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站了起來,走到書房正中那個沙盤前,凝視著沙盤裏那座固若金湯的城池。“自我起兵以來,我一直都不喜歡城池攻防戰,因為那代表著無數的士兵將會在這種血肉磨盤一般的攻防之中失去性命。攻克一座堅城,硬打的話,那基本上是用血肉累積起來的戰果。所以我更喜歡殲敵與野外,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或者用其它的辦法來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目的。對秦國如此,已經進行了數年的楚國戰略也是如此。一城一地的攻克,再多的生命也會填進去。而人的生命,是最寶貴的東西,沒有經曆過那種死去活來的過往,當真是無法體會那種感覺的。”


    看著秦風悵然若失的表情,想起他曾經經曆過的往事,屋裏幾人不由一陣唏噓。


    “如果敵人能從龜殼裏跑出來那自然是最好的,但是馬越父子龜縮在城中這麽久了,怎麽才能讓他們出來呢?你的戰術欺騙,效果如何?”秦風轉身,看著陳誌華:“我從正陽調來了銳金營,從沙陽調來了撼山營,他們原本是武陵戰區的支援部隊,雖然采取了種種隱蔽措施,但是這樣大軍離開駐地的消息,是瞞不了多久的。牽一而發動作身,如果我們在這裏仍然陷入了泥淖當中,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陛下,臣有把握。”陳誌華聲音很堅定。“這一個月以來,城裏的秦軍反應已經很異常了,出城活動的偵騎越來越頻繁,看似淩亂毫無目標的是想擾亂我軍的布署,但實則上相當有規律,臣將他們的活動路線繪製成了圖之後,斷定他們是在刺探一條襲擊我中軍大本營以及後勤大營的道路。這充分說明了,他們是想與我們決一死戰的。”


    何衛平接著道:“這一個月來,我們按照陳大將軍的計劃,四麵出擊,每一次的攻城,力度都在中等偏上,已經迫使上城的雷霆軍愈來愈多,這也充分給了對手一個暗示,如果我們集中力量在某一個點上全力攻城,那以雍都城必然不守。雍都城太大,城內守軍無法判斷我軍的攻擊重點,便隻能均勻分布防守,而掌握著主動軍的進攻方則可以肆意選擇任何一個攻擊點。這一點,我們已經做得極其到位。第二,正因為我們的駐軍分布於雍都四周,相互之間隔得比較遠,中間留下了大量的空白地帶,使得城中敵軍能夠有機會穿越我們的防線,直接進攻中軍大本營,如果能擊潰中軍,毀掉我們的後勤大營,那對於我們來說,除了撤軍之外,幾乎沒有其它辦法可想。這是一個致命的誘惑,就算是我是城中主將,我也會拚死一搏的。哪怕中軍防護得再嚴密,我也一定會這樣幹。”


    “雍都城中力量並不弱,據臣估計,能夠作戰的雷霆軍,大概在四萬五千人上下,這四萬五千人,全部都是披甲騎兵,如果應用得當,這是一股非常恐怖的力量。再加上城中十數萬青壯士卒,秦軍的確還有一拚的能力。”陳誌華道:“因此,臣覺得,馬氏父子一定會為了這一線生機而拚命的。臣之所以請求陛下調集援軍過來,實則是因為為了迷惑敵人,我們的部隊之間差距拉得較大,以便好給對手以機會。如果彼此之間呼應得太過於緊密,隻怕他們就真的不願出城了。但是如果秦軍竭力一拚直擊我中軍的話,我們中軍本部力量稍顯薄弱,防守有餘而殲敵不足,隻要再添上一兩支部隊,便能將他們全部留下來了。”


    “很好!”秦風鼓掌笑道:“既然你們都這樣肯定,那麽我也沒有別的什麽可說的了。和尚的銳金營,大柱的撼山營都是大明老營,無論是裝備還是戰鬥力,都勿容置疑,他們已經在路上了。接下來的十天之內,他們會陸陸續續的到達指定位置,張網以待。”


    “陛下,兩個戰營上萬人馬,怎樣才能悄沒聲的跑這麽遠?”一邊的野狗大惑不解地問道。


    “這個簡單啊!”秦風哈哈一笑:“我是怎麽到這兒來的?”


