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親王曹雲在越京城已經困居了一月有餘了,從天氣正熱的時候抵達明國,到現在,天氣已經轉涼,秋風習習之下,本來推窗就能看見的翠綠的樹葉,如今已經有許多變得枯黃,不時便會有片片黃葉隨風而落.


    他的行動在越京城並沒有受到多少限製,隻要他願意,隨時可以走出居所去城內閑逛,但就是不能離開越京城.而且自從發生了寧知文事件之後,秦風再也沒有見過他.


    秦風當時與他分別的時候說過齊國要因此而付出代價,他不認為這是一句空話,作對一國帝王來講,說出去的話,肯定接下來便會有所行動.可惜,他現在得不到任何消息.


    這一個月來,他去參觀了明國的京師大學堂,看到了明國專門為培養官員而設立的這所學校,這是與齊國完全不一樣的一種選拔方式,他甚至旁聽了幾節課.與大齊籠統的選拔方式不一樣的是,京師大學堂提倡術業有專攻,學校內部設置了各種不同的科目來供學生們學習,然後根據他們的特長來分配他們未來的職位.這種選拔方式,為明國造就在大批的專精於某一方麵的人才,使得他們的工作效率大為提高.


    更讓他關注的是,如同大明所有的中小學堂一樣,京師大學堂照樣非常注重對這些未來的官員們的軍事訓練,文弱書生這個詞對於大明的讀書人來說,似乎並不存在,那裏的每一個學生都精神軒昂,在曹雲看來,這是秦風在有意地將大明往一個尚武的道路上引導.


    可以想象得到,當這樣的一批批尚武的官員走上領導崗位,大明的對外擴張意識,一定會成為一種普遍的現象,這是一種極為可怕的集體意識.


    當一個國家的文武官員,都具有極強的侵略意識的時候,他們將會爆發出極其可怕的能量來.


    除了大學堂,他還去了英烈館,救濟院.


    英烈館裏供奉著大明曆場戰爭死去的官員的姓名,英烈館占地上千畝,規模之宏大,不輸於大明皇宮,主館之內,供奉著的是那些立下大功的死去官兵的靈牌,而在外麵,一麵麵從秦地不惜工本運來的那種特有的淡黃色的石碑上,刻著密密麻麻的戰死士卒的姓名.


    英烈館是對外開放的,任何一個人都可以到這裏來參觀,祭祀,而管理這個英烈館的也是數十名傷殘老兵,為首的是一個失去了雙眼的校尉.他們仍然保留著軍藉,當前來祭祀的人看到他們的時候,自然而然地就能想象到戰爭的殘酷性.


    給曹雲留下深刻映象的是英烈館內鐫刻在兩塊大石之上的幾個字.


    “好戰必亡!”


    “忘戰必殆!”


    與英烈館的威嚴肅穆不同,救濟院卻是一副其樂融融的景象,這裏頭收納的都是一些鰥寡孤獨以及無所依靠的孤兒,他們在救濟院官員的組織之下,進行著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曹雲並不知道大明其它地方是一個什麽樣子的,但至少在越京城,大明真正做到了少有所養,老有所依.這裏,正在變成一個真正的世外桃園之地.


    長安與越京城比起來,或者要更在,更具備一國首都之地的威嚴,但卻少了這裏的一份祥和,一份溫馨.


    他憂心忡忡,憂心著未來將與齊國爭奪天下的是這樣一個讓人不可思議的國度.對明國了解得越深,他便越是畏懼那個叫做秦風的年輕人.


    窗外傳來了吭哧吭哧的聲音以及許多人的加油加好之聲,曹雲走到窗邊,向下看去,那是一個胖子正在陽光之下奔跑.身上的汗珠一滴一滴的密布,所過之處,地麵之上留下了斑斑汗漬,他的每一步,都跑得無比艱難,但卻仍然在繼續,沉重的呼吸之聲,即便他隔著較遠的距離,也能聽得很清楚.


    那是寧則楓.


    寧則楓最開始搬到他這裏的時候,讓曹雲簡直看直了眼睛,他從來沒有想過一個人可以胖到這樣一個地步,做兩步路都顯得很艱難,即便是站在那裏時間一長,也需要有人攙撫著,那一刻,他簡直是懷疑大齊付出偌大代價得到的這個所謂的人才,是不是會賠了夫人又折兵.


    從到這裏的第二天,寧則楓就開始了他的減肥之路,第一天,當隻穿著一條犢褲的寧則楓開始跑步的時候,整個居所裏都是歡樂的笑聲,因為那已經一座移動的肉山,每一次向前邁步,大家看到的都是如同波浪一般在流動的肥肉.


    即便是曹雲,當時也忍不住笑了.


