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樊昌看到章晃如同風一般地從他的身邊掠過.


    “章晃晃,那小子尿褲子沒有?”樊昌笑問道.


    “樊大胡子,我日你十八輩兒祖宗.”章晃除了留下一連串咒罵之外,竟然是停下來打一個招呼都沒有,便去得遠了.


    樊昌心中有些奇怪,難不成章晃晃還真吃了虧不成?他慢慢悠悠地走進了營地,一片狼藉這營地頓時讓他放下心來,沒出什麽幺蛾子嘛,結果不出意料之外,到處都是呻吟之聲.唯一讓他意料之外的是,便是閔齊居然也被揍翻在地上,看樣子傷得不輕.


    樊昌蹲了下來,看著閔齊兩個烏黑的眼圈,”看見沒?這便是軍隊.今兒個不過是小兒科,襲擊你們的隻不過是我找來的一些人,你們自以為很牢靠的營地,是不是不堪一擊?如果今天換成是敵人的話,你們的小命已經玩完了.”


    閔齊狠狠地瞅著他:”你欺負人.”


    “我怎麽欺負你了?”樊昌笑問道.


    “今天來來襲的那些人,都是老兵是不是?說不定還是老兵之中的最精銳的那一批是不是?你用他們來襲擊我們這些新兵,當然輕鬆得很.難道你樊將軍上了戰場,會把新兵單獨編成一隊嗎?”


    “說得很有道理!”樊昌笑了起來:”可是這支隊伍之中,當真隻有新兵嗎?”


    他的手指指著一個又一個的那些特殊的家夥:”他們,能算是新兵?隻不過他們把心思都放在你的身上罷了,如果你是一個真正的致果校尉,他們壓根兒就不用擔心你,而是會將心思用在正事之上,今天你們雖然仍然會輸,但絕不會輸得這麽慘.”


    閔齊頓時語塞.


    樊昌歎了口氣,拍了拍閔齊的肩膀:”小兄弟,我們哪裏呢,是前線,雖然現在看起來太太平平的,但不知啥時候就會幹起來,事實上,暗地裏,我們兩國經常幹架.你既然身份尊貴,也應當知道,我們昌渚和湘溪兩地駐軍,為什麽每個月都會死人?你去我們哪裏曆練,一個搞不好,會讓你自己送命,更重要的是,你會連累兄弟們啊.”


    “我能自己照顧好自己,不會連累任何人.”閔齊怒道.


    樊昌哼了一聲,”你當然會這麽說,但別人不會這麽看.聽我一句勸,回去吧,你們這樣的人,實在不適合在最前線打滾,你去甘大將軍哪裏當一個親衛,照樣也算是軍中曆練了,回去身上也一樣金光燦燦,何必一定要去我們哪裏呢?真要打起來,刀槍無眼,我們認得你,敵人可不認得你.”


    閔齊翻身坐了起來,怒視著樊昌,”這一路之上,你一直想趕我回去是不是?”


    “是!”樊昌直截了當地道:”對我而言,你去了我們哪裏,就是一個負擔.不是我嚇唬你,兩個月後,我們真會與敵人幹一場的.”


    閔齊突然笑了起來,看著樊昌,”樊將軍,我承認我有很多東西不懂,但你也必須承認,這一路上,我也長進了許多是不是?”


    樊昌怔了怔,沉默了一會兒,還是點了點頭:”從地上爬到席子上,高了那麽一點點.”


    “樊將軍你從軍的時候,就什麽都會嗎?”


    “當然不是.”樊昌搖了搖頭:”我從軍的時候,比你還要不如.”


    “既然這樣,你為什麽不要我呢?”


    “因為我們的命不值錢啊!”樊昌冷冷地道:”從我參加軍隊的那一天開始,帶我的哨長死了三個,校尉死了一個,身邊的戰友更是死了不知有多少,正是從一具具血淋淋的死屍之上,我學到了很多.而你不一樣,甘煒大將軍是出了名的不講情麵的人,他都肯為你出麵,你的身份自然是很尊貴的,你要出了事,我們都要吃不了兜著走.在戰場之上,沒有誰為因為你身份尊貴就放你一馬,相反,你會成為靶子的.”


    “現在我就是你麾下的一個兵,沒有什麽身份尊貴不尊貴的.”閔齊搖頭道:”再者我的一個長輩告訴過我,上至皇親國戚,下至凡夫走卒,每一個人的生命都一樣的寶貴.我們大明費盡心力地為士兵們裝備最好的武器,最好的盔甲,每年投入大量的你想象不到的金錢研究更好的武器,都是為了能死更少的人.”


    “你這位長輩,想來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樊昌沉默了一會兒子,”我們馬上就要到昌渚了,現在你回去還來得及.”


    “我不會回去的.”閔齊斷然道.


    樊昌站了起來:”既然如此,那我也要告訴你,真正進了軍營,我樊昌隻會把你看做普通一名軍官,如果形式需要,哪怕就是派你去送死,我也不會眨一下眼睛,你還敢去嗎?”


    “敢!”閔齊跳了起來,直視著樊昌的眼睛.


    兩人對視半晌,樊昌忽然笑了起來:”好,算你有種.”