    “跟著商隊來的啊!”野狗道。


    “他們也是這麽來的。”秦風笑道:“他們本身便扮成了一支支的大型商隊,不過他們隨行的馬車之上裝得可不是物資,糧食,而是他們的武器。這半年來,大明往雍都這個方向上的商隊絡繹不絕,成百上千人護送的大型商隊比比皆是,倒也不怎麽引人注目。倒是他們原來的駐地哪裏,要掩人耳目更困難一些。必竟一支數千人的軍隊突然消失,是可以從很多方麵打聽出端倪來的,不過隻要這邊的戰事順利,也就無所謂了。”


    “我還有一個問題。”野狗撓了撓頭,接著問道:“先前陳將軍也說了,那個雍都的新任將軍很聰明,馬越父子就算傻了一點,但也傻不到哪裏去是不是?他們肯定知道不管是我們的中軍還是後勤大營,都必然是防護最為嚴密的所在,攻打這兩個地方,不見得便能討得了好,真真正正是九死一生,那他們為什麽還要來呢?要是我,就直接集中了所有兵力,卯足了勁往一個方向上去打,比方說他們盡出所有的力量來幹我蒼狼營,說句實在話,那我肯定是扛不住的。最終的結果肯定是被他們消滅掉,如果他們采取這種方式,我們該怎麽辦呢?我們的大軍駐地互相之間可是相隔得比較遠,很難做到及時呼應支援的。”


    “哈哈,野狗終於長進了。”秦風大笑,“不是那個性子一起來就光著膀子提著大刀開幹的家夥了,能想到這一點,很不錯呢。”


    “陛下,我的確是長進了。”野狗毫無慚色地挺直了身子,洋洋得意地道:“您讓我當了中部戰區的大將軍,我媳婦說,要是大將軍是一個完完全全的莽夫,那如何服眾啊?要多讀兵書,多學韜略,才能為陛下分憂。陛下也曉得,我是鬥大的字識不得一蘿筐的,勉強也就能看得懂軍中的那些文書,所以我媳婦就一句一句的讀給我聽,再一點一點的給我講解,我能不長進麽?”


    幾人又是大笑,野狗這人,性子耿直,用陳誌華平日的話來說,就是三根頭發遮得住臉的人,惹惱了他或者他看不順眼了,他立馬跟你翻臉發飆,但這事兒一過,就又跟你親熱得如同親兄弟一般,屬於那種一根腸子通到底,啥心思都寫在腦門上的那種人。


    “誌華,這個問題,你給野狗解釋一下。”秦風忍著笑道:“野狗媳婦出身大家名門,以前我隻覺得她知書識禮,想不到還精通兵法韜略,倒真是小看了她了。”


    “是,陛下。”陳誌華笑著道:“甘將軍,你說的這種情況,那是的確存在的,我們現在的軍隊布防,也正如你所言,存在著這樣一個漏洞,但兵無常勢,水無常形,在別處看起來漏洞百出的布防,但在這雍都,卻不成其為漏洞了。”


    “這話怎麽說呢?”野狗不解地道。


    “甘將軍,如果我們是打一座其它的城市,那麽敵人的確可以采取你這樣的辦法殺出包圍,逃之夭夭,但現在雍都卻是一個特例。”陳誌華指了指沙盤中的那座城市,“秦國全國都已經基本被我大明拿下了,所剩下的,不過是一些極其偏遠的地方再加上這座雍都城了。敵人逃無可逃,正所謂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他們除了跟我們搏命之外,沒有其它路可走,當然,如果他們想要投降的話,就又有出路了,不過很顯然,馬氏父子沒有這個打算。”


    陳誌華指點頭雍都城周圍那一個個明軍的布防點,道:“秦軍對我軍的戰鬥力是有一個基本的判斷的,他們的確可以集中所有的力量消滅我們某一個方向上的軍隊,但想要完全吃掉,他們需要付出的代價也是很沉重的。甘將軍,假如對手四萬五千雷霆軍全出攻擊你的蒼狼營,你能堅持多久?”


    野狗皺起了眉頭:“雷霆軍全部都是騎兵,有利也有蔽,如果他全軍盡出,我當然不會真傻到跟他們去野戰,肯定是據營而守,盡量地減少他們騎兵的優勢,同時利用我大明犀利的軍械給他們造成大量的殺傷,如果對手不計傷亡的話,頂一天,我估計就是蒼狼營的極限了。”


    “沒有雷霆軍壓陣,那麽雍都城的其它守軍能夠頂得住我其它幾個方向的軍隊的一天的攻擊嗎?”陳誌華問道。


    “有點懸!”野狗道。“你是說雷霆軍投鼠忌器?怕我們幹脆利落地舍棄掉一個方向而趁機拿下雍都城?”


    陳誌華搖了搖頭:“敵人不會采用這種方案,是因為雍都是孤城,他們就算擊敗了我們某一個方向上的軍隊,並不傷我大明軍隊在這裏的元氣,反而是他要付出偌大的代價。所以他要麽不打,要打,肯定就是直奔我的中軍和後勤大營而來,隻有摧毀了這兩個地方,才能稱得上獲取了勝利,才能逼迫我們退兵。甘將軍,要是沒有了後勤大營,你蒼狼營本身的糧草輜重能堅持多少天?”


    “不過十天。”


    “那就是了,那你還會在這裏呆著嗎?當然就要撤軍了。”陳誌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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