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好周氏一眾勃州歸順而來的人之後,秦風終於覺得可以大大的鬆上一口氣了,接下來,他覺得自己可以小小的放鬆一下,這些年來,他幾乎沒有一刻能讓自己鬆懈下來的時間.


    對於齊國的一切行動基本上都算是告一段落了,該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便隻能是靜觀其變了.齊明兩國,從一開始,差不多便都是在暗中較量,最起初是大明在艱難成長之中,齊國見縫插針,一邊利用他們牽製其它敵對勢力,又暗中捅刀子延緩大明成長的步伐,直到大明勢力漸成,與秦國鄧樸大軍苦戰於橫甸之時,齊國才算正式出兵,本來一舉將大明打趴下,但卻事與願違,大明是極端艱難的情況之下,竟然在三個戰場之上同時贏得了勝利,這三場勝利,徹底奠定了大明穩固的根基,也讓齊國在第一次與大明的交鋒之中品嚐到了失敗的滋味.


    因為這一場的失敗,齊國不得不讓出他們占領了數年之久的益陽,武陵,桃園三郡,以換取他們能竭力全力覆滅楚國入侵的主力,但即便是撤退,他們也將這三地弄得民生凋零,荒無人煙.


    大明站穩腳跟之後,情形就開始反轉,輪到大明想法設法地捅他們的刀子了.大力資力楚國收複東部六郡,推動齊國國內豪門世家與皇室之間的矛盾激化,策劃勃州反叛,可以說一記接著一記的重拳,讓齊國應接不暇.


    但秦風也很清楚適可而止的道理,像勃州叛亂,在拿到足夠的好處之後,該放手的就一定要放手.齊國絕不能忍受大明在勃州安插上一根針頂在他們的腹心之心.明國可以持續不斷地支持勃州周氏的叛亂繼續下去,但這樣帶來的後果,極有可能便是齊國不得不提前發動與大明的全麵戰爭.


    而更讓秦風擔心的是,在勃州長期對周氏的支持,很可能帶來曹天成與國內豪門世家的暫時和解,向這些豪門世家讓步,從而在國內結成統一戰線.事實上,齊國內的周家,烏家之所以一直在暗地裏支持周氏,無外乎也是想要逼迫曹天成與他們和解甚至於讓步.


    一個團結的齊國是秦風不願意看到的,哪怕他們是暫時性的結合在一起.


    必須要讓他們打起來,這樣即便曹天成贏了,但徹底清洗豪門世家所帶來的震蕩,即便是齊國這樣的大國,也不是短時間內便能承受這樣的後果的.


    曹天成的這種快刀斬亂麻的改革國內,集中皇權的作法,純粹就是手足之上有了傷病,他便砍掉手足的治法,即便贏得了這場爭鬥,主幹也會受到極大的損失,短時間內,根本就無法對大明形成任何的威脅了.


    豪門世家之所以對齊國皇室形成了巨大的威脅,其根本在於他們以土地為核心,建立起了龐大的利益集團,用土地為紐帶,他們將一村一鄉一縣牢牢地聯結在一起,跟隨他們的不僅是這些宗族的子弟,還有無數依附在這些土地之上生活的百姓,牽一而發動全身.在齊國,皇權不下鄉,那絕對不是說說而已,而是實實在在的發生著.


    皇帝的聖旨到了縣裏,便算是走到了頭,再往下,那就要看那些宗族勢力如何做了,百姓隻知頭上的宗族而不知皇帝,因為皇帝距離他們實在是太過於遙遠了.


    地方上龐大的利益集團觸角通過他們擁有的巨大財富,開始向上倒逼,他們在擁有大量土地的同時,又開始壟斷一個又一個的商貿行當,開始扶植一個又一個的子弟進入朝堂.在大齊,讀書仍然是一件奢侈的事情,能有閑錢讀書的,絕大部分都是宗族子弟,哪怕就是與寒門子弟公平競爭,寒門素家也不見得能競爭過這些人,更何況他們根本就不在一條起跑線上.


    有家而無國.齊國在經過了百餘年這樣的發展之後,終於開始危及到了皇室的統治權威.皇帝曹天成不得不刮骨療毒了.從與楚國開戰伊始,他便有意識地開始削弱豪門世家的力量了.


    但不得不說,他心太急,做得太過分,終於引起了豪門世家的強烈反彈,矛盾驟然之極激化而不得不采取更為激烈的手段了.


    尋就是圖窮匕現.


