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縣長並不知道,他一時間的口風不嚴,讓囊發財鋌而走險選擇了死保囊恩倉。


    鄧大胡子更不會想到,他選擇隱瞞人質真正身份的決定,非但沒能幫得了席露,反而更讓她身處險境。


    如果胡縣長知道人質並非江雅歌,他就不會再有非得擊斃囊恩倉的想法,並會將此事再與囊發財溝通。


    囊發財隻要確定現在席露並未受到任何實質性的傷害,一定可以輕易勸說囊恩倉將席露好好的完璧歸趙,事後該跪著磕頭求饒就磕頭,該賠錢就賠錢,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隻要人還沒事,那就有得談。


    當然了,促使囊發財下定決心的,也有陳光的緣故。


    畢竟他見識過武人們一言不合就殺人的作風,昨天既然陳光在酒桌上為江雅歌那樣出頭,說明江雅歌在他心中地位不簡單。


    刨除江雅歌的身世背景不談,隻要動了武人的女人,字典裏翻來翻去也還是隻剩個死字。


    總之,隻要想保囊恩倉的命,他這當爹的沒得選擇。


    “你剛才到底怎麽找到方位的?”


    江雅歌依然趴在陳光背上,呼呼的風在臉上直吹,她忍不住心中好奇,問道。


    陳光心頭沉甸甸的,但嘴上倒是和江雅歌開著玩笑,“你剛不聽我念口訣了嗎?這是我修煉的一門非常高深的武功,有點類似於千裏傳音的效果,激發精神力的指引,找到那群人路過時留在沿途的精神力,就是各種情緒,恐懼啊、緊張啊什麽的。走近科學裏也有講到的,人大腦裏在進行思維活動和情緒波動時,會釋放出腦電波,這種腦電波會對他周圍的事物造成影響,非常微弱,但卻能留下痕跡,我能看到。”


    忽悠這種事,光老爺現在是益發熟練了,信口雌黃信手拈來。


    “忽悠,接著忽悠!你那什麽見鬼的口訣!大地母親在忽悠著我!願聖光指引我的方向!你當我沒玩過魔獸啊!你把德魯伊和聖騎士塞一塊兒了啊!”


    江雅歌一口識破陳光的奸計。


    光老爺倍感尷尬,常在河邊走,哪能不腳滑,套路用多了,沒想到遇上個懂行的,當場就給揭穿了。


    “這個……口訣是我瞎編的,但我和你解釋不清,重要的不是我念的什麽口訣,而是我當時的心意,心誠則靈,好吧?”


    “算了,反正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滿嘴跑火車,對了,大概還有多久能追上?”


    “最多十分鍾!”


    陳光斬釘截鐵著。


    其實某種意義上,他並沒有忽悠江雅歌,他說的都是真的。


    之前在察覺到這個世界的聖杯之力變得格外濃鬱之後,他的大地醬爆者異能極度活躍,這是因為足以替代本源力量的聖杯之力正不斷轉化成充沛的元素之力。


    雖然與他在第二次懲罰之界時身處的“鬥羅世界”不能比,但已足夠支撐大地醬爆者異能自身的吸收能力,多恢複出部分能力了。


    當然了,自從第二次懲罰之界結束後,陳光的大地醬爆者能力一直在緩慢的恢複之中,擊殺歐陽天行時吞噬的碎世聖族殘留下來的力量算是經曆了一次大補。


    一直到現在,也得益於聖杯之力持續不斷的無形間增強,他的大地醬爆者異能終於跨過了某個門檻。


    最典型的表現就是他終於可以試著溝通外界的元素之力了。


    剛才為了找到繼續追蹤的辦法,他可謂絞盡腦汁,先試過身為武聖境強者與天地氣機之間的溝通,也就是武人的直覺,然後又試過利用土係異能溝通元素之力。


    兩種辦法都有一些效果,但得到的答案都不夠篤定。


    突發奇想的他,索性將兩種能力融合到一起,在運轉內勁的同時又試著調動大地醬爆者的異能,短暫的嚐試之後竟還真給他找到了感覺。


    土元素的指引變得益發明晰,就像有個人正站在他的前方,一直不斷的告訴他“在這裏!在這裏!”一樣。


    為了避免給江雅歌辛辛苦苦的解釋原理,他隨口編了句“心法口訣”打算蒙混過關,不曾想偷雞不成蝕把米,被識破了而已。


    可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很快就能找到人,把席露救下來了。


    五分鍾後,陳光終於徹底越過囊恩倉等人腳印被雨水衝散的路段,這裏正是剛開始下雨時他們經過的地方,從這兒往後,土壤變得泥濘,他們的腳印就變得清晰可見了。


    這時候陳光也發現了些新問題,“多了一雙腳印。”


    “怎麽回事?”


