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雅歌本來隻想再拖一拖,結果大清早一睜眼,她自己也同樣給網上鋪天蓋地的猛料打了個措手不及。


    她尚未回過神來,爺爺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江老頭劈頭蓋臉便是一通狠訓。


    老頭兒那個氣啊,好不容易才接受了想法子讓孫女兒去勾搭陳光的思路,可一轉背這原本聽話的乖孫女居然出櫃了!


    這簡直是他江老頭人生裏最大的汙點。


    這不但讓他顏麵無光,更讓江家威風掃地。


    這簡直荒唐!


    江老頭還是如同以前那樣的教訓著江雅歌。


    這麽多年來,他也一直都是這樣管教的江雅歌,所以才讓她養成了外剛內柔的性子,看起來大大咧咧,其實對家裏的管束分外畏懼,與靳詩月家中是另一個極端。


    隔著手機,江雅歌也被江老頭的唾沫星子噴了滿臉,心頭分外委屈。


    你們知道什麽?


    你們什麽都不知道!


    “不管你怎麽說,我也不管那個叫陳月的陳光是什麽關係,總之,反正,你們!絕對不可以!”


    在罵了整整半個小時之後,江老頭重重喘著粗氣,這樣撂下一句,然後掛掉電話。


    江雅歌眼眶裏淚珠子直打轉,她好委屈。


    在門外聽了大半個小時電話的靳詩月走了進來,歎口氣,坐在床邊,輕輕捏住江雅歌的手,“雅歌你別哭,你知道你爺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不然咱們先不提這個事,等過段時間興許他就忘了。我也不勸你了,如果你真喜歡陳月的話,我們再慢慢想辦法從長計議。”


    江雅歌狠狠一咬牙,抬頭看著靳詩月,先是重重一低頭,“詩月姐,對不起!”


    靳詩月愣住了,“你和我說什麽對不起。”


    江雅歌拿起手機,一邊打字發微博,一邊說道:“等我發完這個微博,我就和你解釋!”


    於是,陳光這會兒正看到的這條微博便赫然出現在了她的個人微博賬號裏。


    從小到大,江雅歌都一直很聽爺爺的話。


    她的父親倒不怎麽幹涉她,一個家庭裏過分強勢的人隻能有一個。


    江老頭足以將所有人都壓得喘不過氣來,別看江原潮在外人麵前呼來喝去威風八麵的,但在家裏嘛,一樣都給老頭子治得服服帖帖。


    但這一次,江雅歌不想再聽憑爺爺的發落了。


    她甚至感到憤怒。


    是,陳月這個人是假的,是不存在的。


    我和陳月在一起做什麽,其實並不是出櫃,因為她就是陳光。


    但你憑什麽這樣管我?


    哪怕我真的要出櫃了,那也是我的自由!


    被江老頭電話裏整整訓了大半個小時,江雅歌心裏非但沒有覺得愧疚,隻感到委屈又憤怒。


    她這種心理變化分外複雜,倘若和“陳月”的事情是真的,她或許會又害怕又真覺得丟了家裏的臉。


    她心底又明知道這都是假的,卻還是給老頭子噴得狗血淋頭,她又隻能憋著,不能和盤托出,心裏當然越來越窩火。


    可她又不敢和老爺子咆哮,隻能當個應聲蟲在電話裏哼哼哈哈的聽著,偏偏老爺子嗓門兒太大,想左耳進右耳出都做不到。


    等到電話一掛,她再是稍一回想,越想越是委屈,心頭無名火起,一時間怒上心頭,這條微博就發出去了。


    這也怪以前老爺子們對江雅歌與靳詩月的保護太過,兩個女孩兒各自的微博賬號通常都是她們自個兒拿在手裏操作,並未交給公司裏的專人托管。


    不然的話,這種應急公關的東西,本該讓經紀人周姐先過濾一下,再開會討論一下,酌情看如何應對。


    沒有幾個藝人能像江雅歌這樣,用這麽暴力的方式應對滿城風雲。


    你們不是說我出櫃了嗎?


    那我就認了,然後呢?


    你們要怎樣?


    爺爺你不是罵我嗎?你不是說絕對不可以嗎?


    現在我做也做了,我直接承認了!


    我看你能把我怎麽樣!


    坐在江雅歌身邊的靳詩月,手裏也捏著手機,刷新了低頭一看,也花容色變,“雅歌你瘋了!我不都說了從長計議嗎?快刪掉!”


    說著,靳詩月就要撲上來搶江雅歌的手機。


    江雅歌把手機往背後一藏,“不刪!我不刪!”


    “不行!必須刪掉!”靳詩月真生氣了,急得直跺腳,“你到底怎麽了?能不能成熟一點?就不說你家裏人了,回頭慢慢與你父親和爺爺解釋,總能過得去這坎的。可萬一給陳光看到,你怎麽辦?難不成你真要放棄他,和他的姐姐在一起嗎?你做事為什麽這麽欠考慮!”