    而反觀明國,在立國伊始,便分外注重土地的問題.嚴禁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大規模的擁有土地成為了一項基本國策,哪怕民間並不禁止土地的買賣,但當一個人擁有的土地超過了一定的數量之後,恐怖的稅收杠杆便隨之會重重地砸到這些人的頭上,這使得土地擁有者非但無利可圖,要是遇上個災年,非得賠得底兒朝天不可.


    對於普通百姓來說,他們擁有的基本土地的稅收,卻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計.


    而在嚴禁土地兼並的政策之上,大明同時又廣開財源,有意識的引導著百姓將手裏的資金投入到商業上來,並因此扶植了一批又一批的商業巨賈.


    嚴禁土地兼並使得在大明這塊土地之上沒有了豪門世家成長的最基本的條件,而豪門巨賈在朝廷看來,雖然有足夠的影響力,卻缺足夠的威懾力.完全就是無本之源,無根之水.


    你有錢,但你沒人.


    你有錢,但你在政治之上卻缺乏足夠的支撐.


    那你也就隻有有錢而已了,你可以過上足夠奢華的生活,成為人人羨慕的對象,但在朝廷眼中,你卻是肥嘟嘟的一頭大豬,一旦逮到了你的錯處,一介小吏便足以讓你傾家蕩產.


    大明開國功臣沙陽五大家,到了現在,也基本上被分化得差不多了.劉氏與皇室結成了親家,成了皇親國戚,自然會與皇室穿一條褲子,方家在方大治升任次輔兼任吏部尚書之後,也特意地出售了許多生意上的股份,放棄了絕大部分生意上的控股權而開始過上了靠紅利生活的日子,田氏生意龐大,但田真也正是因為如此而難以成為鷹巢的最高首領.五大家中唯一帶領兵的陳家洛,影響力局限於沙陽一帶,而且身處武陵戰區,周遭被各個部隊包圍不說,離越京城這個權力中心愈來愈遠,一旦等到陳家洛因為年紀而退出權力頂峰的時候,陳家在軍中的影響力,便也消失殆盡.


    一場吏治改革,使得朝廷將官員的任免權盡數收歸到了中央朝廷,中央集權製完全構架完成,以軌道車為代表的交通係統的大發展,使得大明從中樞到地方的距離在時間之上顯得愈來愈短,朝廷聖旨,朝發夕可至.換一個說法,地方上出現了任何的動亂,朝廷的軍隊便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抵達到這個地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其撲滅.


    推行小學堂的義務教育大開民智,不指望出多少精英,但卻讓下一代人基本上完成識字這一曆朝曆代都無法想象的艱巨任務,使得地方上蒙敝百姓的可能大大減小.事實上,不管那一朝那一代,沒有那個皇帝是存心想將自己的帝國搞垮的,很多對百姓有利的政策,從中央到地方之後,便被歪嘴的和尚將經給唱得歪了,最終,惠民的政策隻是惠及了那些別有用心者,而苦者愈苦,富者愈富,當這種畸形積累到了一定程度之後,便會集中來一次火山噴射般的大暴發,改朝換代正是因此而起.


    智民,富民,是朝廷籠絡百姓的手段,老百姓隻要吃得飽,穿得暖,誰會沒事兒去幹那種提著腦袋的買賣呢?老婆孩子熱炕頭,自古以來便是升鬥小民們的最高追求,當然,有了一些閑錢,喝喝小錢,打打小牌,那日子就更是美滋滋了.


    對於現在的大明來說,擁有地方官吏的任免權,擁有軍隊的絕對控製權,便可以確保國家在中央的統治之下,不會偏離預定的航道,即便遇上風浪偶有小差池,強大的自我調節能力,也能將損失降到最低.


    在此基礎之上,興農,興商,興工,讓百姓愈來愈富,減稅,減賦,免除徭役,讓百姓的負擔愈來愈輕.大明的官府與其它朝代的官府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們不擔心國庫裏沒有錢,他們隻是在操心如何將錢用更快的速度流動起來,錢隻有動起來,那會創造出更多的財富,而堆在家中,堆在庫房之中,看似很多,卻永遠也不能讓他增長價值.


    這也是大明太平銀行首席長官蘇燦所著的現在仍然是嚴禁外傳的一本高度保密的書藉,能看到他的人廖廖無幾的原因所在.


    對於齊國,現在就是坐山觀虎鬥的時刻了,笑看曹天成如何在國內揮斥方遒,叱吒風雲,在秦風看來,曹天成獲得勝利是一定的,區別隻在於他付出的代價會是多少而已.


    可惜的是曹雲是那種腦子極度清楚的人物,很難利用他做出什麽事情來,但能讓曹天成將曹雲棄之一邊而不用,秦風就已經覺得賺了.


    人不能要求得太多,太貪,是會翻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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