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麽說,審查終於是應付了過去,陳光終於得了解脫。


    勾著頭起身,從土地廟裏鑽出來,陳光拍了拍身上的泥灰,大手一揮,“你們也別叫我什麽土地公了,還是叫我財神爺吧。我之前說過什麽來著?”


    陳光給魯菲扶著肩膀,魯大小姐也不嫌棄他身上全是灰。


    郭明腦子裏愣了下還沒反應過來,倒是機修班劉韜的眼睛迅速亮堂起來,“難道說,是n+1……”


    陳光嘿嘿一笑,虎軀一震,霸氣外露,“錯!是2n!說發就發,現在就發!大家麻溜的準備到財務那邊領獎金!”


    錢財身外物,說話要算數,反正也不多!


    不過有個狀況很尷尬,他坐這兒整整九天,又沒挪過窩,更沒換過衣服,更甭提洗澡了,隨著他這大動作,滾滾煙塵從他身上四處飛散起來,濃濃的味兒衝天而起。


    他整個人身邊黃橙橙的煙塵亂飛,不知情的還以為他是龍珠悟空爆發賽亞人之力,知情的魯菲卻給弄得灰頭土臉。


    魯菲實在繃不住,捂著鼻子眼睛猛咳嗽就往旁邊閃,“艾瑪艾瑪,要命,真要命!”


    旁邊的郭明也捏住鼻子直退,“那個,陳總不如您先去洗個澡換身衣服?獎金的事情回頭再說?”


    那特迷信又頭硬的員工又來了,“沒錯,土地爺染了凡塵,還是趕緊去淨身吧。”


    陳光:“滾!你的獎金沒有了!”


    簡單收拾了一下給掛在進水口上整整晾了七天的杯子,陳光先一個人開車回了市區酒店,魯菲倒沒和他一起,而是直接去了大魯化工廠。


    雖然審查已過,但加藥終究治標不治本,這套路的成本太高,實現難度太大,化學汙泥始終是個老大難問題,那麽下一步行動必須馬上提上日程。


    要魯氏介入,那麽就得涉及到兩億現金流的投入,魯菲也必須盡快做準備,所以她選擇與陳光分頭行動。


    但陳光知道這是她忽悠自己的理由,真相是她怕和自己同車回酒店給熏死在半路上。


    陳光也沒拖獎金的事,這邊他剛一下車,就先掏出手機在網上轉賬,自掏腰包轉了兩百萬現金到夏光環保的財務賬上,讓郭明在那邊趕緊發獎金。


    這頭獎金一兌現,廠子裏剩下的三十來名員工當然歡聲一片。


    這年頭,誰不愛錢?


    大家紛紛感歎,陳總是好人呐,真的大好人呐。


    甭管這廠子將來會怎樣,就衝著陳總這一諾千金的德行,普通老板就八竿子都打不著。


    錢是一方麵,員工們現在對通山廠和夏光環保的前景終於重燃鬥誌,雖然陳光剛來的時候就表現得極其自信,當時大家雖然也有被他鼓勵到,可心底卻是不信的,隻當他是不懂行,外行人看內行事,才但憑著一腔熱血和盲目自信誇下海口,拋出達標後每個人2n獎金的承諾。


    可現在他的承諾卻已經成了真。


    哪怕這隻是夏光環保的回光返照,卻也能表明陳總的決心。


    他這樣撒錢,要的肯定不隻是剩下來的最後四個月運營期,不然這完全沒必要如此慷慨。


    他一定還有進一步的打算,絕不會讓夏光環保就此壽終正寢。


    這就意味著,很可能陳總有法子把夏光環保和通山工業廠整個都保住,那麽大家就不用再擔心給天宋水務接手之後的先離職再返聘的過程!


    世上最香不過鐵飯碗,能保住鐵飯碗,誰不愛?誰不喜?


    再想想陳總剛來那天時帶隊鬧事然後給喪家之犬一樣趕走的楊總工,留下來的員工更難掩“小人得誌”的痛快。


    大家一同站在曆史的選擇題麵前,一念之差,我們選了a,你們選了b。


    這樣簡單的抉擇直接導致的後果就是,我們不但看到繼續保住鐵飯碗的希望,更馬上有幾大萬的獎金入手,原本給不起買房首付的人,可以立馬想辦法在市區裏按揭一套房,看了很久卻又不敢下手的車,可以立馬買上一台。


    可你們,為了丁點蠅頭小利,為了趕緊找到下家,走得飛快,不但得罪了陳總,更錯失了現在的機會,更與幾大萬甚至上十萬的獎金失之交臂。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有對比就有炫耀和嘲諷。