    江雅歌呆呆看著急紅了臉的靳詩月,愣了許久,鼻子裏越來越酸。


    她當然明白靳詩月是在考慮什麽,其他外人的意見,甚至來自家裏的阻力,其實都不是最重要的因素。


    詩月姐啊,她是怕自己失去陳光啊!


    我……我真的對不起詩月姐。


    我騙了你好多。


    我太自私了。


    一旦意識到這點,江雅歌心裏剛才對爺爺的不滿與憋屈,頃刻間煙消雲散,剩下的卻都隻是無顏麵對靳詩月的羞愧與自責。


    靳詩月見江雅歌眼眶裏淚珠子直打轉,隻當是自己話說重了。


    於是她又歎口氣,把語氣放緩,在江雅歌身邊坐了下來,雙手抓住她的手,輕輕的拍著她的手背。


    “雅歌我不是在指責你,我隻是不想你將來後悔,你不要看陳光好像大大咧咧的樣子,但其實現在的男孩子占有欲都很強的。哪怕你隻是腦子裏發熱,短暫的背叛,甚至你移情別戀的對象是個女人,是他姐姐,但他心裏肯定都會有疙瘩。不管怎麽說,你一直以來喜歡的不都是他嗎?”


    靳詩月溫溫柔柔的勸著。


    江雅歌終於憋不住了,猛撲到靳詩月懷裏,哇的一聲大哭起來,“詩月姐,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靳詩月還以為是自己的勸告生效了,繼續輕拍著江雅歌的後背,“嗯,知道錯就好啦。乖,把手機給我,我幫你刪掉。”


    江雅歌再不能忍,猛抬頭,紅著眼睛,鼻涕直流,“詩月姐,其實,陳月就是陳光!”


    靳詩月正舉在半空的手頓時僵在了那裏,“這……什麽!”


    江雅歌徹底坐直身子,反過來抓住靳詩月的手,“我其實該早點告訴你的,我真不是故意要瞞著你這件事的,其實那次我們在燕京伊諾會所見到陳月的時候,我就在女衛生間裏撞到她了,她當時正在卸妝,她就是陳光!”


    靳詩月滿臉迷惘,腦子裏開始回憶起點點滴滴的來,第一次見陳月時,是覺得她稍微有點麵熟,但卻又因為她的舉止儀態無可挑剔,漸漸就沒了疑心。


    昨天再見時,又聽說了陳月是陳光姐姐的身份,就更沒有防備了。


    可一旦先知道結果,再去反推敲過程,那“陳月”的破綻就多了。


    至於舉止儀態,以陳光的演技這根本不是問題!


    他可是能將別人也帶進戲裏的大師,現在的他距離影帝隻差一座獎杯。


    但靳詩月還是不明白,“我,我覺得太難以置信。”


    “但這就是事實!”


    靳詩月揉著自己的額頭,腦子裏發懵,“可這是為什麽啊!我想不通啊!他為什麽要扮女人,這有什麽好處啊?平時的他看起來沒有那種傾向吧?”


    這是她最不明白的疑點。


    江雅歌深吸一口氣,然後說道:“這件事他也沒有與我解釋過,我想過問他,但他不願說,當初他也很強硬的要求我保密。我尋思著終於拿住他的把柄,隻顧著高興了,也覺得沒必要刨根問底。但我覺得……”


    “覺得什麽?”


    江雅歌灼灼的看著靳詩月,“以前白樺哥不是喜歡你嗎?我想,陳光可能是將白樺哥當成了情敵,他其實太喜歡你,太在意你。所以,他才故意扮成陳月,利用林經緯接近白樺哥,用這種釜底抽薪的方式幹掉他的情敵。隻是我想,大概他自己也沒料到效果會這麽好吧,後來白樺哥甚至完全失控了。其實昨天就是我給他化妝的,他想把這件事情徹底結束了。”


    靳詩月呼吸一滯,完完全全的迷惘了。


    她心裏分外糾結。


    理智上,她覺得江雅歌的推測太荒謬,太不現實,陳光從未特別主動的與自己表達過任何愛慕之情。


    可感情上,她又無法抑製的希望江雅歌說的是真的。


    即便這對白樺太殘酷,太不公平,甚至顯得陳光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相當卑鄙。


    但靳詩月卻下意識的願意接受他這種“卑鄙”,甚至會為之感動得心跳驟停。


    正如當初明明是自己心懷鬼胎,結果卻又是假裝好心的要幫江雅歌當幌子一樣,靳詩月不想承認也不行,其實她自己也自私。


    “我還是覺得有點太難以置信,這不是戲,陳光怎麽可能會為我做出這種犧牲?他怎麽可能會這麽……卑鄙?”


    靳詩月內心已經動搖了。


    江雅歌卻猛搖頭,“你千萬不要這麽說他!人真的很奇怪的,一旦被感情驅使,哪怕再正直的人,或許也會做出他自己都難以置信的事情。就像我,也像你,詩月姐,你說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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