了教室。


    桌上已經收拾幹淨了,不過應該不是蔣丞一個人收拾的,顧飛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易靜拿了抹布走開。


    “謝謝。”顧飛說了一句。


    “沒什麽啊,”易靜攏攏頭發笑了笑,“今天我值日。”


    顧飛坐回自己座位上,看了一眼蔣丞,蔣丞挺平靜地坐著,靠椅子上看著黑板。


    他拿了手機出來準備把之前沒看完的電影找出來繼續看。


    剛點開視頻,蔣丞突然站了起來。


    而且順手把椅子也抄了起來,另一個手裏拿著個長掃把。


    顧飛愣了愣,又迅速往王旭那邊看了一眼,王旭剛坐下,正跟同桌邊說邊樂的。


    他皺了皺眉,這是要直接動手?


    這個人叫王旭,除了顧飛,這是蔣丞在這個班上記下的第二個名字。


    王旭的座位跟他座位中間隔了一個桌子,教室裏桌椅之間安排得非常緊密,要拎著個鐵椅子走到王旭旁邊得從講台上繞過去,有點兒麻煩。


    於是他放下了椅子,對旁邊那桌的兩個人說了一句:“讓讓。”


    那倆有些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但還是站了起來,讓他從後麵擠了過去。


    過去之後他順手把其中一個人的椅子拖了出來。


    “哎!你幹嘛!”那人喊了一聲。


    蔣丞回頭看著他,那人跟他對瞪了兩秒,沒再說話。


    全班都看了過來,王旭也明白了這是衝他來的,很囂張地站了起來:“喲,要給我開瓢呢?來來來,學霸給大家開開眼……”


    蔣丞沒說話,把椅子放哐一聲放在了他的座位旁邊,然後往後慢慢退了幾步,拿著長掃把的手一揚,掃把跟標槍似的向天花板飛了過去,準確地在王旭頭頂的天花板上戳了一下。


    王旭在蔣丞揚手的時候已經反應過來了,但轉身想離開座位的時候卻被他放在腿邊的椅子擋了一下,想要踢開椅子出來的時候,掃把和一大塊牆皮已經砸了下來。


    腦袋和桌子,頓時白灰四起。


    班裏的人短暫的沉默之後,同時發出了一陣尖叫和哄笑聲,還有人跺腳拍桌子的,頓時一片混亂。


    “我操|你媽!”王旭吼了一聲,踹開椅子衝了出來。


    蔣丞也沒躲,站原地等他過來,這麵門大開的架式他都不用瞄準,一拳能給丫鼻血砸出來。


    “幹什麽!”教室門口突然傳來了一聲暴吼。


    這吼聲,大概是蔣丞這輩子聽過的最具震撼力的吼聲,氣貫長虹,直上雲霄,嚇得他差點兒對著王旭撲過去了。


    “幹什麽幹什麽!”一個中年男老師揮著根教鞭衝了過來,鞭子先衝蔣丞一指,“你哪個班的!來幹什麽!”


    沒等蔣丞回答,他的教鞭又對著王旭的臉戳了過去:“你!耳朵長咯吱窩下邊兒了吧!上課鈴響過了聽不見是不是!聾了是不是!我現在這聲兒你能聽清楚了不!能不能!能不能!”


    接著他也沒等王旭開口,教鞭衝著周圍的人一通指:“都等著看戲呢是吧!我給你們演一段怎麽樣!給鼓個掌吧!啪啪啪!來!”


    這一通吼過之後,班上的人安靜了下來,王旭瞪著眼,沒有繼續衝過來的意思,蔣丞有些擔心地抬頭看了看天花板,總感覺這老師再吼一聲,整個天花板都得塌下來。


    “都滾回座位去!”這老師又吼了一聲,“等著誰抬你們呢!誰去把門板拆了吧我抬你們怎麽樣!”


    教室裏一片低低的笑聲和抱怨聲,蔣丞轉身準備回自己座位。


    “你!”老師叫住了他,“你哪個班的?”


    “新轉來的學霸——”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


    老師有些吃驚地瞪著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半天:“回去坐著!等誰背你呢?”


    蔣丞被他吼得氣兒都聚不起來了,掃了他一眼轉身回了座位上坐下了。


    “上課!”老師把手裏的教鞭往講台上一拍,“rning啊!”


    蔣丞愣了愣,這句帶著口音的英語說出來他差點兒沒忍住樂出聲來。


    這老師開始上課之後,前麵拱桌子那位又往後拱了一下,不過這回不是找顧飛,而是轉過頭叫了蔣丞一聲:“哎學霸,你挺牛逼啊,這麽隨隨便便把王旭給惹了。”


    蔣丞沒說話。


    “滾。”顧飛在旁邊說了一句。


    “我操?”這人小聲說,“我又沒跟你說,你是不是習慣性看了我這句啊。”


    “嗯。”顧飛把手機架到了桌上。


    “你會有麻煩的,”這人回頭看了一眼講台上的老師,又轉過頭來衝蔣丞一臉嚴肅地說,“王旭肯定跟你沒完,我們學校有後門你知……”


    “你叫什麽名字?”蔣丞打斷了他的話。


    “周敬。”他說。


    “謝謝,”蔣丞說,又用手指了指他的椅子,“別再,撞桌子。”


    “……哦。”周敬愣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蔣丞翻開了書,低頭盯著。


    周敬扭著臉僵了一會兒之後轉了回去。


    蔣丞覺得自己這個新學期的開頭真是非常精彩,平時沒有寫日記的習慣真是太可惜了。


    這個王旭會不會跟他沒完他根本不在乎,他現在隻覺得非常鬱悶,那個朋友圈,那張因為他的消失而充滿了家庭溫馨的自拍,讓他突然有一種完全失重的感覺。


    當然,他不在乎的人不在乎他,也是合乎邏輯的。


    但還是堵。


    他盯著課本,紙和油墨的味道裏聞到了淡淡的奶香味兒,突然覺得有點兒餓了,這才想起來自己早上沒有吃早點。


    他轉過頭,看到了正一邊看視頻一邊剝奶糖的顧飛。


    顧飛跟他對視了一眼,頓了頓之後伸手到兜裏掏了掏,摸出了一顆糖放到了他的書上,然後視線回到了手機屏幕上。


    蔣丞看著書上的那顆糖,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從顧飛那邊飄過來的奶糖香讓他肚子都快吼出聲兒了。


    猶豫了兩分鍾之後,他拿起了那顆糖,剝開了。


    ……居然不是奶糖!


    是顆水果糖!


    他沒控製住自己,扭頭又看了一眼顧飛。


    顧飛往他手裏的水果糖上掃了一眼,低頭到兜裏抓了抓,直接把一把糖放到了桌上,各式各樣的包裝和口味,能有十幾顆。


    “自己挑。”顧飛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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