    但慢慢地,這種戲謔的笑聲沒有了.


    所有人都能看出,寧則楓正在經曆著地獄一般的磨練,每跑一步,對常人來說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但對他來說,則是一件困難無比的事情.


    一個月,寧則楓起碼比他剛進來的時候減重了一半,但與常人比起來,他仍然還是一個胖子.奔跑還在繼續的寧則楓,現在的身體,基本上是能看到一點點正常的輪廓了.


    這是一個對自己極狠的人,沒有深仇大恨,還真做不到這一步.看起來這的確是一個用得著的人才.通過這一件事,曹雲倒是對這個寧則楓刮目相看.


    或者,他真能給大齊帶來一支能與明人抗衡的水師,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像他那樣對待自己的,一個對自己都如此狠的人,對待其它人,隻會更狠.


    門響起了輕輕的叩擊之聲,曹雲轉過身來,看到走進房內的是已經消失了很久的賈方舟.


    “見過王爺!”賈方舟拜倒在曹雲的麵前.


    “起來吧,差使都辦得差不多了!”曹雲問道.


    “是,寧則楓開出來的那張名單,在大明境內的,我們都已經找到了,現在末將已經都將他們集中到了越京城,他們將隨著王爺一齊返回大齊.”賈方舟有些興奮地道:”都是一些有經驗的匠師,還有能指揮水師作戰的將領.”


    “明朝肯放人?”曹雲有些奇怪地道:”他們不該這麽大方啊?”


    “這些人以前都是寧則楓的心腹手下或者是沾親帶故,在當初寧則遠帶著寧氏投奔大明的時候,這些人都被排除在外,要麽淪為最底層的匠人,要麽直接被開革回家,明國根本就不在乎這些人,但對於我們大齊來說,這些人卻是及時雨.殿下,這上千人涉及到水師的方方麵麵的人才,有了這些人,我們至少能將一支水師的架子搭起來了.”賈方舟道:”還有一些在楚國泉州的人,末將也得到消息,我們在哪裏的人也已經找到了他們,正在想辦法將他們弄回齊國去.”


    “如此甚好.”曹雲也很是欣慰,”明人或者是大度,或者是自信,但隻要他們肯放人,那就是好的.對了,這個寧則楓,看起來還是極不錯的,至少此人有勇氣,也有毅力.對了,你這一次出去,可知道有什麽大事發生了?”


    賈方舟臉色微黯道:”有,親王殿下,我們在勃州黎陽城下遭遇到了一場大敗,由張衡將軍指揮的一支龍鑲軍全軍覆滅於黎陽城下.”


    曹雲臉色大變,身體後仰,閉眼沉默了片刻:”是因為明國的水師介入了?”


    賈方舟有些震驚地看了一眼曹雲,隻不過是因為自己一句話,曹雲就推斷出了大致的事情經過,這份對於戰爭的把握,當真是常人難及其萬一.


    “是,明人一支五千人的軍隊,由他們的水師運到了勃州富縣登陸,然後抄了張衡將軍的後路,黎陽一戰之後,這支軍隊又再由富縣上船離去.”賈方舟道.


    “勃州現在怎麽樣了?”


    “這一戰使得正麵進攻勃州的大軍蕩然無存,並州翼州兩路兵馬也躊躇不前,本來我們還以為這場戰事要持續很久,不過奇怪的是,周曙光仍然放棄了勃州,現在並州翼州兩路人馬,已經進入到了勃州,不過勃州郡城也成一個空殼了,幾乎所有的人,都跟著周曙光走了.可以想象的是,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裏,勃州郡城將成為一片荒蕪之地.”賈方舟無奈地道.


    “這就是秦風所說的報複嗎?”曹雲轉頭,看了一眼窗外那個渾身大汗的胖子,因為這個人,一支上萬人的龍鑲軍就這樣沒了,但願這個人能值這個價.


    “看起來,我們終於可以回家了.”曹雲深吸了一口氣,淡淡地道.


    “明朝願意放殿下您回國了嗎?”賈方舟聞言不由大喜.


    “他們已經狠狠地報複過了,再留著我又有什麽用?放我回去,不是可以引起更大的風浪嗎?”曹雲冷笑起來.”對了,你回來的正好,我哪裏開了一張單子,是明朝的皇帝答應要給我的東西,你拿著這張單子去他們的鴻臚寺,找他們把這些東西弄回來.”


    曹雲站起來從書案之上拿起一張單子,遞給了賈方舟.


    看著上麵盡寫著一些自己並不知道的東西,賈方舟不由奇怪地問道:”這是什麽?”


    “這是一些能讓人穿暖,能讓人吃飽度饑荒的好東西.”曹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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