    “鞋子偏小,應該是從之前有一段時間席露就被放下來自己走路了。”


    “那她為什麽不逃啊,這黑乎乎的森林很好逃嘛。”


    “這是深山老林裏,指不定有猛獸出沒,她一個女孩子,又沒帶求生的東西,也沒有辦法聯係外界,就算逃了也未必能活,當然更可能是囊恩倉這群人手裏有槍,她逃不了。”


    兩人又追出去一段,陳光又道:“席露的腳在這兒扭了一下,她受傷了。”


    “呀!這群混蛋!”


    陳光安慰道:“別急,快了,有個好消息,起碼說明到現在為止席露還沒吃什麽大虧,他們逃得也很慌,沒時間對席露幹禽獸不如的事。”


    江雅歌嗯了聲,“希望如此了。”


    更前方些的地方,原本應該倉皇逃竄的囊恩倉一行九人以及席露,卻停在了原地,滿臉驚惶的看著前方。


    綠森森的暗光,正從眾人前方密林中緩緩升起,恍若螢火。


    這些螢火般的輝光成雙成對,大多離地不過半米。


    低沉沙啞的悶咆正從眾人四麵八方傳來,伴隨著沙沙的摩挲聲。


    大雨依然在下,但卻遮蓋不了這些奇奇怪怪的聲音。


    天空中的星輝與月華依然照耀,但卻讓眾人在影影綽綽裏看得更加心驚膽戰。


    綠芒越來越密集了,前後左右四個方向的密林裏都有。


    虎子從腰間摸出了胯刀,牙齒都在打戰,“囊……囊哥,狼……狼群!好大的狼群!”


    他永遠也不會忘記父親給自己講的故事,深夜裏千萬不要在這片森林裏亂竄,因為你根本就不知道什麽時候野狼就會悄然完成對你的合圍!


    它們比獨行的熊、虎和野豬可怕一百倍!


    你的祖父,你的曾祖父,你的曾曾曾祖父,全都死在狼群的手裏!


    虎子舔了舔舌頭,爸,你還少說了一個人,就是你自己。


    現在我也要來了嗎?


    這樣龐大的狼群,簡直超出了他的認知!


    席露下意識的想往人群中間躲,她緊張得雙腿直發抖,身上一點兒力氣也沒有了。


    “所有人都站直了!不能倒!千萬不能倒!狼群比你們想象的更狡猾,它們悄悄合圍,現在沒有第一時間進攻,是因為我們看起來精神還好,可一旦有人倒下,會被它們認為我們已經虛弱了,它們會毫不猶豫的衝上來咬死我們!”


    “我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大的狼群!至少七八十條!也可能外圍還潛伏著有,這就是上百條!這群狼裏麵,一定有一個無比強大的狼王!這種狼王的智慧和實力,至少是普通頭狼的幾倍以上!”


    虎子大聲喝道,努力的讓自己的嗓音顯得中氣十足。


    他在虛張聲勢。


    席露死死的掐著自己的大腿,兩行清淚混著雨水往地上直淌,這些狼太多太多了。


    我終究還是要死在這裏了嗎?


    “虎子!現在到底該怎麽辦!”


    囊恩倉緊緊捏著手裏的槍,呼吸沉重得如同風箱,打死他也想不到,自己剛才隨口戲言竟一語成讖。


    雖然不是獵人,但作為白水河縣土生土長的人,他知道上百條狼組成的狼群有多可怕。


    虎子眼珠猛轉,在腦子裏瘋狂的搜尋著先輩傳授的求生之法,眼珠在四周瘋狂的打量。


    想衝出去是不可能了。


    唯今之計,隻有一個辦法,就是上樹,然後等別人帶著重火力來救!


