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的大海之上,一支小小的艦隊孤獨地在海上前行著。


    這是由一艘三層主力戰艦和數艘輔助戰船以及兩艘半潛船組成的小艦隊,這些戰船,如果停在港口裏的時候,看起來倒也一個個的像是龐然大物,但行駛在無邊無際的大海之上時,立時就顯得渺小無比了。


    樊新站在高聳的指揮台上,雙手按著船舷,目光有些憂鬱地瞅著遠處層層泛起的帶著白沫的浪花,海風是如此的凜冽,便連海鳥也看不到幾隻,以往出海能看到的那些大魚伴船而行的景象,更是一點也瞅不見。


    天上的雲層很低,整個天空如同一口倒扣的大鍋一般,讓他覺得有些喘不上氣兒來。


    這一趟的征程,在樊新看來,就是一趟九死一生之旅。便連水師統領寧則楓也並不看好這一次的行動,隻配給了自己這樣幾艘戰艦,這明擺著就是自己這一趟即便回不去他也不會太心疼的節奏啊。


    這讓樊新有些心塞。


    就這點兵力,要是在海上碰到了明軍水師,自己除了跳到海裏去喂魚蝦,似乎並沒有其它的什麽好出路。樊新清楚,自己可是上了明軍水師黑名單的人物,如果說寧則楓是明軍水師第一痛恨的人物,那麽毫無疑問,自己是排在第二個的。


    明軍第一艘主力戰艦被擊沉,就是自己的傑作。這在大齊,當然是赫赫戰功,但在明國方向,自然便是刻骨的仇恨了。這一次自己孤身出擊,而且是深入到大明內海,要是被明軍發現,樊新不覺得對方有放過自己的道理。


    唯一的安慰就是大海這麽大,對方不見得就能發現自己,以前對方的戰艦在大齊的海域之內亂竄,自己不也是能找到機會見縫插針嗎?也許明人燈下黑。他自己安慰自己道,他們肯定想不到自己帶這一點兵力就敢深入明國海疆。


    樊新接到的命令是去明國梧州接一批人回齊國。要不是寧則楓拿出來的是皇帝的聖旨,樊新簡直要以為這是寧則楓要找個機會讓他去送死。但既然是皇帝諭旨,隻怕這裏麵就大有文章了,要不然就是幾個人的話,走陸路有大把的機會到齊國,有什麽必要派出一支艦隊來幹冒奇險呢?


    對於齊國水師來說,哪怕就是這樣一支小小的艦隊,那也是寶貴的,蚊子腿再小,那也是肉不是?相對於強大的明國水師,齊國的每一艘戰艦,每一個水兵,都是寶貴的。


    回頭掃視著自己的這支艦隊,除開水兵之外,還有一千五百名陸戰隊成員隨自己一齊前往,這也是樊新百思不得其解的原因。接人而已,接到了人就跑啊,帶上陸戰隊幹嘛,要去陸上幹一票嗎?這沒有道理啊。


    樊新想不通,想不透,最後隻能歸結於自己級別不夠,很多的秘密,恐怕隻有自己到了地頭才能完全清楚明白。至於現在,那就悶著頭一路往前走吧,但願漫天神佛保佑自己不要遇上明軍水師。


    齊國水師正在一天天的強大,對於這一點,樊新是最清楚的,得益於朝廷和皇帝的大力支持,如今的齊國水師終於湊齊了一支艦隊所需要的所有所有戰艦,十五艘主力戰艦加上更多的輔助艦隻,雖然不足以與明國正麵對抗,但卻足以牽製住明軍的大部分水師。現在與明人作決戰自然是不現實的,但海上作戰,比起陸地作戰更加的複雜,有時候,倒也並不能以戰艦的多寡來說話。


    現在的齊國水師,已經有了對明國的一些重要的港口,海邊城市發起一次致命的攻擊了,這就迫使明國人不得不在這些地方駐紮艦隊保護。這也使得齊國海疆這一年來受到的明國水師陸戰隊的騷擾大幅度地減少。


    仿照明國水師,齊國水師同樣建立起了水師陸戰隊,有時候在樊新看來,雙方的水師幾乎就是一個模子裏鑄出來的,不但編製一樣,連武器也差相仿佛。


    自從齊國在冶鐵煉鋼的技藝之上獲得突破之後,明國的霹靂火,新型投石機,弩機等武器,終於可以大規模地仿製了,而所有的戰艦之上,也是第一批裝上這些新式武器的。比起明人或者有不足,但相比於過去,實在是進步太多了。