    痛打落水狗,狂拉仇恨這種事情,不用陳光吩咐,廠子裏剩下的這些個人自己都會去做。


    大家都看得出來,陳總從不低調,更愛憎分明,把自己開心的事情說出去,讓那些鼠目寸光與曆史巨輪作對的“亂臣賊子”悔到腸子都發青,一定符合陳總的行事風格。


    於是乎,隨著獎金一筆筆的到賬,以前的通山工業廠員工微信群裏頓時就給刷了屏。


    就連華玲和鍾月這兩個編外人員,也額外一人得了十萬的特別獎勵。


    這也是陳光刻意囑咐的,能順利過關,華玲和鍾月的精確化驗與計算功不可沒。


    兩個女孩子雖然不太好意思拿錢,但拗不過陳光非得要送,直把兩人的功勞誇得天上少有地上絕無,好像不拿錢反倒成了天大的罪過。


    錢一到賬,華玲和鍾月又給其他人拉著非得一起發截圖到老微信群裏去。


    “哈哈哈哈,發財啦!我兒子剛準備在五京買新房,還差四萬多給首付,這回好了,剛夠。”


    “羨慕老鄧,我連媳婦都沒,明天就去看湖岸新城的房子,我先按揭個小套二,上個月相親那妹子就嫌我沒房,哼!”


    “我打算買車。”


    “我先存起來。”


    “還是小華和小鍾兩個大學生厲害,都還沒畢業呢,一人能拿十萬,真厲害。”


    “你該不會是嫉妒人家吧?這可是人家應該拿的,知識就是力量,懂吧?人家可不是一般的大學生,是碩士生!你沒看人家的實驗做得多標致,計算過程有多複雜。”


    “就是!陳總這叫論功行賞!”


    “土地爺萬歲!”


    “滾!”


    華玲:“大家不要這樣,我和鍾月真的不好意思,回頭我們兩人請各位前輩吃飯吧!”


    明知道楊總工這些人也在老群裏,但群裏的夥計們聊得那叫一個熱火朝天,他們就是要故意刺激楊總工他們,讓他們難受,在他們的傷口上撒鹽,專業術語稱之為補刀。


    正在賓館裏洗澡的陳光還不知道自己這些員工們如此機智貼心,不然他能把獎金再往上翻一番。


    就是嘛,人熊熊一窩,將熊熊一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有什麽樣的老板,那就該有什麽樣的員工。


    員工必須要和老板保持步調一致,才能稱之為好員工。


    當初他眼皮不眨,在楊總工麵前扔出2n獎金的承諾,圖的不就是個氣死楊總工不償命嗎?


    陳光就是要讓別人看到,順我者昌,逆我者僵。


    大家夥能有這樣的主觀能動性,都是可造之材呀。


    可憐楊總工一群人,看著微信群裏的消息,明知道那些人是故意的,但卻根本控製不住自己的心情,悔得咬碎了牙,瞪瞎了眼,氣炸了肺。


    這叫個什麽事!


    本來我們也該有的!


    可現在那兩個來實習的大學生都有,還一人十萬,我們什麽都沒撈到!


    氣不過的機修班班長,一拍桌子,又叫上七八個兄弟,直奔楊總工家樓下。


    現在生米已經煮成熟飯,回廠子也回不去,獎金也沒得拿,可心裏的火又散不掉,必須得找個發泄的口子。


    得,沒得說,去揍老楊,就他這倒黴催的家夥帶了個壞頭!


    老楊同誌還不知道危險正在臨近,躺自家沙發上呲牙咧嘴的讓老婆給臉上換著藥。


    他老婆下手也沒輕沒重,一邊換藥一邊時不時低頭看老楊新換的手機屏幕,上麵正是微信群裏的刷頻消息,嘴裏碎碎念,“你看你看!都怪你!劉韜這二愣子都拿了五萬!你看看你呢?一分錢沒拿到,還害得咱們家倒賠出去三萬多,你老糊塗了啊!”


    楊總工咆哮起來,“閉嘴!瓜婆娘你懂個屁,這根本不怪我!陳光一開始就想在我身上立威!他就是故意的!我當時跳不跳出來,他都要拿我開刀!艸!再廢話我給你兩巴掌信不信?”


    “喲嗬?還長脾氣了是吧?在外頭給人打得鼻青臉腫,回家裏給自己家裏婆娘麵前耍橫,姓楊的,你怎麽就這麽能耐?”


    楊總工的老婆把傷藥往沙發上一摜,氣哄哄的扭頭就回了裏屋。


    老楊同誌氣喘籲籲的站直身子,看著給嘭的關上的房門,胸悶氣短得隻想捶牆。


    好像幾天時間過去,自己就被整個世界遺棄了一樣。


    就在這時候,他的手機鈴聲叮鈴鈴的響了起來,拿起一看,是個陌生號碼。


    楊總工正氣頭上,想也不想就給掐了,肯定是什麽推銷宣傳理財的騷擾電話,正煩著呢。


    但沒過到兩分鍾,這陌生電話又打了進來,還是同一個號碼。


    楊總工納悶了,到底會是誰呢?


    他接通了電話,從裏麵傳來個對他來說或許是天籟的聲音。


    “你好,是通山工業廠的楊德才楊總工吧?”


