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公公看著舒暢好整以遐地用手裏的小刀片下一小羊肉,然後塞進嘴裏咀嚼得津津有味的模樣,突然便是一陣陣的反胃,喉嚨裏咕咕地響著,強忍著這才沒有吐出來.他終究還是被舒暢坑了一次.被舒暢騙去了他的那個大帳,然後站在哪裏全須全尾地觀看了舒暢解剖一個因為時疫而死去的屍體的過程.


    樂公公殺人不眨眼,但當他看到舒暢拿著刀子劃開那個因為死了有些時日的屍體有些澎脹的肚子,伴隨著砰的一聲響,那個肚子突然炸開,內裏的五髒六腑都爆出來,花花綠綠的東西濺了一地的時候,仍然是麵無人色.


    不是怕,而是實實在在的是惡心到了.但他又不能這樣落荒而逃,隻能硬挺著站在哪裏,看完了如癲似狂的舒暢手舞足蹈般的表演.


    此刻,看著舒暢好整以遐地吃起肉來,特別是當他拿著一把小刀子劃開一隻燒雞的肚子,嘴裏還刻意地發出砰的一聲響的時候,樂公公陣陣惡心上湧,再也顧不得在皇帝陛下麵前保持禮儀,風一般地衝了出去,轉眼之間,劇烈的嘔吐之聲便傳進了大帳.


    “跟我鬥!”舒暢哈哈大笑,”咱們以後還有得玩呢!”


    秦風沒好氣地敲著桌子:”舒瘋子,適可而止啊,把你摁著洗澡,樂公也是對我的一片愛護之心,不許你再捉弄他了.他一大把年紀了,可吃不住你再三戲弄.”


    “得,有你這句話,我就放過他了.”舒暢得意地笑道:”不過他倒也是好漢子,知道不,上一次我把和尚騙進去,那家夥在裏麵沒有呆上半刻鍾便落荒而逃.”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麽變態!”秦風輕笑道.


    舒暢斜睨了秦風一眼,小刀子挑起一片肉喂進嘴裏慢條斯理地嚼著:”別忘了,變態的還有你一個,當初我幹這些事的時候,你可是在一邊眼都不眨地看著.”


    秦風哈哈大笑,端起杯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好了,說正經事,相州北部一場大水,死了近十萬人,一場瘟役,到現在為止,死的人也差不多好幾萬人了,而且死亡的人數每日還在增加之中.我們的前哨軍隊,每天都會帶回來很多的幸存者,也會發現更多的死屍,孫承龍苦心經營的象山要塞防禦群,已經形同虛設了,除了象山要塞和相州郡城,其它地方的守軍,要麽得時疫死光了,沒死光的也被嚇跑了,你現在已經差不多將這時疫的情況弄清楚了吧?你覺得相州南部會受到多大的影響?”


    舒暢擦了擦油光光的嘴,道:”這種時疫發病的病理都已經搞清楚了,發病猛,傳染快,死亡率極高,但隻要預防得當便無大礙,治療起來嘛,也不是太難,現在對於我們來說,隻要還沒有病如膏肓,我們便能救回來.這病嘛,對於我們來說,不算什麽問題了,但對於對麵來說,恐怕就沒有這麽簡單了.現在象山要塞和相州郡城內,隻怕情形很不樂觀,逃難的人進入到這些地方,便會把時疫帶過去,而時疫在這些地方爆發,便又會讓那些恐慌的人又會繼續向上京城方向逃難.”


    “也就是說,這些人會將疫病繼續帶進上京城.”秦風皺起了眉頭.


    “理論上就是如此!”舒暢點了點頭.


    “這可不行啊!”秦風搖頭道:”相州也好,上京城也好,可沒有我們大明這樣完備的醫療體係以及這麽多訓練有素的醫師,當然,還有你和舒宛這樣的大神醫在,一旦時疫進入了上京城範圍之內,隻怕上京城就會變成死域.我可不想我們進入上京城的時候,看到的跟我現在看到的一個樣子.”


    “這麽說,你是要加快進軍,迅速拿下象山要塞和相州郡城嗎?”舒暢道.


    秦風點了點頭:”我在等著鷹巢傳回來的消息,加快進軍,勢在必行.舒瘋子,或者現在象山要塞,相州郡城的情況已經非常惡劣了,你要多做一些準備,進入這樣疫病盛行的地區作戰,必須確保我們的士兵不被傳染,另外,還要作好我們進入上京城範圍之後的疫病防治.從現在開始,你集中精力做這件事情,其它的事情,交給舒宛就夠了.太醫署要全麵運轉起來,即便是東部六郡,江南四郡等地可以利用的力量,也要全部利用起來.”


    “明白了.”舒暢道.”防治疫病的湯藥現在是可以滿足供應的,作戰的軍隊,隻要每天保證一碗這樣的湯藥就可以確保無虞,而治療疫病的藥物,現在師妹正準備把其製作成藥丸,以便更容易攜帶.不過現在你要加快進軍的步伐,時間上就非常緊了.”