    轉身就走的樊昌突然又停了下來,”這一次還算是不錯,本來我以為你會在那些人的保護之下跑的,你居然還能帶著人衝上去,有那麽一點當兵的意思了.接下來的路會很順利,三天過後,我們會到馬王集,這三天時間,你仍然可以隨時反悔.樊某人會恭送你離開.”


    “做夢!”


    章晃一口氣跑出了十數裏,這才有些驚魂未定的停了下來,隨行的百餘名軍中精銳都是有些莫名其妙,明明幹贏了對方,怎麽自家將軍反而像是打了一個大敗仗一般的氣急敗壞呢?但看著章晃那鐵青的麵孔,卻是誰也不敢上去問一聲.


    眾人默默地坐著休息,氣氛有些詭異.


    章晃喘著粗氣,倒不是累得,而是嚇得.


    老子一定是看花了眼睛了.怎麽可能?那一位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裏?定了定神,仔細地回想起那些火把之上憤怒的麵容,不會錯的,怎麽可能有錯?


    他的冷汗唰唰地往外冒著,樊大胡子,你這一次坑死老子了.


    “什麽人?站住!”士兵們的吼叫聲驚醒了章晃,然後他便看見一個身材瘦小的家夥正從不遠處向著自己這一群了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一樣東西劃過人群丟向了章晃,一把接住,掃了一眼,章晃額頭之上又滿是汗珠,揮了揮手讓眾人安靜了下來,自己則大步走了出去.


    “見過大人!”他躬身行了一禮.


    “我叫胡不歸!”來人笑咪咪地道:”今天這一仗打得不錯.”


    章晃覺得眼前陣陣發黑.


    “你認得那個人?”


    “末將以前是在章兵部麾下磐石營任職,後來調至撫遠營,曾經,曾經在一個偶然的情況之下見過.”章晃小聲道.


    “你不認得.”胡不歸笑咪咪地道:”今天這事兒,就是你章晃與樊昌兩人的一次私下交易,至於那人是誰,我覺得你肯定是認不得的.是不是?”


    章晃怔了怔,突然反應了過來,連連點頭:”是是是,末將的確認不得.”


    “這就好!”胡不歸笑道:”爛在心裏,明白嗎?”


    “明白了.”章晃道.


    胡不歸一笑,身形那麽一晃,便驟然從章晃麵前消失了.


    章晃擦了擦了腦門子上的冷汗,又有些如釋重負.他奶奶的,老子不認識,老子什麽也不知道.


    三天後,樊昌帶著這些傷痕累累的新兵出現在了自己的部隊駐地,不過第一眼看到的人,就讓他心情大壞.


    兩個身著簇新軍裝,一臉笑容的家夥不正是在大將軍行轅之外看到的那個貴公子閔齊的護衛麽?


    “樊將軍,我們已經正式調入您的麾下任職,現在我們也是您麾下一員了,請多多關照.”兩人假模假樣地笑著,讓樊昌心裏沒來由的一陣陣冒火.這日子,沒法兒過了.


    桃園郡,國安局烏正廷手支著下巴,正在聽著麾下的匯報.


    “烏將軍,秦厲當初在桃園郡最先出現的地方,現在已經可以肯定就在昌渚,就在好運來酒樓裏.”一個商販模樣的人道.


    “這個孔連順,查到底細沒有?”


    “我們雖然一直對這個家夥有所懷疑,但實在找不到根腳,他的確是咱們桃園土生土長的人,後來全家被迫去了齊國,然後又孤身返回,從明麵之上查不到任何的問題,但這一次,他終於露出了馬腳.”


    “說說看.”


    “他可能一直沒有想到我們始終沒有放棄對他的盯梢.而且自從田家與他開始接觸之後,我們更是加強了對他的關注.他不僅在與田家接觸,更在有意地接觸駐防馬王集的我軍將領樊昌.”


    烏正廷點了點頭:”這就有點意思了.”


    “樊昌有一個妹妹,當年失散不知所蹤,好像是在常寧之時,被其父母賣了.樊昌一直想找到他的這個妹妹,也想了很多辦法,卻全都沒有結果,這個孔連順,卻大包大攬地要替樊昌找妹妹,而且還真讓他給找著了.”


    “這個樊小妹是真是假?”


    “樊小妹是真的.”小商販模樣的人笑了起來:”不過我們的人在跟蹤孔連順的時候,在長安卻意外地發現了孔連順的秘密.他所說的全家都已經死了的事情,完全是假的,他的妻子,孩子,隱名埋姓地生活在長安.”


    烏正廷雙手一拍,”這就說得通了.長安何其大也,想要找一個人,除了鬼影兒有這個能耐,其它人豈能如此容易?這孔連順果然是一隻老鼠.”


    “將軍,要不要將他挖出來?”


    “不不不.”烏正廷連連擺手,”盯緊他,這是條大魚,咱們好歹也要多弄點什麽才好.秦厲的事情,讓我們國安部上上下下灰頭土臉,這一次無論如何也要找點麵子回來.”


    “我有些擔心田家,還有那個樊昌最終會被牽涉到其中.”小商販模樣的人有些擔憂道.


    “禍福無門,唯人自招!”烏正廷冷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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