    “先生您哪位?我已經不在通山廠上班了,但我的確是楊德才。”


    “哦,那就好,我是天宋水務高級董事宋寧遠,你應該知道我。”


    前一刻還覺得人生一片灰暗的楊總工,眼睛突然就亮了起來,他覺得自己的人生又看到新的曙光。


    另一頭,陳光舒舒服服的洗了個澡,然後躺在酒店的床上賴著不想起來。


    一方麵是他的確略累,另一方麵,既然魯菲也在通山,自己洗完澡又不臭了,和魯菲姐聊聊人生唄?


    他拿起手機一看,也給拖到了老微信群裏,然後就給這些機智的員工們的所作所為逗得直樂嗬,隻覺得這錢花得真是值。


    切換到手機桌麵,他正打算給魯菲打電話,郭明卻先打了進來。


    “陳光!不好了!”


    郭明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慌張。


    陳光納悶道:“怎麽了?”


    “池子裏的汙泥又浮上來了!好多!厭氧池裏全是,好氧池裏更多!沉澱池和穩定塘裏麵也全是浮泥!”


    陳光先短暫愣神,旋即反應過來,剛走得太急,忘記給郭明打招呼,把他嚇到了。


    自己都沒在那兒用異能鎮壓著泥,汙泥當然會上浮,但這都不叫事。


    “沒事,正常現象,之前加了那麽多藥,當然會形成汙泥,不出泥才不科學好吧?從現在開始就猛排唄。”


    “也,也對,我這就去安排。不過現在汙泥太多,咱們的帶式脫泥機功率跟不上,估摸著還是會從出水口跟著衝出去不少,唉。”


    陳光點頭,“沒事,反正總不可能比之前更糟糕。”


    掛了電話,陳光蔚然一歎。


    郭明會給嚇到也是必然,陳光自己也挺無奈的。


    但他既不可能一輩子蹲在那兒鎮壓汙泥吧?


    這兩天會往外麵跑一點,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拉通全廠的脫泥開支也是不小,更是個大工程,但也不能不做。


    某種意義上,脫泥其實就算治汙,將溶於水的汙染物變成可以被收集起來的固態汙泥,脫水之後運到不同的地方去,要麽拿來製造水泥,要麽拿來焚燒,毒性猛烈一點的,就得花費更高的成本送到危險廢棄物中心進行填埋,總比讓這些汙染物直接進入大自然的水體環境中更好些。


    隻是審查組剛走,排出去的清水就變成了速溶咖啡,給老百姓看到肯定會給說閑話。


    但陳光並不虧心,現在給出水裹出去的汙泥也就是看起來嚇人,真要論及對自然環境的危害,比以前的不達標廢水要好得多了。


    真要虧心,還是再等幾天,汙染濃度重新給抬上去,各大生化處理工段全麵崩潰之後再自我譴責好了。


    最遲下周,必須和魯菲姐一起敲定重建的事情,然後通過園區管委會通知工業園內的其他企業,準備儲水吧,儲不下來的就停產,工業廠要全麵重建了。


    你們的泥菩薩正自身難保,所以你們最好自求多福。


    既然攤上這破事,陳光也不想拍拍屁股走人,他是以很認真的態度想為環保做些事。


    但飯要一口一口的吃,事也隻能一件一件的做,中間會起一點波折,會有些汙泥不得不跟著排出去,他也沒有辦法。


    陳光不是絕對的聖母,他當然沒必要因為這種自己無法左右的事情而自責。


    陳光又等了十來分鍾,魯菲這才姍姍來遲。


    她進門就給陳光報告了一個好消息,給夏光環保和魯氏化工下屬水務公司牽線搭橋的事情,她剛已經談得差不多了。


    大約明後天,她的父親魯家全將會親自在股東大會上宣布這個決定,做一個名義上的投票表決。


    魯氏化工絕大部分股東都是魯家自己人,通過投票簡直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隻不過魯菲得親自回一趟魯氏總部那邊,給長輩們做一個更加全麵的背書。


    陳光心頭大石落地,心下更加踏實。


    雖然還是得多花錢讓事情顯得不那麽完美,但殘缺也是種遺憾美嘛,世上事哪有那麽多的十全十美。


    “呐,魯菲姐,總之這次你可是幫我大忙啦,你說我該怎麽獎勵你呢?”


    魯菲給他意味深長的眼神看得心頭熱,撲他身邊躺下來,翹起身子,宛如蛇形,“你可要輕點獎勵我啊!”


    兩個小時後,魯菲拖著軟綿綿的身子強行穿衣起床,陳光還想留她,但她卻直搖頭,“我自己負責的公司裏還有別的事,必須得走啦。明天我還得回魯氏總部參加投票,時間可緊了,總之你等我好消息就是,走啦!”


    陳光依依不舍的目送她走人,鼻子裏還飄著房間裏的靡靡之味,然後他仰頭就倒,九天了,可算是能睡個安穩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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