    “必須要快.我們等得起,可這時疫卻會愈來愈瘋狂的.”秦風道.


    象山要塞,駐守在這裏的孫潤澤現在是一籌莫展.水災過後,無數僥幸逃脫的人都在向著這裏匯聚,在他們看來,這裏還有朝廷的軍隊在,有官府在,自然不會放任他們不管,雖然不能進入要塞之內,但在要塞周圍,卻是搭起了一個個的草棚子,站在要塞頂上,便能看到一片片的窩棚無邊無際的延伸出去.


    最初的時候,孫潤澤的確還派出人去救濟這些災民,同時,也從這些災民之中遴選一些青壯來挖掘壕溝,修築牆堡,進一步地護大象山要塞的防禦圈,當青巷河泛濫之後,明軍必然會直接進逼象山要塞,這是可以預見到的.


    但接下來的情形,卻大大地出乎了他們的預料之外,時疫如狂風一般橫掃相州南部,當難民聚居地開始成批的有人橫死之後,孫潤澤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瘟役之害,他當然清楚這裏頭的危險.不過可惜的是,象山有數萬大軍,軍醫卻少得可憐,更談不上有什麽衛生體係,即便隨軍的幾個大夫竭盡所能,他們能做的也極少.


    哪怕孫潤澤立時關閉了象山要塞,切斷了與外麵的一切聯係,仍然已經晚了,當象山要塞出現了第一個因為時疫而死的人之後,整個象山要塞便已經開始惶惶不安了.


    現在他唯一的辦法,就是派出去一支支的巡邏隊以及嚴利告誡麾下所有的軍官,一旦發現有疫病的征兆者,必須立即殺死,然後再將屍體焚毀.


    可是即便如此,疫病仍然在象山要塞之內漫延開來.


    那些將領們不忍心殺死自己患病的部下,隻能將這些人驅逐出象山要塞,於是每一天,象山要塞都會上演一幕幕絕望的患病士兵被綁著丟出城外的事情.


    象山要塞,彌漫著絕望的氣息.因為疫病正在無聲無息地侵襲著這裏的每一片地方,此時,不要說什麽戰鬥力了,整個軍隊還沒有嘩變逃亡,已經算是一個奇跡了.


    和尚和餘秀娥率領的銳金營,就是在象山要塞最虛弱的時候兵臨城下的.


    抵達象山的銳金營並沒有馬上向象山要塞發起進攻,而是第一時間便建立起了收容營,一隊隊的士兵全副武裝地衝進了那些棚戶區,將那裏的活人驅趕了進去,時疫患者自然也都抬了進去,然後一把火將大片大片的棚戶區燒了一個幹淨.


    孫潤澤在要塞之頂,能清楚地看到明軍的動作,但現在的他,卻是無力幹涉,他麾下的軍隊,現在毫無戰意,惶惶不可終日,如果他膽敢離開要塞向明軍發起攻擊,隻怕會被明軍一擊即潰.


    明軍好像是在救治那些時疫患者,當大批的穿著白色大褂子的人出沒在明軍軍營之後,孫潤澤終於明白了那個收容營是幹什麽的.而更讓他震驚的是,似乎明軍對這種時疫已經有了極好的治療手段.


    因為數天之後,那些曾經被他下令驅逐出去的要塞內患病的士兵再一次地出現在了要塞之下,他們不但沒有死,反而看起來一副痊愈的模樣,站在要塞之下,聲嘶立竭地對著守城的士兵喊叫.


    這些人喊叫的內容,讓孫潤澤確認了自己的想法,明人,的確能夠迅速治療這種要命的時疫.他絕望地發現,要塞內的氣氛古怪了起來.


    在這些士兵現身說法數天之後,象山要塞外圍的幾座副堡開堡向明軍投降了,那裏麵的士兵不少人都染上了時疫,他們互相攙扶著,踉踉蹌蹌的奔向了遠處的那個能帶給他們生的希望的明軍收容營.


    不出十天功夫,整個堡群密布的象山要塞郡,隻剩下象山主堡.


    當太陽又一次從象山另一側升起來的時候,形容枯槁的孫潤澤看到了自己的副將帶著數名將領走進自己的房間的時候,他便明白了他們的來意.


    “孫將軍,我也染上時疫了.”副將的聲音嘶啞,”要塞之內,現在染上時疫的已經超過了三分之一,我們不怕在戰場之上作戰,但這樣死去,這樣腐爛,我們心有不甘.”


    “這一切本來是不該發生的.”另一名將領憤怒地道.”如果不掘開青巷河,就不會死這麽多人,也就不會有這麽厲害的瘟疫橫行,我們是自作自受啊.孫將軍,夠了,我們受夠了,自己兄弟如果戰死沙場也就罷了,咱們當兵的,就是這命,但現在這樣死去有什麽意義,孫將軍,我們決定向明軍投降了.”


    孫潤澤木然地看著麾下的這些將領,沒有發怒,也沒有多說一句話,隻是向著他們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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