    他眼珠子飄向眾人身側大約四五米開外的一顆尺許粗的大樹。


    這是密林,眾人身邊倒有很多樹可以爬,虎子選中的這顆看起來頗大,距離也不是最近的,但因為其特殊的枝幹,反倒是最好爬的。


    雨水讓樹幹變得有些濕滑,但借著自己腰間別著的彎鉤,應該可以爬得上去,如果動作快些,大概能把囊哥也拉上去。


    至於其他人,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個人自求多福了。


    畢竟隻要保住囊哥的命,他爹就一定會來救。


    可現在又不能輕舉妄動,自己這邊一旦有任何想逃竄的跡象,狡猾的狼群一定會瞬間撲上來,到時候開槍根本無濟於事,鮮血隻會激發狼群的凶性。


    隻要狼王不死,它根本不會在乎當先鋒的瘦弱野狼的性命,隻會指揮其他群狼發起浪潮般前仆後繼的撲殺。


    “囊哥,我有辦法了!”


    “你說!”囊恩倉心急如焚。


    虎子一指人群中央的席露,“讓她隨便拿根棍子到前麵去,咱們趁機上樹!”


    席露終於崩潰了,“不!不!”


    囊恩倉卻根本不聽她解釋,轉頭拿槍口對著她,“你自己選!要麽你就自己拚命往前跑,指不定能跑出去,要麽,我一槍打死你!”


    虎子對囊恩倉的果斷十分佩服,心想換自己的話還真有點舍不得這麽嬌滴滴的一個大明星,可惜了。


    不過也好,她的肉更嫩,狼群更喜歡。


    席露麵對著槍口,再看著囊恩倉那猙獰的表情。


    “給她根棍子。”囊恩倉努努嘴,然後又道:“我給你三秒鍾考慮,要麽你自己跑出去,要麽,我一槍打死你,再把你的屍體扔出去,對我來說,這效果是一樣的。”


    虎子暗中給囊恩倉比了個手指,囊恩倉與虎子心領神會。


    其實他本就這麽打算的,等“江雅歌”跑出去幾步快要到狼群旁邊時,自己就會從後麵一槍崩了她,到時候,從她身上濺出來的血肯定能在短時間內吸引狼群的全部注意。


    席露知道自己沒得選擇了,她從一個男人手裏接過鐵棍,緊緊捏在手中。


    她想活,不想死。


    深吸一口氣,她瘋狂的大喊大叫起來,揮舞著鐵棍,踉踉蹌蹌但卻一步一個腳印的往狼群衝去。


    “啊!啊!啊!啊!”


    果然,狼群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她的身上,咆哮聲更響了,夜空下的綠芒也壓得低了些。


    虎子見機,猛的給囊恩倉使了個眼色,然後低喝一聲,“兄弟們快都自己想辦法上樹!這些樹很老,上麵很多疤,摳著就上去了!很好爬!”


    管不上其他人,虎子扭頭就快步奔向自己早就選好的樹。


    囊恩倉緊緊跟上,其他人則各自撲向身邊就近距離的樹,也管不得大小了,逮著一棵就手腳並用的想往上麵竄。


    虎子從腰間摸出鐵鉤,拿在手裏,左右手各一個,往樹幹上狠狠一敲,照著就往上爬。


    “囊哥你別急,我上去就拉你!”


    虎子壓低聲音對身後的囊恩倉說了句。


    囊恩倉點頭,卻轉身將手電與槍口對準了那邊席露的身影,眼睛眯縫起來,“我明白,你快點。”


    席露的心跳越來越快,眼前的狼群在黯淡的月光照耀下益發清晰,身後似乎有人在用手電照著這邊。


    這些狼有著灰黑的毛發,森白的獠牙,鋒銳的爪子,冷冽的眼神。


    它們的尾巴尖錐般對著地麵,尾巴上麵的毛發哪怕在雨水拍打下也鋼針般筆直。


    越來越近了。


    我要死了。


    我好不甘心啊!


    席露喊得更加大聲了,她瘦弱纖細的手,卻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氣。


    她將手中鐵棍揮舞得呼呼直響,在她耳朵裏甚至壓過了雨聲、風聲和狼群的嘶鳴。


    嗷嗚……


    一聲嘹亮的嚎叫從狼群後方傳來。


    這是狼王吹響總攻的號角。


    群狼立刻齊聲響應了起來,刺耳的咆哮此起彼伏,劃破長空。


    席露正前方的幾隻灰狼動作最快,先是微微壓低身軀,然後後肢猛然發力,往前竄來!


    囊恩倉用左手無名指與中指夾住手電,左手食指托在右手手腕下麵,他拿槍的右手從來沒有這麽穩過,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席露後心,他的眼神裏隻有瘋狂的光芒。


    他的右手食指緩緩加力。


    一定!


    要一槍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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