    樊新不指望能在正麵對決之中幹過明軍,一想起明軍那幾艘五層戰艦龐大的身軀,樊新就覺得心裏發冷。


    這是一場不對稱戰爭,齊國需要做到的是區域阻隔,而不是海上決戰,決戰的最終雙方還是兩國的陸軍。


    寒風吹在臉上,如同一把把小刀子在割著,樊新默默地裹緊了披風,轉頭向著艙裏走去。艦隊仍在默默地前行,駛向著所有人未卜的前路。


    湖州的氣氛已經愈發的緊張了起來。


    不僅僅是州城,便連下轄下的縣府之中,也有不少人在向著這裏趕來,而不知什麽緣故,官府居然沒有做出任何的阻止措施,任由這些危險的人流向著州城流動。


    湖州絲紡有一個標誌性的大戶,那便是塗氏紡織。塗氏原本就是楚地的絲綢大家,現任大明戶部尚書的耿精明還是商人的時候,跑到江南來,第一個找上的便是塗氏,兩人聯手一度控製了絲綢的產銷,那個時候是塗氏最為風光的時候,絲綢產業鏈上的所有價格,塗氏幾乎可以一言而決。後來耿精明被大明皇帝征召,結束了手頭上所有的生意,其中與塗氏合作的股份,便全都賣給了塗氏。


    有著這樣一層關係,在楚地歸了大明之後,塗氏家主塗長明便順理成章地成為了大明絲綢聯合會的會長。


    塗氏紡織,是第一個訂購蒸汽機和新式織機的廠坊。也是第一個大規模裁撤紡織工人,繅絲工人的廠坊。


    而現在,第一個受到圍攻的自然也是塗氏紡織。


    所有的新工廠坊,都建在州城之外,一來是因為新式紡廠雖然在大量地裁撤人手,但事實上,廠子的規模卻在大幅度地擴大,二來,蒸汽機所需要燒的煤炭會產生大量的煙霧,灰塵,會發出巨大的噪間,這些都決定了他們不適合再建在州城之內了。


    江南四郡雖然繁華,但城池與北方的大城比起來,的確是有些狹**仄。而新任的郡守們也從越京城的經營之中得到了極大的啟發,城池之內,當然要建成商業區,消費區,住宅區啊。越京城的改造,光是賣地,便得到了偌大的資產,更重要的是,後來城內的房屋,土地價格翻著跟頭地往上漲,為越京城的經濟做出了重大貢獻。


    越京居,大不易,已經成了明國人共同的想法。


    活生生的例子擺在麵前,大明治下的那些州城,立時便有樣學樣,開始了同樣的操作。


    不過這對於現在的塗長明卻並不是一件好事,因為他的廠子距離州城的距離稍微遠了一些,而現在,在他的廠子大門之前,已經圍滿了黑壓壓的紡織工人。


    “反了反了!”塗長明在廠子裏憤怒地轉著圈圈。外麵轉來的要工作,要吃飯的呐喊之聲一陣陣地衝擊著他的腦海。


    “你們要吃飯,關我屁事啊!”他跳著腳大罵道:“老子願意要人就要,不願意要就不要,還能強逼著老子雇傭你們啊?”


    身邊的一位老掌櫃卻是臉色有些悲戚:“家主,這裏頭有許多人,幾代都為咱們塗家做工呢,現在一下子都沒有了工作,吃飯都成了問題。”


    塗長平憤怒地回頭瞅著掌櫃:“那我就該養著他們?我是不是給了他們足夠的解約金?我甚至給予了他們更多的補償?”


    老掌櫃無言地低下了頭,從合約的角度上來看,塗長平的確沒有一絲一毫可以指責的地方,但從現實角度上來看,那些人也的確是陷入到了困境當中。


    門外的吼叫之聲更加地大了起來,其間更有數塊拳頭大小的石頭淩空飛了進來,險些砸到了塗長平的身上。


    “去給官府報信的人現在也不知到了沒有?我們的警衛呢?”塗長平問道。


    “家主,現在外麵太亂了,也不知道咱們的人,能不能跑到城裏去,聽說現在城裏也亂得很,到處都是這樣一些紡工,下麵的府縣也有很多的人竄了過來了。至於咱們廠子裏的警衛,家主,我以為隻怕指望不上。”老掌櫃壓低了聲音道。


    “嗯?”


    “家主,這些人都是本鄉本土的,外頭的那些人,說不定就有他們的親戚朋友在裏頭,怎麽能指望他們呢?”


    聽了這話,塗長平心神頓時有些亂了。


    大門咣當咣當地被撞響,塗長平終於有些慌了。


    “家主,還是暫避一下鋒芒得很好。”老掌櫃牽著塗長平的手道:“家主快跟我來。”


    兩個人的身影剛剛消失,伴隨著轟隆的一聲巨響,厚實的大門被硬生生地撞得倒塌了下來。無數的壯實漢子蜂湧而入。


    “我們要吃飯,我們要工作!”衝進來的漢子們聚集在院子裏,大聲地吼叫道:“我們要見東家。”


    在一片激憤當中,一些人影悄悄地脫離了大部隊,潛入到了廠子裏的其它地方。


    不久之後,火頭從廠子裏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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