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光想著自己初來乍到,這會兒也是心血來潮,指不定過幾天就不想來了,倒也沒必要與這男生撕破臉皮。


    羅進對陳光敵意甚濃,陳光卻根本沒將他放在自己對手這一層麵。


    陳光雖然對卓靜思很好,但其實骨子裏壓根真沒多餘的想法,好色之心人人都有,他也無法否認,偷窺卓靜思的豐滿很爽,但也僅止於此了,真要他現在和卓靜思發展成那種關係,他從未想過。


    除此之外,這男生與卓靜思認識兩年了又怎樣,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絕非認識的時間長短就能籠統概括的。


    譬如周龍,與卓靜思從小便認識,但周龍在她心裏隻怕與惹人生厭的蒼蠅沒什麽分別。


    卓靜思腦子裏正沉浸在實驗數據裏麵,完全沒察覺到羅進對陳光的敵意,也沒多想,又將另外兩個女生叫了過來,和陳光互相介紹一下,就算是認識了。


    不同於羅進的暗藏敵意,這倆學姐倒蠻熱情的。


    倆學姐一個叫華玲,老家是東北那邊的,另一個叫鍾月,比華玲稍許漂亮點,居然和陳光是老鄉,不是那種牽強附會的老鄉,而是真正出自同一個縣城同一所高中的學姐,早陳光兩年畢業,現在正研一。


    原本卓靜思打算安排羅進這個研三的師兄帶陳光熟悉實驗室的,既然鍾月和陳光是老鄉,她索性就主動攬過這事了。


    陳光也樂得如此安排,正不想和羅進這人打交道呢。


    羅進心頭有些不爽,但終究沒說什麽,而是自顧自的忙乎去了。


    “陳光,你先看我做一遍,熟悉一下實驗的流程。今天呐,你就是先帶著眼睛來的,先看。先了解,時不時幫我搭把手。過兩天才輪到你做實驗。”


    鍾月樂嗬嗬的說著,他鄉遇故知,性子開朗的她還蠻開心的。


    陳光點頭,“那就多謝學姐指點了。”


    卓靜思的實驗課題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用光觸媒催化降解水體中的汙染物,類似研究在國際上早已有人做了許久,不過各自攻關方向不同。


    卓靜思則將目標對準了酚類有機物,結合國內製漿造紙行業的現狀。如果能探索出合適的方向,勢必可以有效降低揮發酚類汙染物的排放量,進一步削減二*噁英類汙染物的總量。


    事情說來簡單,做起來極難。


    光觸媒種類繁多,研究難度也不小,光是為了入門卓靜思便用了整整兩年時間,單品類觸媒的催化分解效果分析,便正是她的碩士畢業論文。


    隨後她又發現混合類型的觸媒效果又有提升,並且水處理成本大幅降低,可以進一步進行從實驗室階段轉化至工業應用的探索。


    光觸媒材料多達數十種。部分貴重金屬價格極其昂貴,以她一個博士生的身份,根本無力維係這樣龐大的科研計劃。


    幸運的是她的導師舒禮蓉認可了她的科研成果。及時介入,將這一個原本的碩士論文課題進一步拓展延伸,申報成為一個大項目,卓靜思便隻需要負責其中三種材料混合後的催化效果探索,作為一篇博士論文雖然還是顯得過於高檔,但也勉強做得出來了。


    即便如此,這也不輕鬆。


    她得不斷摸索,不斷調整三種材料的混合比例,隨後又得繼續探索最優化的投放比例。即為最佳反應濃度。


    一升含酚廢水加多少克的光觸媒粉末最合適呢?


    這又是個龐大無比的命題,催化降解的效果並非光觸媒加得越多越好。除此之外,如果成本高到無法工業應用。那這科研項目也就成了空中樓閣,無從下口了。


    另外,還得琢磨光催化反應時最適合的光波長,不斷微調吸收光波長來確定催化效果。


    簡而言之的紫外光與的紫外光催化效果,也可能存在差異,再涉及到可見光與紅外光,這工作量大得叫人發指。


    另外,就是汙水中的酚類汙染物濃度也得刻意不斷摸索變化,從0.001mg/l到100mg/l。


    光化學的奇妙之處就在於此,當你沒能找到最合適的點位時,不斷微調參數可能都感受不出明顯的變化。


    可一旦琢磨到了那臨界點,便很有可能讓整個反應的效果瞬間突變。


    以部分有機溶劑的沸點為例,溫度一直達不到沸點,哪怕加熱器一直在升溫,燒瓶中的溶劑卻始終不曾見著半點變化,看起來就像凍住了一般。


    可一旦達到臨界點,溶劑迅速的便沸騰開來。


    研究光觸媒的催化效果比這原理複雜得多,但道理卻是異曲同工。


    卓靜思的整個研究項目,便由無數個隨機的參數變化組合而成,不同的光觸媒材料配比不斷調整,從33:33:33,再到98:1:1;觸媒材料投加質量不斷變化,從每一升汙水投加一毫克直到數克;含酚廢水的汙染濃度從低濃到中濃再到高濃;吸收光波長從紅外線換到紫外線,波長一納米一納米的變化。


