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來說,齊帝曹天成對於周濟雲是相當重視的。作為大齊僅次於曹雲的兩位大將軍之一,周濟雲的能力勿容置疑,相比於郭顯成的用兵穩重,周濟雲則更具攻擊性。如果周濟雲不是出身於豪門世家,並且是豪門世家一直重點栽培的人物,那郭顯成的位置顯然便應當是周濟雲的,對於一個想要一統天下的皇帝來說,周濟雲的風格顯然更受他的青睞。


    但這樣的一個人如果變成了敵人,那也是極其危險的。為了對付周濟雲和他的嫡係部屬,曹天成與曹雲也是煞費苦心,長達數年的計劃,終於將周濟雲逼到了如今孤軍懸於外的境地。在斬斷了他與豪門世家的聯係通道之後,終於走到了最後一步,武力解決。


    周濟雲在萬州被卞無雙擊敗之後,實力大損,不得不龜縮到了昆淩郡,手下兵力也縮水至五萬人,而老兵損失則更為嚴重。在曹天成看來,這自然是最好的時機。如果能將周濟雲一鼓拿下,則盤踞洛陽的世家豪門勢力將受到無比沉重的打擊。


    數年來,曹天成便一直在往潞州屯兵。自楚國被齊國打垮之後,精銳的邊軍基本上都調往了與明國對峙的前線,但在潞州,齊國還是放下了兩萬邊軍,然後自各州郡陸陸續續調來了數萬郡兵,使得潞州的兵馬達到了十萬之眾,再加上從橫斷山區撤下來的邊軍,攻擊昆淩郡的兵馬高達十五萬,這在齊帝看來,完全足夠了。


    更讓齊帝開心的是,入冬之前,卞無雙對昆淩郡展開了一次大規模的攻擊,雖然最終的結果是周濟雲獲得了勝利,但這樣大規模的戰事,對於昆淩郡的軍事實力的消耗是勿容置疑的,周濟雲無論是在人力還是財力之上,顯然現在都處在一個最低穀的時期。


    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了。即便是洛陽那邊一切都還在緊密鑼鼓的籌備著,齊國朝廷仍然下達了對昆淩郡的攻擊命令。


    鍾艾是一員老將,但為人剛愎自負,為曹雲所不喜,在曹雲成為齊國兵馬大元帥之後,他旋即被打入了冷宮,被從邊軍趕了出來,最終成為了長安守備軍的統軍將領。說起來職務還上升了,但到了長安,一位守備將軍的職位自然是不夠看的,更重要的是,長安守備軍名義上是軍隊,但實際上的職責更多的是維護長安的治安,守城門,巡街道,替豪門大戶權貴看家護院,兵力也隻有可憐的一萬人,真正衛護長安安全的是皇帝的親軍龍鑲軍。這對於甚是自負的鍾艾而言,自然是一種痛苦的折磨。


    但曹雲一直如日中天,在接下來的十餘年時間之中,曹雲在軍中的威望直線上升,成為了大齊的軍神,鍾艾再不滿,也隻能將自己關在屋裏發泄一下心中的鬱悶。


    他的時來運轉來自於曹雲被解職之後。皇帝急於清除曹雲在軍中的影響力,像鍾艾這樣有經驗的將領,自然是首選。第一步便是將他調到了龍鑲軍中,經過了一年餘的考察之後,皇帝將他調到了潞州,名義上是潞州郡兵統領,實則上手握重兵。


    進攻昆淩郡,是他上任以後的第一次重大軍事行動。


    作為一員老將,他對曹雲都不甚服氣,更惶論曹雲一手提拔起來的周濟雲了。


    現在的周濟雲困懸孤郡,實力大損,又麵臨兩麵作戰,鍾艾根本就沒有將對手放在眼中。十萬大軍,就是平推過去,也能輕而易舉的將對手碾平。


    對他而言,現在最大的敵人不是他即將麵臨的周濟雲的大軍,而是寒冷的天氣。


    相比於滄州已經大雪紛飛,昆淩郡與潞州雖然寒風刺風,天氣一天冷似一天,但這雪,卻似乎扭扭捏捏的不肯痛快的落下來,偶爾在深夜之中飄落下一些,但一到白天,卻旋即化為了烏有。


    沒有雪,風卻特別大,如同小刀子一般地刮著每個人裸露在外的肌肉。長長的行軍隊列裏,士兵們絲豪沒有雄糾糾氣昂昂的風彩,反而一個個縮著脖子,盡量讓自己蜷得更緊一些,以減少受風的麵積。


    這風,比雪更可惡。


    鍾艾對嚴寒的天氣估計有些不足,這導致了他的軍隊不缺糧食,不缺軍械,但禦寒的物資卻嚴重不足,每天的消耗比先前的估計要多得多,消耗太快,後勤補給緊切之間卻又補充不及,這使得每天因為凍傷以及生病的人數急劇增加,隊伍還在行軍,便在以每天數百人的速度迅速減員。


    “木炭為什麽還沒有運上來?”大帳之中,鍾艾憤怒地看著他的後勤官阮福。“還有各類藥材,你這是在貽誤戰機,知道嗎?”