    其中難度,並不輸給當年的愛迪生為了發明燈泡嚐試的六千餘種材料。


    現代科研,尤其是這種接近基礎學科的科研,一向便是如此的枯燥無聊,隻有在不斷累積大量數據的前提下,才能一步步接近科學的本質。


    哪怕明知道自己麵對的是數萬萬種可能,也隻能像盜火的普羅米修斯一樣一步步往前攀爬。


    舒教授如今帶了近十個博士生,其中除了卓靜思之外,一共有五個博士生分別帶著另外四個團隊,各自攻關不同的觸媒材料催化效果。


    卓靜思從開始讀博一直到現在,全都陷在了這項目裏,期間更是經過幾次大的挫折。


    比如她最開始選擇的納米二氧化鐵、二氧化鋅與二氧化矽作為切入點,選擇用鉑來進行配位螯合,可在苦熬了一年。積累了大量數據之後,她突發奇想將二氧化矽換成了鈦酸鍶,這下可好。效果完爆了之前三種材料的所有配比,又得全部推翻重來。


    其實她也根本不指望自己真能將所有參數都確定下來。找到最完美的那個點,這不切實際。


    但這無所謂,哪怕她整個項目都完全失敗了,隻要能將自己的大量數據整理出來,做出數據曲線投放到國際上的科學刊物裏去,也能獲得不小的sci影響因子。


    哪怕是失敗的研究,也等若幫別人排除了失敗的可能,一樣是科研成果。也能完成博士論文。


    如果世上真有人能將所有光觸媒都試過一遍,從數十種材料中找到最完美的配比,再將反應濃度、含酚廢水濃度、吸收光波長、反應時間等等參數確定下來,找到能以最低成本,最高效率斷鏈酚類有機物的反應條件,給個諾獎也不過分,但這顯然不可能一蹴而就。


    在研究的過程中運氣爆表,或者說是有更多的人力物力,有數十個小組一齊攻關,不斷微調參數之後大體能找出一個可以工業化應用的方向。那差不多就算是能出產品了。


    或許距離真正的完美還差著十萬八千裏,但這半吊子產品拿出去也能做成混合液態狀的光觸媒流體拿到世麵上去賣,等待著項目組的將會是驚人的暴利。同時也能打開國內的酚類汙染物難治理的局麵。


    陳光現在能參與的範疇,則要更後麵一點,在諾大的實驗室角落還有一套生化處理模擬器,在這套模擬器中,大體能反應得出來被斷鏈後的酚類汙染物的生物可降解性,這正是屬於工業應用範疇中最細小的那個點。


    這其實是卓靜思最壞的打算,如果在大方向上實在無法做出突破,那就從小處著手,具體落實到微生物生化反應的過程中去。


    酚類汙染物對生化處理中的核心因素微生物是有活性抑製效果的。部分斷鏈之後可提高微生物活性,進一步提高生化處理效果。


    對這事的探索也差不多能出一篇論文了。


    從事基礎科學研究就是如此。一個大的課題,可以從不同的切入角度。寫出一籮筐的論文,隻要言之有物,確鑿的證明了什麽,否定了什麽,便算做取得了科學成就。


    隻要你的論文能發表在刊物上,獲得認可,便算作你在這個學科中擁有了一定的學術影響力。


    無論是舒禮蓉還是卓靜思,都沒指望能真正完成這項偉大的研究,但在研究的過程中,光卓靜思一人便已經在國外刊物上發表了超過十篇論文,平均每兩月一篇。


    另外四個小組的博士生組長比卓靜思也差不到哪裏去,如此之外,五個小組聯合構成的五京大學光觸媒環保應用實驗室,更通過了評選,成了五京大學目前僅有的三座國家級重點實驗室之一。


    至於真正的成品能不能拿出來,誰也沒太多指望,哪怕是國際上享譽盛名的大型科研機構,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攻關,這幾年也就2015年4月東京大學宣稱他們真正探索出了可用的光觸媒淨水技術,但距離廣泛運用還有著十萬八千裏。


    國家扶持這個實驗室的原因也很簡單,這裏有學科帶頭人舒禮蓉,目前國內做這研究的人裏麵舒教授走得比其他人更遠,有希望在科研水平上追趕上國際先進水平而已。


    工業應用或許得在十年之後,但如果現在不做,就一輩子追不上國外。


    這是明知不可為而不得不為之的事情。


    這是現代科研的常態,正是有千千萬萬人悄沒聲息的做著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才能不斷推動人類科技進步。


    基礎科研的推進尤為艱難,可一旦有了實質性的成果,便真能狠狠邁出去一大步。


    又以愛迪生為例,在發現鎢絲可以用來製造白熾燈以前,世上絕大部分人晚上都得活在黑燈瞎火中,但隨著白熾燈的誕生,短短幾年內就照亮了千家萬戶。


    有的人在艱難探索中一步登天,但一將功成萬骨枯,更多人卻默默無聞的終老一生。


    在鍾月的不斷幫助與介紹之下,陳光花了五天的時間,一邊第一次上手操作了測量生化處理前後廢水的氨氮、總磷、總氮與codcr,一邊進一步了解到卓靜思做的到底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情。


    他不禁肅然起敬。(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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