    阮福無奈地看著鍾艾:“大將軍,不是末將不盡力,而是這些東西現在整個潞州都沒有了,現在潞州市麵上木炭價格已經翻了數番,仍然有價無市。各類禦寒物資,因為大軍的需要,價格是翻著倍的往上漲啊。”


    “這等軍國大事,不容討價還價,還什麽價格?給我直接征用。”鍾艾冷冷地道。


    “大將軍,這些物資根本就沒有啊!”阮福攤手道。


    “為什麽會沒有?”鍾艾瞪大了眼睛,不相信地問道:“誰敢屯集居奇,就拿他的腦袋來頂數。”


    “大將軍,不是這樣的。大齊的商路,基本控製在豪門世家手中,現在國內的局勢您也清楚,商路已基本被切斷,各類物資,都是價格飛漲但市麵之上卻看不到貨,末將就是想去搶,也沒東西可搶啊。先前屯集的這些物資,已經快要消耗一空了。”阮福也有些惱火,現在洛陽那邊緊密鑼鼓地準備造反,世家豪門控製著的大量物資都在往那個方向走,他們這裏卻又消耗量巨大,靠著一些小商小販,根本就無法保證軍隊的消耗。


    鍾艾惱火的重重一拳擊在大案之上:“我不管你用什麽辦法,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裏給我籌集到足夠的禦寒物資,辦成了,你就是首功,辦不成,別怪我軍法從事。”


    阮福無奈地告辭離去,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現在這樣的局勢,讓他從哪裏去籌集這些東西了。隻能是盡人事,聽天命,真籌集不到,他又能有什麽辦法?


    趕走了阮福,鍾艾鬱悶的走出大帳,凜冽的寒風立時讓他打了一個寒噤,身後的親衛趕緊拿來披風披在他的肩上。


    整個大營裏濃煙滾滾,那是因為木炭不足,士兵們隻能去砍伐樹木燒燃禦寒,但濕透了的樹木如何能充分燃燒,弄得整個營地裏烏煙彰氣,不時有士兵雙眼紅腫流著眼淚從大帳裏竄出來,稍稍喘一口氣便又跑了回去,大帳裏熏人,外頭凍人,總之就沒有一個能呆人的地方。


    士氣,正在不可避免的跌落下來。


    “大將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身邊的副將有些擔憂地道。“天氣太冷了,這還是沒有下雪,大雪一降,隻怕天氣會更冷,軍心士氣還會跌落。”


    “隻能加快速度進軍,盡可能與敵人早先接仗,早點打到昆淩郡,我們就能好好的呆在暖和的屋子裏了。”鍾艾冷冷地道。“傳令下去,從明天開始,全軍每天至少要行進五十裏才能紮營。”


    副將苦笑,昆淩郡豈是這麽好打的?不是別的,單是昆淩郡城那高大堅固的城牆便足夠他們喝一壺的,當年程務本就是以昆淩郡為核心,打造了號稱楚國鐵壁的東部防線,曹雲大帥與他們對峙了十數年,也沒有攻破。現在唯一的希望是來自橫斷山區的邊軍能從滄州方向取得突破。


    鍾艾很樂觀,但一直呆在潞州的他,可沒有那麽輕鬆。周濟雲如果真有這麽好對付,朝廷也不會集結如此多的大軍了。


    相比起齊軍正在雪地之中苦捱,已經到了昆淩郡邊境小石城的關寧所部,就愜意得多了。小石城原本隻是一個小城,在昆淩郡周濟雲與朝廷的關係愈來愈惡化之後,這裏的駐軍便一天比一天多,小石城的防衛也一天比一天森嚴,在入冬之前,這裏的城牆已經被加高了不少,小石城不大,但卻扼守著進入昆淩郡的要道,大軍想要攻擊昆淩郡城,便非得先打下小石城不可。


    與齊軍準備不足相比,關寧部所做的準備可就強悍多了。他們一向在北方生活,對於苦寒的天氣適應能力要比齊人更強,更重要的是,他們有著強大的後勤補充能力。來自東部六郡的商人們絡繹不絕的進入昆淩郡,將他們所需要的物資源源不斷地運進來。明國的商人,楚國的商人,都抓緊了這個發財的時機,寒冷在白花花的銀子麵前,自然什麽都不是。


    小石城原有五千人馬駐守,在關寧率部抵達之後,軍隊數量猛增至一萬人,嶽開山跟隨關寧而來,是名義上的小石城最高長官,但實際上,在第一次軍議之上,嶽開山便將指揮權交給了關寧,他隻負責後勤以及鼓舞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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